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她從未想過親人可以好到這……

阮向國是生産大隊的大隊長,這種事情,他不能不管,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私心,前面還這般害他閨女,這會就想着讓他幫忙了,天底下哪裏有這種好事呢?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詢問,“你家許青蘇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傍晚!”許老太急急地說道。

家裏都約好了,自家兒子傍晚帶着阮糯米私奔,等他們出去躲幾年風頭,生米煮成熟飯,有了孩子以後在回大隊,阮家人不能不認,阮糯米也是随着他們收拾。

阮向國若是知道對方的想法,當場能跟許家人打起來,可惜他不知道,但是就算是不知道,也想拿捏下這害人的許家。

“傍晚啊!那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算失去報警,公安同志也不接收啊!”

“你們等着明天晚上這個點,要是還沒找到人,就去派出所報警吧!”

他這是不管了!!!

許老太驚呆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幹嚎,“你是大隊長,不能不管我們啊!我兒子要是出了事可咋整?”

阮向國面不改『色』的給她科普,“按照我國的法律,人口丢失二十四小時方可立案,你這邊才不到三個小時,根本無法立案,你找我也沒用,我就是以大隊長的身份,壓着大家去幫忙找人,”

“你問問大夥兒,願不願意半夜三更的去幫忙找人?”

“不願意!”大夥兒齊齊的說道。白天幹了一天的活,夠辛苦了,還要被許家出的幺蛾子給整出來看熱鬧,熱鬧沒看到,反而認識了許家人的真面目。

他們是就是去幫個要飯的,也不能去幫許家這種毒黃蜂啊!

這要是幫了,指不定會反口蜇他們一下,這還不吃大虧了?

求人幫忙的時候,這真真是考驗人緣的時候了,許家的人先前早已經把人員給敗光了,這會哪裏有人去願意幫忙的?三更半夜,睡在炕頭抱着老婆孩子,他不香嗎?

幹嘛要去勞心勞力還不落好的做事?

許老太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抱着許青麗就是一陣痛哭,娘倆三更半夜的去找人,人沒找到,反而因為做了個虧心事,被吓了個半死,急急的往家裏趕,擔心的一宿沒合眼。

……

到了十點多,人群都解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阮糯米跟在阮向國和阮『奶』『奶』身邊,往家走。

只是,在經過不遠處的麥稭垛的時候,她猶豫了下,回頭望了一眼。

阮糯米下山以後,察覺到不對,立馬就調轉了個方向,把包裹藏麥稭垛裏面。然後從家裏的那個方向出發,以剛睡醒的姿态及時出現了現場,洗脫了私奔名聲。

只是,這一切都沒法和阮向國和阮『奶』『奶』說。

阮糯米垂了垂杏眸,在心裏嘆了口氣,趁有機會在過來取東西回去。

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老阮家走,阮家的條件算是大隊裏面名列前某的了,一座敞亮的院子,四大間紅磚大瓦房,瞧着就氣派。

阮向國是阮家的老三,也是最小的兒子,再加上他是大隊長的職位。

當初分家的時候,二老有所偏向,心疼他早早沒了媳『婦』。

所以,給老三阮向國分的房,是位置最好的一個,坐北朝南,而且有着一個大大的玻璃窗戶。

二老心疼阮向國,阮向國又何嘗不疼愛閨女,在分到房子以後,把那有玻璃窗的屋子,給了阮糯米當卧室用。可以說,阮糯米是大隊裏面,頭一個住着卧室有敞亮玻璃窗的孩子了。

到了家,和阮『奶』『奶』告別了以後,阮糯米擡頭看向阮家三房。

此時,廚房內點着一盞煤油燈,暈黃的光透過白紙糊過的窗戶,格外溫馨。

剛走近,就聞到了一陣香氣撲鼻,是那種土雞熬湯以後,散發出來的濃濃雞湯味,光聞着這味道,她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

阮糯米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沒想到她竟然餓了。

此時,從廚房內出來了一位右手高舉着大鐵勺的少年,少年飛奔而來,人未到,欣喜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姐!你回來了!”

阮谷雨的聲音還處于變聲期,有些公鴨嗓,并不難聽,反而還帶着幾分少年即将邁入青年所擁有的磁『性』嗓音。

阮糯米站在門口,靜靜的擡眸看向面前飛奔而來的少年,他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還未張開的五官,已經有了俊朗的模樣,可以見到,長大後他會有多英俊。

只是,阮谷雨面上擺着的一副想要靠近卻不敢靠近,委委屈屈的小模樣。

阮糯米按照記憶回想了下,她試探地喊道,“小雨!”

