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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妓女跟小偷被盛傳為世界上最古老的三大職業,在這個武俠的世界裏尤其如此。因此當楚留香提出,他覺得那個刺客組織,殺手集團什麽的很可惡這種話來,陸巍然确實是覺得有些無奈的,他從未想過,楚留香竟是如此的天真。
他沒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是楚留香卻有些不解,他的個性便是如此,嫉惡如仇,讨厭所有不尊重生命的人或事,同樣的,他也感覺的出來,對方其實并不怎麽贊同自己的想法,便直言問道,“阿然,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是錯的?”
陸巍然轉過頭來,看到對方堅定的眼神,便放棄了敷衍他的想法,“你說的沒錯,我的确并不怎麽認可你的想法。”
“那樣的殺手集團難道不可惡嗎?”楚留香皺眉,“僅以錢財為代價,毫無自尊地任意殺戮,如此惡人,怎麽可以不加以懲治!”
“殺人是不對的,不論有什麽理由,殺死別人,奪走他人的生命,都是錯誤的。”陸巍然幹脆停了下來,找了塊石頭坐了下去,打算做一次認真的談話,“但是這個世界上,不論是誰,都是依靠奪取其他生命來存活的。”
“我們也不例外,我們吃掉的蔬菜,肉食,在被人所獵殺,所摘取之前,都是完整的生命。”陸巍然很平靜地說着,“而武學最初被創造出來,便是為了獵殺生命而存在的。為了生存,為了能夠在危險的環境裏吃到食物,于是才有了這些東西。”
“這我自是清楚的。”楚留香見狀,便坐到了他的對面,臉色平靜地說道,“對于生命,誠如你所言,我們在不斷地奪取,但是我們的奪取卻是有原因的不是嗎?因為不吃東西就會死,所以盡管不忍心,卻依然要那麽做。但是殺死他人,剝奪他人生命,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準許!”
陸巍然并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語而有所動搖,他甚至更加堅定了,“殺人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一個人殺死另一個人,期間大部分都會有相應的理由,或是嫉妒,或是怨恨,或是悲傷,或是憤怒,甚至有的時候,僅僅只是因為看不順眼而殺人的事情也不少。”
他說着,看着對方有些惱怒的神色,搖了搖頭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殺人在很多時候,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種手段。人們通過這種手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生來就身體康健,有的人卻生來就帶有殘缺;有的人天生就頭腦聰穎,有的人卻天生便愚笨無比;有的人一出生便能獲得他想要的一切,而有的人卻孤苦伶仃,從小便要為了生存而掙紮。”陸巍然說的很平靜,“正因為人生來便是不平等的,所以才會引起各種各樣在你們看來十分之醜惡與糟糕的事情。”
“刺客,妓女,小偷便是這些不平等下的産物,為了生存下去,他們出賣自己所能出賣的一切東西。”陸巍然很冷靜也很淡漠地繼續說着,“他們為求生存而出現,為了獲得財富而工作,用武器,用身體,用手。”
“在你眼中,那些刺客便是為了錢財而濫殺無辜,你又怎麽知道,那些無辜之人便真的是無辜?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便真的是無血無淚之人?”陸巍然搖了搖頭,“他們只是刀,他們的工作只是殺人,至于殺死什麽人卻不是他們所能選擇的。你可以說,他們是為了金錢的利益而被驅動,但是……”
“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無視金錢的魅力呢?”陸巍然搖搖頭,“你如今看到了這個組織,便認為它是十惡不赦的。但是你便是如今除了這組織,還是會有相似的殺手組織出現,繼續這樣的生意。”
“你消滅的了一個刺客組織,你消滅得了天下許許多多的刺客組織麽?”陸巍然眼神銳利地看着他,“你認為那些人只為了金錢而枉造殺戮,但是那錯誤真的就只是出在他們身上嗎?你莫非忘記了,中原一點紅,便是刺客之一?你當真認為,他就是那樣的一個惡人嗎?”
“在明教的教義裏,我們勸說人們向善,卻并不認為做了惡事的,都是無法回頭的人。”陸巍然輕輕地說道,“明尊法典之中,教導我們要明白天地宇宙和諧一體的道理,我們直面黑暗,正視黑暗,了解黑暗,然後突破黑暗。”
“我并無意說教于你,只是想跟你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即為合理。”陸巍然說得也差不多了,便站了起來,“時間也不早了,若是再不過去,等那人過來,便有些不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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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皺着眉頭,他将陸巍然的話都聽了進去,便正是因為聽了進去,他才覺得越發糾結。他始終無法認為那些刺客殺手是正确的,但是偏偏陸巍然的那些話都戳中了他的軟肋,讓他現在甚至有些自己到底是在做一件什麽樣的事情都無法定位下來。
至于薛紅紅,此刻的她只要是陸巍然說的,那都是對的,管他到底說的是什麽。
陸巍然走了幾步之後,忽然開口問道,“施少夫人,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告訴我,你叔叔到底是怎麽瘋的?”
