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聞香(終)

自從案子結束以後, 慕葕就不見了。

周超也找不到她人,急得團團轉, 最後劉芳打電話, 說大伯父病重, 要見他最後一面,他這才不得已只能先回成都。

再後面, 連承野也不見了。

丹巴焦急地問達瓦:“怎麽辦, 要不要報警?”

達瓦泰然自若:“沒事。”說完繼續啃豬蹄子。

丹巴搶過他手裏的東西,破口大罵:“你特麽是不是好兄弟啊,野哥平時對我們怎麽樣, 他現在人不見了, 你非但不擔心,反而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

達瓦點了點丹巴的腦門:“我說你真的是豬腦子啊……”

丹巴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你罵我?”

達瓦無奈, 決定不跟他繞彎子:“我問你啊,慕葕是不是走了?”

丹巴點點頭:“是啊。”

達瓦繼續問:“我又問你啊,野哥是不是接了個電話以後也不見了?”

丹巴繼續點點頭:“是啊。”

達瓦兩手一攤:“所以,你還擔心什麽,野哥肯定找她去了啊, 白癡!”

“你是承野,承□□的孫子?”

“你是?”

“我叫古麗芳, 曾經是你奶奶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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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事嗎?”

“我對不起□□……”

Crush

我曾經熱烈而又羞澀地喜歡過你。

慕葕想要做的這款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味道,是女人對男人那種既愛又怕的感覺,就像是承□□對慕國沣, 也像是她對承野。

三十味香料,只差一味,可這一味她卻想了許久都不得其解,要不是淡了,就是濃了,亦或是完全改變了調香的初衷。

爺爺去世前告訴她,最迷人的味道在雪域高原上,她本想通過這次西藏之行,找到一些靈感,完成這個作品,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個夢。

從拉薩飛往成都的航班延誤了将近三個小時,飛機落地的時間已經是深夜。

慕葕托着行李箱,站在到達大廳的出口,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在跟她招手。

“這裏!”小夥子朝她喊了兩聲,“這裏!”

慕葕走過去,淡淡地問:“劉師傅?”

網約車司機小劉笑嘻嘻地回:“是我是我。”

慕葕點點頭:“不好意思,飛機晚點了。”

小劉想要去接她手裏的行李,慕葕沒動,他的手在原地僵了一會兒又縮了回去。

“我的車在後面的停車場。”小劉說。

慕葕說:“那走吧。”

兩人越過人行道,徑直往停車場走去,随後在一輛黑色的大衆汽車面前停下。

“您稍等啊,我開一下後備箱。”說着,小劉麻利地将後備箱打開,正猶豫着要不要去幫慕葕搬行李,只見慕葕已經将行李箱提起放了進去。

小劉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還真有不矯情的漂亮女人。

車子很快上了機場高速,慕葕坐在副駕駛,她輕輕地按下窗戶,一只手撐住窗框,雙眼靜靜地盯着遠方,從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小劉偶爾撇頭看她一眼,也不敢吱聲。

窗外的建築忽閃而過,就像是這幾個月的經歷,讓人覺得恍若隔世。

她突然想起剛到拉薩的時候,那時大雪紛飛,能見度極低,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除了恐懼她想不到其它可以形容當時心情的詞語。

直到遇見了他,那個右耳戴着銀耳環,長相如邪魅般的藏族男人。

他的眸光是那麽淩冽,随時透着一股寒氣,看起來是那麽陰郁;他後背的雄鷹紋身,随着肩甲的起伏展翅騰飛,又是那麽剛毅。在他的身上,你永遠看不到單性,他是那麽矛盾,又是那麽統一。

他是她這趟旅行最難忘的一段經歷。

在蒼茫的雪域高原上,他說:“阿葕,佛也救不了你。”

是啊,佛也救不了她了。

想着想着,慕葕突然自嘲地笑了。

感覺到有水飄在臉頰,她伸手才發現,天空突然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成都這幾天老下雨。”小劉試探性地跟慕葕搭話,緩解車內尴尬的氛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按理說不該的。”

“天氣悶熱,也該下下雨了。”慕葕淡淡地說。

小劉聽到慕葕終于說話,整個人放松了不少,開始随意跟她攀談起來:“成都最近有大新聞啊,聽說最大的調香世家慕家前些天被抓了。”

慕葕皺眉:“哪個慕家?”

