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們走的路不一樣

冀繁星皺了下眉頭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說你給我下來,上她的車幹什麽?

夏晰否移開目光假裝沒看到。估計是,自己把這輩子攢下來的臉皮全都在這一天之內用盡了吧。

冀繁星欲言又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誰生氣,反正就是很生氣很暴躁的打開後備箱,放好了行李摔上車門也坐到了後座上。

路上非常安靜,誰都沒有說話。冀子凝把車開到了一個很高檔的西餐廳前停下。

下車後,冀子凝就笑着說:“我怎麽好意思讓你們學生請吃飯呢還是我請吧,算是給你道個歉。”

夏晰否覺得要是因為說看了學校論壇上的帖子那大可不必。畢竟自己也未曾放在心上。

可冀繁星卻板着一張厭煩的臉說:“讓她道,飯就不吃了,鴻門宴,吃不下。”

冀子凝被噎了一下,感覺自己有點凄凄涼涼的……這就是所謂的六親不認嗎?

她又瞥了眼自己的弟弟,那滿滿的情緒已經寫了滿臉,忍了這麽長時間還沒瘋也已經算的上是理智的了,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感覺到了這個克制下的情緒很快就要維系不住了。

冀繁星從小到大遇到的唯一一次打擊就是這麽既突然又致命的,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她看的出來,自己的弟弟對這份感情很執拗,回想起來,過去的一年多,冀繁星在家裏的表現,所有的開心煩躁應該都是跟這個女孩子有關,她垂了下眸,也沉默了。

夏晰否的忍耐極限也算是消耗殆盡了,一路的低氣壓,冀子凝的沉默,冀繁星的反常和這種過激的情緒,她心裏都很難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也似是按耐不住的直往外蹿,她也開始心煩,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越蹿越高,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失控過。

冀繁星現在的表現就是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的飛蛾撲火。

她很後悔在校門外跟冀繁星打了個招呼,就說感性這個東西不能有,只要當時的自己多冷靜的思考那麽一秒,就會直接避開掉,也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了。

理智一點理智一點,她默默的在心裏告訴自己,可某些個被自己強制壓下去的情緒此刻卻勢如破竹般的瘋長,馬上就脫離了控制,她臉上的笑容也有幾分快要維持不住了,她說:“冀大夫,有什麽話我就在這兒說了吧。”

她側了個身看向冀繁星,随後又冷靜克制的牽起嘴角笑了笑。笑的一如既往,敷衍又薄涼。

她說:“冀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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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的溫熱,她瞬間愣住!

眼前的眉目清晰,他垂着眼睫紅着眼睛看着她,咬完人還一聲不吭的理直氣壯的盯着,仿佛就是威脅道:再敢說一句試試,再說一句,我就再咬一次。你閉嘴,我什麽都不想聽。

冀子凝也愣住了!她弟弟的這雙眼睛裏,現在恐怕是容不下其他人了。

夏晰否輕抿了下嘴角,眼前的人看起來非常的蠻狠又霸道,可事實是他已經開始顫抖了,她也發覺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澀,輕呼了口氣又偏開了頭。

可冀繁星的聲音突然就嘶啞了,他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的就了出來,“我不想聽。”他忽而又惡狠狠的低吼道:“我不想聽,你聽明白了嗎夏晰否!”

帶着淚水,他又不管不顧的吻了上去。

得不到回應,冀繁星忽而有些心急,猛的就把夏晰否抵在了車旁……

冀子凝反應過來時,用力的拉開他甩手就是一巴掌的罵道:“混蛋!”

她掐着他弟弟的手腕憤怒的吼道:“你知不知道她現在不能受刺激?”

冀繁星瞬間又驚吓過度般的看了過去,夏晰否垂下眼臉,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冀繁星甩開冀子凝的手又抱住了她開始語無倫次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別不說話,看看我,看看我好嗎?”