薛紅紅楞了一下才知道對方叫的是自己,盡管沒有叫名字,還是讓她覺得十分開心,便大步走上前來,搶在楚留香的前面,笑嘻嘻地說道,“你說的可是我叔叔薛笑人?他啊,據說是練劍練瘋了的。”
“他劍法本來就不錯,但比起我爹爹來自然還差得遠,所以就拼命練劍,一心想勝過我爹爹,練得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但無論他怎麽練,還是比不上爹爹。有一天晚上他忽将二嬸殺了,說是二嬸總是擾亂他練劍,但殺了二嬸後,他自己也變得瘋瘋癫癫,老說自己只有十歲,就因為年紀小,所以劍法才不如爹爹。”薛紅紅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不避諱,“不過你提我叔叔做什麽?”
楚留香也回過神來,聽到薛紅紅的那番話,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因為若是我猜的沒錯,他就是那刺客組織,殺手集團的首領。”陸巍然說完,便帶着兩人走出了林子,他擡起頭來,朝前方平靜地問道,“我說的可有半分錯誤,薛笑人薛先生?”
楚留香跟薛紅紅都是一驚,便看到一名黑衣男子從對面的林子後面慢慢地走了出來,那男子的身型高挑,他摘下頭上的鬥笠,冷冷地擡起頭來看着他們,可不正是那之前打扮得如同小孩子一樣的薛笑人?
“你是怎麽知道的?”不再裝作瘋癫,他的語氣便幾乎同薛衣人如出一轍,聲音冷冽得幾乎能掉下冰渣子來。
陸巍然看着他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有些懷疑,楚留香說他在施家莊遇到你的時候,我便有些好奇,一個瘋了卻武功高超的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也見過不少武功高超宛若瘋魔的人,但是從沒有人像你這樣,說是瘋了,卻還能靜修劍法。一個人若是真的發了瘋,變得只有十歲,是什麽武功也學不好的。”
這話是徹徹底底的大實話,任何一個沒有理智的人,就算以前是再怎麽優秀的武學天才,真的瘋狂之後,連自己的內力都控制不住,肆意亂流的情況下,只會讓人死的更早。君不見就算是以瘋癫出名的歐陽鋒,也是有神智清醒的時候麽?
“而我見到你的時候,就更加奇怪了。”陸巍然戴上了自己的兜帽,示意身後的兩人退後開去,反手便将一柄彎刀握在了手裏,“你雖然好像是跟真的小孩子一樣發脾氣地拍打花金弓她們兩人,但是我更看得出來,你那拍打并不是真的出于孩子的不滿,而是因為你覺得花金弓她們妨礙到了你。”
“一個出名的瘋子,卻能有這樣的心機作為,我自然會更加好奇,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巍然舉起了手裏的彎刀,一句一頓地朝他走了過去,“到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過來。”
“你只是因為嫉妒。”
“你嫉妒你的哥哥不論什麽地方都比你優秀。”
“你嫉妒你的哥哥劍法比你好,江湖聲望比你高。”
“你更嫉妒他的是,你就算裝瘋弄傻地在後院瘋狂練劍,這麽多年下來卻還是贏不了他!”
陸巍然的聲音字字如刀,瞬間便劈碎了薛笑人身上的僞裝。
薛笑人身上的煞氣瞬間便盈滿了出來,那份濃厚的殺氣便是林子那一頭的兩人都感受到了。楚留香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便看到薛笑人已經不在了原來的地方,筆直地沖到了陸巍然的面前,擡手便是一刺。
陸巍然沒打算故技重施,若是薛笑人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也就枉為一個殺手組織的頭領了,他只是輕輕松松地一跳,便如一只巨大的老鷹一般飛了起來,手裏的彎刀瞬息間便劈斬了過去。
薛笑人反手斜切,竟想沿着那彎刀的刀身向上刺擊,陸巍然怎麽可能給他那個機會,更重要的是,他的背上背着的可是兩柄彎刀!另一柄彎刀驟然出手,直取對方的腰際,若是薛笑人真的打算繼續向上削斷陸巍然的手指,他便會被對方一刀兩斷!
薛笑人是怎麽也不會做這樣虧本的生意的,他猛地催動內力,竟硬生生地将陸巍然的那柄彎刀震得偏了開去,身體猛退,避開了那橫過來的一刀。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派出那麽多人都殺不掉的人。”薛笑人冷笑,“就讓老夫來成全你,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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