阮谷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姐已經好久這麽叫過他了。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是連名帶姓的喊着,阮谷雨,喂,那個誰,臭老二,唯獨不會向以前那般親熱的喊着他小雨。

當再次聽到這聲熟悉的小雨時,阮谷雨開心壞了,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姐姐,爸爸把家裏的雞殺了,我給你做了小雞炖蘑菇,味道可香了。”

從拔雞『毛』到炖雞湯,足足幾個小時。阮谷雨饞的流口水,哪怕是這樣,他都沒嘗下味道。他總覺得,這雞是給姐姐炖的,那麽第一口,肯定要姐姐先喝。

阮糯米看着面前高興的手舞足蹈的少年,她杏眼微彎,聲音清甜,“剛好我餓的不得了呢!快讓我嘗嘗弟弟的廚藝!”

弟弟兩個字。

讓阮谷雨越發驚喜了,他吃驚的瞪大眼睛,但是卻努力裝作淡然的模樣,“嗯!姐姐愛吃的雞胗我單獨留着,還有蘑菇,蘑菇腿都被我給剪掉了,只有蘑菇傘還在。”

阮糯米被阮家養的嬌氣,吃蘑菇,不愛吃蘑菇腿兒,只愛吃上面的蘑菇傘。至于雞胗,一只雞只有一個雞胗,愛的人,簡直是愛的不得了。

阮糯米愛吃雞胗,家裏但凡有殺雞,雞胗都是給她留着的。

阮糯米眼神柔和下來,她幾乎能想象得到,少年在炖雞湯時的碎碎念了,她軟軟地說,“謝謝小雨!”

阮谷雨高興的差點蹦起來了,姐姐再跟他說謝謝呢!

他耳朵抑制不住的豎起,連帶着矜持的唇角都抑制不住的上揚了。

阮谷雨想了下,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悄悄的伸過手,去拉阮糯米,觸手的溫熱。

讓阮糯米怔了一下,阮谷雨緊張的心都提到嗓子口,生怕姐姐把他的手給他甩開了。

卻不成想,阮糯米卻用力的回握他,“走吧,進屋!”

阮谷雨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發直的看向阮糯米,帶着濃濃的不可置信,姐姐竟然沒有甩開他!!

姐姐是不是又要變回以前的模樣了!!!願意把他當做弟弟了,而不是把他當做搶走父親的仇人來看待。

阮糯米都走了好幾步,手裏牽着的人,卻還站在原地,納悶,“怎麽了?”

阮谷雨動了動唇,嗓子有些澀,還有些被幸福砸上門的不真切感,他小心翼翼中透着期待,“姐!咱們以後都這樣好嗎?”

他像是一個好不容易擁有水晶的人一樣,生怕來之不易的水晶碎掉了。

阮糯米心裏驟然酸了下,仔細回想了下,原身聽信了外面的話,家長們都是疼愛兒子的,不喜歡閨女,在一次又一次受到的挑撥後,她回家就對着親人發脾氣。

連帶着阮谷雨這個弟弟,都是她讨厭欺負對象。

正是因為這樣,阮糯米就只是喊了一聲小雨,竟然讓他如此容易滿足。

“以後當然要這樣了。”阮糯米舉了舉兩人相握的雙手,聲音輕軟,理所當然,“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呀!”看着傻傻的少年,她突然就很想抱抱他,“姐姐,可以抱下你嗎?”

阮谷雨的耳朵嗖的一下子紅了,他低頭,聲音吶吶的像只蚊子,“可以的!”

“姐姐抱我,不用問我的!”

“想什麽時候抱,就什麽時候抱!”他好喜歡這樣的姐姐啊!

上了個茅廁回來的阮向國,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眼眶都有些濕了。自從閨女長大了以後,就一直覺得弟弟搶走了自己的關愛,所以,一直不待見谷雨。

如今,看着兩個孩子和好如初的抱在了一起,他怎麽能不高興呢!

“爸!回來喝雞湯了!”阮谷雨輕快的聲音傳了出來。

“欸!來了!”阮向國擦着眼角,大步流星的跟了上來。

廚房裏面,鍋裏面的雞湯還冒着熱氣騰騰的白霧,阮谷雨手忙腳『亂』的盛了一碗雞湯,遞給了阮糯米,阮糯米搖了搖頭,阮谷雨眼中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姐姐又要不喜歡他了嗎?

阮糯米食指微蜷,在阮谷雨腦門上輕輕的彈了個板栗子,聲音清脆,“胡思『亂』想什麽呢!咱爸還沒吃呢!這一碗給爸爸留着!還要在給『奶』『奶』送一碗呢!”

阮谷雨松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把雞湯放在了案板上,又轉頭去盛新的了。

還未進廚房就聽到這句話的阮向國他,感嘆,“閨女長大了啊!”以前家裏有什麽東西,向來都是緊着糯米的,而她卻從來想不起親人。

阮糯米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做的這些,不過是在為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到了他們眼裏,卻成了了不起的事情。

她有些慚愧。

阮谷雨卻又盛了一碗,他沖着兩人喊,“爸,姐,你們快嘗嘗!”他明明都饞的流口水了,卻還沒盛自己的。

阮糯米拿了個碗,撥了一半出去倒在了他碗裏。

這才嘗了一口,雞湯入口鮮香,雞肉鮮嫩,蘑菇還有幾分肉肉的味道,咬起來,格外的美味。

她一擡頭,就對上那一雙期待的眼睛,“姐!怎麽樣?好吃嗎?”