小劉說:“慕楠東啊,夫妻倆都被抓了,說是涉毒,還跟外國人勾結。”

慕葕神情凝重:“你聽誰說的?”

小劉哼笑道:“這還用聽誰說嗎?新聞早就已經滿天飛了,你沒看見嗎?”

慕葕這幾天一直郁郁寡歡,哪有心情看新聞,只是确實好幾天沒有周超的消息了。

她随後打開手機,剛一點開熱點,就看見一條又一條的新聞竄了進來。

慕葕終于明白,為什麽MIKE最後看見周超的時候表情異樣,要不是周超的突然出現,恐怕承野也不能将MIKE制服。

慕楠東才是背後的大金主,他是MIKE的老板,而整個盜佛案也是由他操控,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難怪慕葕總覺得每次出事,都有人跟在她身後,周超來的時候,她以為這些人是周超帶來保護她的,可現在她突然明白,周超的人只是小部分,真正一直在暗地裏跟蹤他們的正是慕楠東的人。

“師傅,掉頭,去凱盛國際。”

“啊?”

“我他媽讓你掉頭!”

凱盛國際是周超的私宅,慕葕也只去過兩次,他平時很少帶外人來這裏,但慕葕知道,這個時候他一定在這裏。

慕葕嘗試着用以前的密碼,門竟然開了。

屋裏沒有開燈,除了落地窗前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周圍漆黑一片。

“小超?”慕葕輕輕地喊了一聲,火光處男人的剪影朝門口的方向轉了轉,随後又恢複了原位。

慕葕走過去,周超坐在落地窗前,一只手銜着煙,一只手擱在膝蓋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的萬家燈火。

“你知道,為什麽我媽媽要嫁給你大伯父嗎?”周超突然開口。

慕葕看着他落寞的樣子,慕葕突然有一絲心疼。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此之前,她眼中的周超永遠都是那個花天酒地,到處泡姑娘的浪蕩子,從來沒有為任何事情煩惱過,可現在,他是那樣悲傷,那樣無助,大抵沒有人能夠承受這樣的結局。

“我的爺爺其實是一個瘾君子,是慕楠東救了她,将她從那樣一個環境裏脫離出來。”周超哼笑道,“可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她帶了進去。”

慕葕走到周超身邊坐下,輕輕地靠着他的肩膀,聽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

“對不起啊葕葕,你們家當年的那場車禍,其實是她一手策劃的,是她害得你成為沒有爸媽的孤兒。”周超伸出右手樓主慕葕,“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可我開不了口。”

原來,當年周超意外聽到劉芳跟人打電話,密謀一起交通事故,除掉慕葕的父親。一邊是他的父母,一邊是良心的譴責,他無法選擇。

當他得知慕葕還活着,就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用以彌補父母的過錯。只是,他自己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愛上慕葕。

又是一個為了争奪家産而産生的悲劇,只是苦了下一代人。

周超出國了。

他沒有告訴慕葕真實的航班,而是提前一個小時就登機,等慕葕趕到機場的時候,人早就走了。

“小超,保重。”她看了一眼電子顯示屏,轉身離開了機場。

慕葕一個人打車回家,剛到小區門口就發現一直有人跟着她。

她心裏一緊,難道慕楠東不甘心,還派人跟着她?又或者是不安好心的人尾随她回家?

