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休學兩年也不夠

人呢?

不見了,又不見了。

這是冀繁星最害怕的,最害怕的就是找不到她。

教導處的主任看了眼拉着行李箱的同學,皺着眉頭問道:“這剛開學就又要準備給自己放假呢?”

夏晰否笑了下,主任打開門,她就率先側身擠了進去。

主任一愣,“這是怎麽了?躲人呢?”

她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便回頭看着主任說:“昨天的論壇,”

主任推了推眼鏡笑道:“那個把整個論壇鬧得沸沸揚揚的女主角就是你啊?”

女主角這個詞?

她不太認同,她覺得自己從來都是這個世界上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罷了,生時不會有人為她喜,死時更不會有人替她憂,擔不起女主角這個詞。

她牽強的笑了下,“挺影響心情的,暫且出去躲躲。”

主任琢磨了一會兒,看了眼她遞過來的休學申請,“那算請假吧,兩個星期,休學就沒有必要了。”

“不,”夏晰否強調道:“是休學,兩個星期我回不來。”

主任又往上推了推眼鏡,“你這是要躲到天涯海角去嗎,兩個星期你還回不來?像這種惡意的人身攻擊學校也會處理的,兩個星期就能壓下去,你要相信校方的領導。”

夏晰否有些頭疼,沒想到這領導還挺體貼的。

她說:“是我心裏壓力大,心眼又小,需要慢慢疏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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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大?心眼兒小?”主任看向她那雙頗為波瀾不驚的眼睛,“以我這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還真是沒怎麽看的出來你壓力大心眼兒小。”

夏晰否被主任這一句話給逗笑了,她也不擅長撒謊,垂了下眼睫回道:“我是有些別的原因,但是,不太方便說,希望您能理解。”

主任又跟她說了半天最後嘆着氣問道:“那你準備休多久?”

一直———

她笑了下,“暫且兩年吧。”

“好家夥!”主任瞪大了眼睛,“兩個星期你直接給我改成兩年?還加個暫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要去執行什麽秘密任務呢。”

我倒是想呢,奈何時間不夠,她淺笑着點了點頭,“是啊,老大個任務呢。”

生死大任你說大不大?為自己找一個埋骨的地方你說大不大?

她看着主任簽下了他的大名後,很随意的收了起來又厚着臉皮問道:“我,可不可以等一會兒學生都上課了再走?”

主任啧了一聲,“倒是姑娘家家的臉皮薄,呆着吧,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門關上。”

而此時的冀繁星,握着手機的手抖個不停,她關機關機關機。

他和她之間的聯系,也僅有這個手機而已。這樣恐慌的感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她就像風筝,只有單一的那根線可以握在手裏,如果線斷了,他和她之間就沒有什麽可以牽扯上的關系。

他不知道自己是崩潰了還是快要瘋了,滿腦子都是自己又把人給弄丢了。

他前所未有的害怕。

校門處的門衛告訴他,沒看見有人拿着行李箱出來過。

他又有一絲慶幸。

可忽而又擰緊眉頭,夏晰否那個飄忽不定的脾氣,她可以翻桌子踩凳子,為了避開自己,她不會自己□□走的吧?

一瞬的暴躁壓在胸口,以至于背後有人拍了他一下時,他本能的且還粗魯的揮開手就把那個人的手給彈開了。

“嘶……這力道……要殺人滅口啊?”

冀繁星猛然轉身,那滿眼的血絲吓了夏晰否一跳:“沒,睡好?”

冀繁星心裏亂透了,淚水瞬間便溢滿眼眶,他不管不顧的就直接把人拽進自己的懷裏,委屈極了,“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夏晰否現在手還抽筋兒呢,被他打的,又被突然抱進了懷裏,還是這麽大庭廣衆之下的,她……不習慣。

“我沒有躲你。”她推了推他,反倒是被抱的更緊了。

夏晰否:“……”

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車窗搖了下來,冀子凝皺了下眉頭。

“你松開我呀。”夏晰否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沒被那些流言蜚語的打擊到,反倒是有點被冀繁星給吓到了,“你這是怎麽了?”