夏晰否摁了一下他的手臂,從他的懷裏閃了出來。

她眼神有些茫然的擡起頭,看向冀子凝,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對不起啊冀大夫。”

她又長出了一口氣看向冀繁星,第一次,沒有任何虛僞的敷衍的彎着眸子笑了,“冀繁星。”

冀繁星很怕她後面再接上一句,我不習慣或者其他一些他不願意聽的話,可,現在的他也理智了許多,不敢突然的就把人拽過來再狠狠的咬一下了。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夏晰否。”她說:“謝謝你。”

她踮起腳尖也輕吻了下他的唇角,一處即收然後離開。

有個聲音,同步的在她耳邊響起: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冀繁星,很高興,我也可以成為某一個人的唯一,這輩子,我都不曾想到。

她說:“很高興,這輩子我能夠認識你,你也是唯一一個能夠靠近我的人,我也不曾想到。”

這是與他接觸的一年半以來,也是唯一的一次主動,也是第一次默認了自己的感覺,那些被她藏起來的感性,也是唯一一次的被付諸于行動。

她看着他的眼睛輕笑着說:“放棄吧。”

“別讓我走的有牽挂。”

別讓我走的有牽挂。

這個聲音很低,低到沒有一絲情緒。

沒開始,就結束吧。

陷得不深也不至于無法自拔了。

她轉身,拿出自己的行李箱,頭也沒回的就徑直的走了。

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麻煩。

就像這二十年的生活軌跡一樣,從未打擾過別人也不允許被別人所打擾,只是走在生命的盡頭,卻出了一點小意外,她努力的忍着眼淚,不哭。又不斷的給自己暗示道:可以克服掉。

沒錯,所有的溝溝坎坎她都可以克服掉。

冀子凝拍了一巴掌還在愣住的冀繁星罵道:“蠢貨,追啊!這次你不追,那就是一輩子錯過了。剛才那麽沖動,現在怎麽傻了呢。”

冀繁星猛然回過神來,拔腿就跑……

他跑到她的身後停住,沒有叫她,只是又開始跟着她的腳步守在她的身後,他啞着聲音說:“我就想陪你這樣一步一步走着。”

“你不用回頭,繼續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只是希望,你若想回頭,身後還會有一個人守着,等着。”

“你身後的人不醜,放心,吓不到你的,我等着你啊。”

夏晰否停下了,淚水在不斷的外溢,她也在不斷的忍着,她含着淚笑着說:“你想的那條路和我要走的路不一樣,一個名曰回頭而另一個名曰黃泉,黃泉不是人間,沒有這條路的。”

她身後的人眼底也在含着淚笑着,他說:“可還有一條路喚作輪回,只要你肯回,我永遠都會在你的身後等着。”

夏晰否第一次覺得眼淚這個東西竟然不聽話了,它義無反顧的流了下來,轉瞬便濕了滿臉。

他從身後抱住了她,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見了嗎?我等你,什麽時候回頭我都等你。有句話很酸,但是我也想要跟你說,魂魄已經被你勾走了,命也都是你的,別丢下我好不好?我會被人欺負的。”

“我願意陪你一起下黃泉,黃泉路上——”

夏晰否回手就捂住了他的嘴,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別人的面前哭的這麽狼狽。

冀繁星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輕吻了下,笑着說:“既然回頭了,就不可以一個人再走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忽而又委委屈屈的說:“你別罵我,我的心裏很痛,特別痛,自己喜歡的人總是不理我還總想着跟我分道揚镳要走兩條路,所以,我之前心情不好,亂發脾氣,”他突然禁欲又克制的在她耳邊撩撥了一句:“可以原諒嗎?”

夏晰否抿了下嘴角沒吭聲。

他忽而向前湊了湊順勢把手搭在了她的行李箱上又小着聲音問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聽見回家二字,冀繁星明顯的感覺到她抖了一下,他又故意的壞壞的往前湊了湊,輕聲的問道:“怕見家長啊?”

