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難不死必有那啥
喬謙是在兩個小時之後找到徐北的。
徐北打來電話的那個手機沒等支持到他趕到北嶺就莫名其妙地再也打不通了,喬謙只能無奈地開着車圍着縣城一通亂轉。
能通進縣城的路有四條,他挨個轉了兩遍才看到了其中一條路邊上,雪堆有被刮擦過的痕跡。
這還得要感謝老天爺這兩個小時裏沒有下雪,否則讓他在這再轉十圈,也不可能看到已經如同死人一樣僵硬的徐北。
喬謙順着路牙子滑下去,手直接先伸到徐北脖子上摸了一把,脈博很弱,有一搭沒一搭很不敬業地跳着。
他一耳光扇在徐北臉上:“徐北!”
徐北沒有反應,但胸口的衣服突然動了一下,喬謙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徐北臉上,沒留意他衣服鼓着一塊。這一動把他吓得夠嗆,往後直接坐在了地上。
羽絨服的拉鏈被撐開了,裏面探出個白色的小狗腦袋。
“我!”喬謙忍不住喊了一聲,又覺得聲音有點大,于是趕緊壓低了,“……靠啊。”
從衣服裏鑽出來的小狗沒有理會喬謙的巨大反應,自顧自地在徐北下巴颏上舔開了,邊舔還邊哼哼。喬謙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徐北的衣服裏為什麽會裹着一只狗,他也沒工夫多想,過去拎着小狗的脖子把它從羽絨服裏抓了出來放在地上。
小狗在雪地上愣愣地站了一會,又往徐北身邊蹭了過去,喬謙摸了摸徐北的胸口,發現是熱乎乎的,估計是由于這小狗的體溫。
這是好事,如果沒有這只狗,徐北這會沒準已經在下邊跟閻王爺扯蛋了。
喬謙檢查了一下徐北的傷勢,不輕。腿上連褲子帶肉地被劃開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有人幫他做過簡單的包紮,血已經止住了,但胸口上伸手随便一摸就能發現肋骨斷了,至于脊柱啊內部髒器什麽的……天曉得了。
喬謙研究了一下,直接扛起來肯定不行,不定哪個動作就會造成二次受傷,再說也扛不動他,最終他決定,拖上車去。小狗亦步亦趨地跟在徐北腳邊,直到喬謙把車後座拆了把徐北弄上了車之後,它才老實地在車輪旁邊坐下了。
喬謙準備上車走人的時候看到小狗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被這小眼神弄得有點渾身不舒服,彎腰把小狗拎上了車,扔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出來躲債還帶只狗……”
車子穿過縣城的時候與一輛悍馬擦身而過,喬謙開得急,悍馬比他開得更急,差點撞上,他坐在車裏罵了一句:“靠,趕着投胎呢。”
“給我多轉幾圈,他媽的就算是他投胎了,也給我從娘肚子裏挖出來!”班大同坐在車裏狠狠地罵着。
今天徐北當着他的面以跳崖這種大無畏的方式逃離了他的掌控,實在讓難得親自跑這麽遠來抓人的他非常丢面子。
班大同原本的計劃非常豐盛,他甚至在車上放了若幹工具,以期能在捉到徐北之後好好地活動一下筋骨,沒想到随着徐北面帶笑容地往崖下一滾,他的完美計劃全盤泡湯。
他們追下山崖時只看到了一片即将被飄雪掩埋掉的血跡,而之後的幾個小時裏都沒能找到徐北。他班大同帶着十幾個手下,在小小的北嶺居然找不到一個受了重傷的人!
“就這麽點地方,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居然找不到一個要死了的人!”班大同非常惱火,沖着車裏的幾個手下開罵了。
手下想提醒他用詞錯誤,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說下去,他怕班大同一棒子幫他開了瓢。
喬謙連夜把徐北拉到了葉敏敏的診所。喬謙出發前給葉敏敏打過電話,讓她準備好要用的器材,當時她表示了強烈地反對,但聽到是徐北時,又滿懷着憤怒無奈地同意了。
“要我說,徐北下次再出事,就讓他死了算了,總有一天要把你一塊卷進他的爛事裏。”葉敏敏幫着喬謙把徐北弄進手術室裏。
“先別說這些了,”喬謙迅速地把徐北衣服解開,檢查他的傷勢,“在雪地裏躺了不知道多久,得先解凍……”
“放微波爐吧。”葉敏敏彎着腰給徐北測血壓。
“看來這次班大同沒打算放過他啊……”
“我這是第多少回看他光着身子了,”葉敏敏嘆了口氣,手腳麻利地拿過縫合傷口要用的工具,“我還沒找男朋友呢,就因為他,我現在對男人的身體都沒有性幻想了。”
“不至于吧,徐北身材挺好的,”喬謙給葉敏敏打着下手,“就是傷疤有點多。”
“別贊美了,我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麽救命恩人?”
“他不是曾經紮進糞池子裏把即将淹死的你撈了上來麽……”
“老天,能不能不說這事啊!”
喬謙和葉敏敏折騰了一整夜,總算是讓徐北趕上了從閻王爺那重返人間的末班車。
十點二十五分,徐北醒了。
“看我的手指,”葉敏敏伸出中指在徐北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嗎?這是幾?”
“……操,”徐北很虛弱地笑了笑,“你說你一個姑娘家,總這樣能嫁得出去麽。”
“幾?”
“一。”
“嗯,看來腦子沒有什麽問題,”葉敏敏轉頭看着喬謙,“你什麽時候把他從我這弄走?他得養一段時間,在我這裏絕對不行,我不能讓這家夥再破壞我對男人的美好幻想。”
“住我家吧。”喬謙對着徐北的臉研究了一會。
“不要,”徐北動了動,想坐起來,“我再找個房子……”
“你是想說我去幫你找個房子吧。”喬謙把他扶起來。
“那最好,”徐北靠在床頭,動了動胳膊,又擡了擡腿,還好,沒有殘廢,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很緊張地看着喬謙,“那只狼呢?”