冀繁星忽然想起了點什麽,抓起她的手就揉了揉,緊張的問道:“疼不疼?”

“打你一下試試?”

夏晰否覺得自己拍他那一下就是個錯誤,得了這麽個病,不僅腦子不好使就連智商也變低了。本應該直接轉身走掉或者翻個牆,鬼使神差的打個什麽招呼啊這麽抽風。

“打,随便你打,我就是怕你看到論壇裏的那些東西,你,你會受不了。”突然,他又話鋒一轉緊張的問道:“你拿着行李箱幹什麽?”

“我準備,”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不遠處倚在車前的冀子凝沖她笑了下。

她愣了愣,這是找自己的?為什麽啊?

冀繁星紅着眼睛順着她的目光也回過頭,看見冀子凝也對他笑了下,他整個人的面部表情都僵住了,臉色瞬間又陰翳下去。

“可能是找我的,”夏晰否話都沒說完,就被冀繁星霸道的護在了身後,聲音都随之驟然冷了好幾度的打斷道:“是來找我的。”

夏晰否眯了下眼睛,冀大夫,冀繁星?她在二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便繞開冀繁星向着冀子凝走去。

畢竟,不管說什麽做什麽,在攝像頭和門衛的眼皮子底下,她仍然是習慣不起來的。

冀繁星一把扯住了她的行李箱說:“幹嘛去?你別過去。”

夏晰否看了他一會兒,忽而釋然的笑了,“你和冀大夫什麽關系?”

冀繁星握着行李杆的力道又緊了半分。

她垂下眼睑,瞥了眼那已經青筋暴起的手,點了點頭繼續笑着問:“你看見了我的病例是不是?”

冀繁星不說話,眉頭從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沒舒展過,現在更是煩躁的想把她的嘴巴給堵上,你什麽都別問,也什麽都別說,我什麽都不想聽。

她眯縫着眼睛輕啧了一聲,終于明白冀繁星這過激的反應是為什麽了,她眼底的情緒一閃即逝又無所謂的笑了下,看向冀子凝。

不僅看,她還喊了一聲:“冀大夫。”她沒再理冀繁星走了過去,“真巧,找他的吧?”

巧個屁。

冀繁星心裏暗罵了一句,分明就是來看看我跟你到底是什麽關系的。

冀子凝莞爾,開門見山的說:“我看了你們學校的論壇,我是來找你倆的。”

“有完沒完?”冀繁星突然冷着臉吼道:“你很閑是吧?”

夏晰否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被他吓了兩跳了:“……喊什麽啊?”她皺了下眉頭平平淡淡的說。

冀繁星方才想起她的病,怕再次驚吓到她,瞬間,就不吭聲了。

冀子凝眼睛忽閃着動了動看着他的弟弟也不再說話了。

人家就那麽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這就無比的蔫了……還說沒關系?自己若是不來這麽一趟,還真就不道老冀頭的小兒子竟然還是個情聖呢。

她昨天也在他們的學校的論壇上看到了杜若歡的照片,打心眼裏講,單看照片的話,她也覺得杜若歡才是她弟弟喜歡的類型,看着性子軟還有點小鳥依人的感覺,柔柔弱弱的,會讓人産生強大的保護欲,男生不都喜歡這樣的嗎?

而夏晰否呢?

冀子凝也知道了,她不是他們學校的校花,可是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仍然被夏晰否驚豔到了,這個女孩太俊俏了,特別是那雙薄涼的眼睛,非常的戳人。

可這個女孩兒給人的第一印象卻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的氣場,俊俏反倒是遜了色,那種冷冽的感覺直線飙升。

她初見時,也被凍了一哆嗦,直到夏晰否瞥了一眼她的反應,才又轉了轉指尖的口罩,随意的把它戴上的時候,冀子凝才從被驚豔到了的過程中回過神來。

而且接觸下來,她發現這個女孩也特別的直率,直率到我只要給你個臉色也別指望着我回頭再給你道個歉的那種。

以至于冀子凝會覺得,冀繁星從小就優秀,驕傲,被追捧到大,對誰都不屑一顧,與生俱來的優越感養成的脾氣也很刁鑽,所以……她忽然意識到,所以所謂的校花配校草本應該也是絕配,可她弟弟的眼睛已經長到頭頂去了,那看上的自然就不是花草而是天仙了。

天仙生性冷淡,也不屑這凡塵俗物一眼……冀子凝正琢磨着呢,心裏勿自的感嘆道:想必,這老冀頭的寶貝疙瘩沒少碰壁吧?