夏晰否對待冀繁星這個膩歪勁兒也着實有些受不了,她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的說:“大庭廣衆之下你能不能注意點兒?離我遠一點。”

冀繁星若有所悟的明白了點什麽,彎着眸子點了點頭,“嗯,行吧,大庭廣衆之下我注意點。但是你不能再讓我離你遠一點了。”

夏晰否淩了他一眼:“……”

冀繁星不準備給她猶豫的時間,直接伸手攔輛出租車報個小區就把人拽了上去。

夏晰否心裏有些慌,可她更不會随意的在大街上就跟冀繁星拉拉扯扯的,那也不是她的性格,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安靜的坐在出租車裏随口便嘟囔了一句,“我不習慣。”

冀繁星轉過頭揚起了嘴角,看向窗外,從此以後,一個人的日子變成了兩個人的生活,他非常的習慣。

當他連哄帶騙的把人給騙上樓時,他又意猶未盡的轉着鑰匙圈說:“我開了啊?真開了啊!我爸我媽我哥我姐可都在呢,你別緊張。”

夏晰否看着他那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想踹他一腳然後轉身就走。

不過踹是沒踹,但是她選擇了轉身就走。

“诶?別!”冀繁星拽住了她的胳膊就笑着說:“我不逗你了,別動。”

随着一聲鎖落的聲音,門瞬間就開了。

“……”靜悄悄的,連只會爬的蟲子都沒有,“你家人,沒在家?”

随後,她就覺得更尴尬了,趁着他家沒人趕緊走。

她不會随随便便的就跑到別人家裏來的,這和她計劃的不一樣。可當她再次轉身的時候就直接撞進了某人的懷裏。

“夏晰否。”冀繁星嘴邊帶着笑意,反手關上了門,“我才發現,你這個膽子,很慫啊。”

他忽而将她擁在了懷裏,靠近她的耳邊低語着:“別緊張,這裏不是大庭廣衆之下,只有你和我——”

可話還沒說完,他就聽見身後的門鎖響了一聲。

“……”

“……”

冀繁星手非常快的又把門給拍上了,憋了巴屈的吼了一句,“誰啊?”

“是媽媽,媽媽呀繁星?”

“還有爸爸呢繁星?”

“還有你姐。”

冀繁星看了夏晰否一眼,手扶上額頭就笑了,嘆了口氣說:“來的可真積極。”

夏晰否心裏特別慌,從沒有緊張過的人,突然就感覺到緊張了。冀繁星沒打算開門,門外的人也安靜的等着。他準備先安撫一下身邊這位理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裏的人說:“別害怕,他們又不是怪物,還能吃了你啊?我在呢,要不,你先去房間裏等我好不好?”

夏晰否抿了下嘴角搖搖頭,“那樣很不禮貌,開門吧。”

冀繁星看着她笑了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她就看見冀繁星讓了讓身子,門被推開了。

“……阿,阿姨好。”

“……叔叔好。”

“……冀大夫。”

“夏晰否。”冀繁星說。

“哦哦哦!”冀爸爸和媽媽默契十足恍然大悟般的執着着自己的演技,“家裏有客人呀?”

“別演了,”冀繁星實在看不下去,太拙劣了,“我姐要是什麽都沒說,你們能上這兒來嗎?”

夏晰否覺得冀繁星的爸爸媽媽還是挺熱情的,誰也沒提她的病,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直到離開的時候還都是相當的熱情,若不是冀繁星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他們還能站在門口繼續再聊上半個小時呢。

她自己其實也想了想,他的父母這個态度也算是挺正常的,談個戀愛而已,有幾個人一輩子只談過一次戀愛就結婚的呢?

所以,他們沒有逼着冀繁星應該怎樣怎樣,說明他們很聰明,一旦逼急了,恐怕會适得其反,反正最長也就六個月的時間,等到事後,傷心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所謂的癡情和長情,只是有着随時随地都能用不完的激情。

而這個世界上,也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是屬于那種治愈系的,就算曾經再痛,早晚也都能撫平那些疤痕。

“吓着沒?”冀繁星卷了一縷她的頭發握在手心。

她的頭發又順又長,從來沒見她披散過,經常見到的都是紮着一個高一點的馬尾,他放到鼻尖聞了聞有些心悸。

夏晰否思考的斷斷續續,猛然發現頭皮一痛,她回手就拽過了他手中的頭發。

“痛了嗎?”冀繁星立刻緊張起來。

夏晰否看了他一會兒,皺着眉頭說:“是呀。”

“……裝的可真像。”冀繁星說是這麽說,手還是輕輕的幫她按了按她捂着的地方。

他忽而就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她的頸肩,聲音又啞了下來,“吓死我了,我要是不去追你,是不是這輩子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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