“狼?什麽狼?”喬謙被問愣了。
“一只白色的小狼啊,”徐北有點着急地比劃着,一面覺得財路要斷了,一面又覺得那小東西一個人在那林子裏呆着肯定會死,“老子臨死之前揣衣服裏了的啊,你找到我的時候沒看到?”
喬謙一聽這話,眼睛都瞪大了:“我靠,那只狗是狼?”
“那本來就不是狗啊,是只狼啊,是只雪狼,”徐北一想到老鄉提到雪狼已經看不到了就覺得自己手上這只小狼彌足珍貴,“我說,你到底看沒看到?”
“你要有心理準備,”喬謙跳起來往門外跑,他是完全把那個小東西給忘了,“在車裏呆了一夜,沒凍死也悶死了……”
徐北沒出聲,盯着門,看着喬謙抱着一團白色的毛球跑進來的時候,他心裏一下揪緊了:“怎麽樣?”
“有勁着呢,”喬謙捏着小狼的嘴把它放到徐北床上,“還想咬我……”
小狼被放到床上時耳朵還很警覺地豎着,眼神裏透出緊張,幾秒鐘之後它看到了徐北,一下松馳了下來,隔着被子從徐北腿上踩着就往胸口上撲。
“再錯位了不管接啊!”葉敏敏喊了一句。
小狼聽到她的聲音,站在徐北的肚子上停了下來,擡着一只前爪,猶豫着沒有放下去。它偏過頭看了葉敏敏一眼,腦袋一甩打了個噴嚏。
“我操。”徐北看着它這個樣子,笑了起來,又扯到了傷口,皺着眉倒抽了口氣。
“是我太美了嗎?”葉敏敏啧啧了兩下。
“有吃的嗎?給它弄點吧……”徐北看向葉敏敏,又覺得她不會輕易地滿足自己的願望,于是又轉頭看着喬謙。
“它吃什麽?”喬謙打開葉敏敏屋裏的冰箱,裏面赫然放着一只人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喬謙猛地甩上冰箱門,頭發都立起來了。
“奶。”徐北在小狼鼻尖上摸了摸,有點幹巴了,狗鼻子如果幹了,說明健康狀态不是太好,狼也應該差不多。
“有麽?”喬謙看着葉敏敏。
“沒有,我早就斷奶了,”葉敏敏撇憋嘴,轉身在櫃裏翻出一盒沒開封的果汁,沖徐北晃晃,“這個行嗎?”
“行行行,”徐北一個勁點頭,哪怕是白水也行,至少能給小狼補充點水份,“勞駕幫找個碗喂一下它……”
“50塊。”葉敏敏打斷徐北,指了指消毒櫃,示意喬謙過去拿碗。
“操,”徐北無奈地嘆了口氣,摸着小狼的腦袋,“你知道我欠這個黑心娘們兒多少錢嗎?”
小狼看着他,眼神裏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在努力地理解徐北的話,又像是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喬謙把小狼拎到地上,把倒了果汁的碗放在它面前,小狼估計是又餓又渴,沒再像徐北初次見到它時那樣小心翼翼了,撲過去幾乎是把臉埋到了碗裏,小舌頭一下下舔着,吧唧吧唧地發出滿足的聲音。
徐北看着它的吃相,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也餓得很是痛苦,他摸了摸已經平坦得可以曬谷子的肚子,看着喬謙,喬謙倒是反應很快:“你不能吃東西,一周流食。”
“問題流食在哪呢?老子餓得胃都翻了個個兒了……”徐北悲傷地靠在枕頭上,指了指地上的碗,“這個給我一杯吧。”
這話一出口,小狼停下了,擡着頭看向他,嘴邊的小絨毛上沾着果汁,一滴滴地落到碗裏。
“喲,”喬謙有點驚訝,“它聽得懂?”
“不是說狼會報恩麽,”葉敏敏走到小狼邊上,看了看碗,對徐北擡擡下巴,“它讓你喝呢,你不要客氣了。”
小狼對于走到它身邊的葉敏敏似乎很抵觸,連着退了好幾步,甩着腦袋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小爪子在自己臉上跟貓洗臉似地蹭了好幾下。
葉敏敏有點沒面子,又有點想笑,扭頭一指喬謙:“你,現在就把這倆玩意弄走,我要開門了,耽誤了我賺錢你們管賠麽?”
徐北被兩人架到車後座上時覺得全身都是散架的,他都懷疑葉敏敏這個江湖女游醫沒有好好地把他身上的零件拼對。他摟着小狼,掙紮着看着站在車邊準備目送他們離去的葉敏敏,手扒着車窗:“我說,葉大夫,你确定我在床上躺兩個月能恢複正常,不會有什麽不該拐彎的地方拐了?”
“快走!”葉敏敏沖着喬謙喊。
喬謙迅速發動車子,一腳油門踩下去,徐北覺得自己像片悲慘的小樹葉,摔回座位上,他咬牙切齒地看着喬謙:“你是不是覺得救了我是個錯,現在打算再弄死我。”
“昨天晚上,”喬謙沒看他,“朱小蕾給我打電話了。”
徐北沒來由地呼吸急促了一小會,低頭捏着小狼的耳朵:“給你打電話幹嘛?”
“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怎麽說?”
“我說你半年沒聯系過我了,”喬謙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她找你幹嘛?不總是等着你找她的嗎?”
“估計沒錢用了。”徐北苦笑了一下,頭往後靠着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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