夏晰否各看了二人一眼,自己後退兩步,你們瞪吧,我就不打擾了。

她旁若無人的看起了風景,畢竟,有些話要說明白,在這二位還沒瞪完之前自己就這麽走了,仿佛也不太合适。

她也不傻,冀繁星的緊張和冀子凝今天特意來這麽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麽,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她又遠遠的看了眼校園裏面,若說那些流言蜚語和那些難聽的話她除了不習慣以外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也不一定是,只不過,人只有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的時候才什麽都看開了,放下了,不在乎了。

畢竟,自己很快就要連這個在乎的載體都沒有了,那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麽是值得自己去計較的呢?

是啊,還會有什麽是值得自己去計較的呢?

她睫羽輕顫了兩下看向了冀繁星……

有些個想法一閃即逝,她不敢去想,畢竟有些個想法想多了會痛,得到了也會痛,失去了就更痛。

既然都會痛,還不如不去想,就那樣擱置着吧。

她喜歡自己孑然一身的來,也同樣孑然一身的走。

畢竟,自己都已經孑然了二十年了,什麽樣的感情,都能在這二十年間為了自己能夠努力的活下去的掙紮中而磨平了棱角,随後再一點一點的消失掉。

“繁星,”冀子凝率先打破沉默,“你可能誤會了,我來,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你會來?會無緣無故的看我們學校的論壇?看見我們在那兒呢,你還會故意的走出來讓夏晰否看到?”

滿滿的火/藥味兒……冀子凝垂了下眼睫又不說話了。

“沒有別的意思你就走吧。”冀繁星冷着臉說。

“冀大夫。”

夏晰否看了過去,她不希望因為自己,冀繁星和他的家人之間有什麽矛盾。他今天的表現太不冷靜了,這麽說話也很傷人。

所有的矛盾,誤會,由她這個當事人解釋清楚就好了,反正自來她和他之間也沒什麽關系。

她說:“我請你吃個飯吧,謝謝你這麽久以來對我的照顧。”

這麽久?

冀繁星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

她不是才知道自己生病的,她一直都知道,知道而且還一直都是這麽的冷靜,冷靜到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冀繁星的心,現在仿佛被淩遲了那般,痛,痛不欲生的那種痛,又很害怕,是不是如果昨天醫院裏沒有遇見,自己也沒有看見放在冀子凝桌子上的病例,那她今天的離開,是不是自己也不會知道了?然後就是錯過,錯過了一輩子,一輩子我都不知道你會在哪裏?

想到這裏,他突然就不敢想下去了,抿了下嘴角,眼睛更紅了。

夏晰否看了看冀繁星的狀态,心裏也亂糟糟的。她從來不喜歡将情緒外漏,她也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情緒。

理智嘛,理智的外衣,在所有人面前,她一直都是穿的很好,把自己武裝起來就可以了,她也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某一天會突然的丢盔棄甲。

人冷心更冷,冷到冷血無情就好了。

她又看了眼過往的行人,反正是自己不想繼續的站在學校的大門口供人展覽了。

冀家姐弟的基因還真是特別的好,這兩個人往這兒随意的一站,就堪比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引得回眸駐足者無數。

雖說是上課時間,可不上課的學生來來回回的也不少。

她率先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如果說剛才在校主任那厚着臉皮多呆一會兒,那麽現在就算是自己第二次厚着臉皮了,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還能繼續的厚着臉皮吩咐道:“冀繁星幫我把東西拿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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