最近經常有新聞報道,少女深夜一個人回家被醉漢XX。

她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只是那黑影也随着她的腳步加快了速度。

慕葕不知道對方的是誰,也不知道那人的來意,只是明顯感覺到對方跟得很緊。

雷聲轟鳴,一場暴雨即将來臨。

慕葕沒有帶傘,一路小跑到家門口,身上的衣服已經全濕了,她咽了咽口水,心想在這裏好歹喊一聲還能有人聽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跟到家裏。

她定了定神,深呼吸幾口,剛一轉身就看見男人從樓梯口走上來,正擰着眉看她。

承野能找到這裏,多虧了周超。

周超登機前給他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慕葕一定會來機場,他早就知道承野已經來了成都,起初他不想慕葕知道承野來了,但現在他只放心把她交給他。

承野接到電話,當時就奔了去。他發誓,如果這個女人就這麽跑了,他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回來。

她是他的,他堅信。

“你怎麽……”慕葕說話支支吾吾,腦袋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男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一句話都沒說。

雨越下越大,由剛開始的毛毛細雨瞬便成豆大的雨滴,男人的頭發已經打濕,雨水順着他如鋼針般的短發滑向他的額頭,到臉頰再到脖頸。

他始終皺着眉,微眯着眼睛,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慕葕,腳下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她連連後退,他步步緊逼。

直到她退無可退,整個人被逼到牆角,巨大的黑影随之籠罩過來,她不敢看他,只低着頭,心髒突突快要跳到嗓子眼。

他站在她面前,兩人近在咫尺,他低着頭看着她,仿佛許久沒見到,又仿佛才剛認識。

“怎麽不敢看我?”他聲音低沉,回蕩在空曠的樓梯口,像是晨鐘轟鳴。

“你,你吓到我了。”她終于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男人聽罷,突然哼笑一聲,但并不打算起身,仍舊低着頭看向她,仿佛只要一眨眼,對方就要再次消失不見:“為什麽?”他問。

他非但沒有搭腔,反而給了個疑問句,慕葕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說那些話,為什麽突然消失不見?”

慕葕的心砰砰砰地直跳,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回答這些問題。

見女人一直不說話,承野突然冷冷地說:”你懷孕了,怎麽還一個人到處亂跑。”

慕葕想起當時為了拖延時間,故意說自己懷孕的事,心裏一緊:“我,我騙你的,沒有……”懷孕,最後那半句,聲音竟是小到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哦?”男人挑眉,似笑非笑,“那可不行,說出來的話,怎麽能不兌現呢。”

慕葕還沒反應過來承野這話的意思,就被對方堵住了嘴。

雨下的越來越大,耳邊不時地傳來陣陣雷鳴。

男人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像是一個攻城的将軍,帶領着千軍萬馬,恨不得将她整個揉進自己的身體裏,然後插上紅旗,宣告這是他的領邸。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已被他越過頭頂牢牢鉗住,絲毫動彈不得。

他勾了勾嘴角,一雙眼睛看着她,絲毫沒有任何掩飾,似怒似怨,如霧如煙。

空氣本就微薄,呼吸愈發艱難,她竟是覺得自己就要窒息。

慕葕咬牙,齒縫間擠出一個字:“嗯……”

承野聽到這個回應,滿意地勾了勾嘴角,雨水順着雪白的肌膚往下,直至滑向那不可見底的深淵。

慕葕咬着唇,臉頰緋紅,一直忍住沒吭聲。

“說話!”男人低吼。

突然,女人發現男人身上傳來一股異香,木質清清涼涼的味道混雜着汗水,“啊……”

天與地仿佛朦胧一片,那是她二十三年一來唯一一次共鳴。

她哭了,他笑了,他又心疼了。

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和眼睑,然後輕聲在她耳邊說:“好了好了……”

世間萬物,往往不會只有一種味道。

而屬于自己的味道,卻只有一種。

慕葕的需要的味道,是承野揮汗如雨時的體味,是他抱着她時,那種木質的清香。

她無法拒絕他,再問一千遍也是這個答案。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仿佛連成一片,他站在比天高的地方,他說要保護他的姑娘。

“承野,是我,我是阿葕。”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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