阮糯米『舔』『舔』唇,滿是回味,“好吃!特別好吃!”

這一句話,似乎給了阮谷雨莫大的鼓勵,他下意識的說道,“下次我在給你做雞湯!”說完,就後悔了,他們家哪裏還有雞了啊!

唯一的雞,已經炖在鍋裏面了。

阮糯米卻接了一句,“小雨做什麽都好吃!”一句話,哄的阮谷雨眉開眼笑,他想起了正事,“爸,你還沒說,怎麽解決姐姐明天去參加相親的事情呢!”

在他眼裏,沒人能配得上自家仙女一樣的姐姐,那大資本家的後代就更不行了,姐姐跟他相親,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嗎?

阮向國神『色』肅了肅,拿出了一信封遞給了阮糯米,語重心長,“爸想好了,這相親你是不能去參加的。”以自家閨女的樣貌,怕是去了十有八九就要被看上,他不能讓閨女跳進火坑去,“這信封裏面,有一封介紹信,還有咱家的全部存款,爸連夜送你去你遠方的姨姥姥家,先躲上一躲!”

介紹信是阮向國跑了三天,去公社到處求人才辦下來的。存款是他跟大隊會計預支了一年的工分,全在這裏了。至于,姨姥姥家他也提前打了電話招呼,送了禮,就是為了讓對方可以收留下自家閨女。

當然,這一切,阮糯米都不知道。

阮糯米拿着信封,只覺得那信封有千萬斤重,她沒想到回來了以後竟然會有這種結果。

怕是原身也沒想到吧!她不惜丢掉名聲抛棄親人,費盡力氣的和許青書私奔,而她的家人,卻不顧一切後果,早已經給她找好了退路。

殺掉家裏唯一下蛋的老母雞,是讓她在出門前,好好補下身體。又把家裏所有的存款給她,是讓她離開之後沒有不被生活所迫。

至于那介紹信,怕是阮向國當大隊長這麽多年,第一次以權謀私,為女兒尋找出路,但是有了介紹信的阮糯米,不管去哪裏,都是名正言順,昂首挺胸的,不用在意任何流言蜚語。

這和偷跑私奔,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有阮向國這個父親來承擔了。

若不是阮糯米回來了,她永遠不知道,這個家的家人為她付出的有多少。

上面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阮向國這位父親,盡最大的努力為阮糯米所做的一切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意的閨女和姐姐,已經不管不顧的抛棄了他們一次了。

這樣好的親人,她來珍惜。

阮糯米把信封推了回去,眼眶有些澀,“爸,我不要!”

書中,原身逃了相親去私奔,把阮向國架在火上烤,丢了大隊長職位不說,在大隊裏面也被人看不起。

阮糯米既然來了,她不可能放任這個結果的,她要保護好這樣好的親人。

阮向國不接信封。

“爸,你聽我說!”阮糯米說,“這相親,我要去的!”

“糯米!”

“姐!”

阮向國和阮谷雨同時出聲,不贊成的看着她。

阮糯米笑了笑,那眉眼似乎都生動了起來,有着承擔的一切的勇氣,“爸,您是大隊長,我若是走了,您就難辭其咎了,所以我不能走!”

阮向國呆了,他沒想到那個嬌蠻任『性』的閨女,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可是,越是這樣,越讓他心疼,長大總是伴随着苦難的,他寧願自家小閨女永遠任『性』下去。

阮向國說,“這都不事,爸爸能解決的,你放心走就是了。”

“是啊!姐,你不能去參加這個相親,那大資本家的人,能是啥好人?你可不能跳進火坑啊!”

有這麽關心愛護她的家人,阮糯米覺得夠了。

接下來的事情,是她要解決的,不能連累到家人的解決。

她笑了笑,趴在阮向國和阮谷雨的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

阮谷雨藏不住事,他驚訝,“這……能行嗎?”

“行的!”阮糯米笑的像一只偷腥的小狐貍,狡黠又靈動。

反倒是阮向國考慮的更長遠,他沉『吟』,“不後悔?”

“不後悔!”

“那好,明天再早上,爸爸送你去市裏面!”

……

深夜,阮糯米在炕上翻來覆去,她不太适應北方的大炕,有些失眠。她索『性』拿出了巴掌大的金剪刀,剪刀是純金的,小巧玲珑,上面還帶着古怪的花紋,在摩挲到剪刀的那一刻。

阮糯米的腦海裏面出現了剪刀的用處。

她纖細的手指穿過剪刀的尾部,輕輕用力那麽一剪。

下一秒。

藏在麥稭垛裏面的包裹,憑空出現了她的手裏。

阮糯米覺得好玩,在一剪,安靜漆黑的卧室裏面。

平白無故出現了一位英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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