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功德咒
宮燈和陰暗光影的交彙中,一襲青衣摟着白衣少女的腰身迅速落于檐牙高啄的宮殿頂端,他像來自天上的神明,俯瞰着底下一衆熙熙攘攘的人群,禁衛軍統領的聲音淹沒在了夜風中,男人只是挑唇一笑,便摟着遲小小消失在了夜色裏。
應策和那小姑娘被留在原地,兩個人均是被氣到了,應策施法推開纏上來的禁衛軍,禦劍随着那身影而去,那小姑娘也是個不弱的,竟是跟上了應策的腳步。
而遲小小挂在青泓身上,在滄瀾城上空疾行,她看起來開心極了,抱他越是緊,青泓只是微微低眼看了看她,她一雙好看的杏眸彎成了月牙,青泓只是問:“喜歡麽?”
遲小小不住地點頭:“喜歡喜歡,夫君今天帥了一回。”
遲小小還是無比慶幸,幸虧她撿了個路人大佬,她覺得她艱難的穿書生涯已經躺的明明白白了,青泓其實并沒有剛開始見到時的惡劣,即使和她在一起只是為了解毒,她也要抱緊這個金大腿。
或許青泓就是她所有的金手指了。
她以後會對青泓好一點,再好一點。
青泓帶着她在城外停了下來,夜色漸濃,她看不清青泓的臉,但是她知道青泓那張臉無論是誰見了都挪不開眼。
這樣的角色病嬌美人成了她的夫君,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值得驕傲的,小說定律裏病嬌人設一般都是反派,她撿到的卻是個路人,簡直不要太慶幸。
遲小小離開青泓的懷抱,心情不錯,青泓問她:“以後有什麽打算?”
遲小小想了想:“肯定得找到殺了妖道的兇手,還我自己一個清白,還要還我阿娘一個清白,我阿娘雖然是妖,但是那些人不是我阿娘殺的,不過……夫君,你這麽厲害,你知道妖道是誰殺的麽?”
青泓聞言,沉默了一瞬,她現在叫夫君倒是叫的順口了。
青泓搖頭:“不知。”
遲小小就很疑惑,殺妖道的人也太厲害了吧?連青泓這個大佬都不知道,那對方一定很厲害。
遲小小挽着青泓的胳膊繼續往前走,青泓看了看她,倒是什麽話都沒說。
走了會兒,青泓問:“不管你師弟了?”
遲小小說:“他會跟上來的。”
繼而反問青泓:“不等你妹妹了?”
青泓也說:“她也會跟上來的。”
什麽妖魔都別想逃過他的法眼,那所謂的“音音”,最起碼是個金丹修士了,他把她留在身邊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而已,為什麽會缺失一大段記憶,他不明白。
遲小小帶着青泓想在城外的驿站下榻,但是剛走到門口就被青泓擋住了,青泓拉着她就走,她還疑惑怎麽回事,結果走了沒一會兒她就感知到了缥缈君!
遲小小頓時一哆嗦,問青泓:“我師父到滄瀾城了?”
青泓點頭:“大概明天進城,那個驿站裏,是各大仙門的權威,為你而來。”
遲小小震驚了:“何必呢?抓我一個要我師父就夠了,來那麽多人他們也太擡舉我了。”
青泓直言直語:“他們只是來給妖道讨回公道的,這是準備逼你父親就範。”
遲小小聞言沉默了,青泓知道她現在在做思想鬥争,也沒打擾她。
兩個人找了個不起眼的小鎮子停下來等應策他們,半個時辰後應策和“音音”姍姍來遲。
應策一來就發現遲笑和青泓要住一間屋,應策當即氣的将遲笑拖出去,恨鐵不成鋼道:“我半路上去見師父了,你知道師父此次來滄州是幹嘛的麽?大師姐,你怎麽能辜負師父呢!他還等着你回去繼承他的衣缽呢,你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和男人成親?”
遲小小聞言,冷笑了一聲:“三師弟,你和我都知道師父他現在偏向于誰,寧冉冉不是一直想做師父的內室弟子,那就讓她去,她能經受得住塵世的誘惑,我不行,你忘了上次我被戒色鏡差點打死麽?師父她對我失望不是一次兩次了,是他先放棄我的。”
當他把寧冉冉帶進師門的時候,遲笑和他的緣分大概也就那樣了吧。
即使現在想起這個男人她的心裏還是會有點痛,但那畢竟是遲笑的感情不是她遲小小的感情。
遲笑已經過得夠慘了,如果她遲小小來了還走遲笑的老路,那遲笑真的就是慘絕人寰了。
應策的眼眶有點紅:“就算你不為師父想,你也為我想想,我……我一直都覺得只有大師姐才能配做師父的內室弟子,大師姐,別任性好麽?”
遲小小嘆息一聲,拍了拍應策的肩膀:“三師弟,我知道你為師姐好,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像你說的那樣了,你以為我是被魔頭威脅着下山的,其實不是,我中了終身難解的毒,必須得有個男人跟着我,因為我還不想死,你知道‘潦水’麽?”
應策感覺腦袋嗡地一聲:“禁藥?”
遲小小點頭:“對,就是禁藥,我必須找個男人成親,我找的就是今天你見到那個男人。”
應策的聲音感覺帶了哭腔:“寧願随便找個男人也不找我是麽?是我不配對麽?師姐……”
遲小小擡眼,即使夜色很濃,她似乎也看到了應策眼裏的淚花,她一直知道應策很好,但是她不能耽誤應策,她已經成親了就不該讓他對自己抱有幻想。
遲小小再沒說什麽,轉身要走,應策喊她:“大師姐!”
遲小小的腳步一頓,笑了笑道:“三師弟,做同門比做夫妻長久,所以不要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如果你和我成親了,你可能就永遠失去我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應策的身子在抖:“可你知道你夫君是個什麽怪物麽?這幾天你問我幹什麽去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在幫你追查邪祟的下落,無意間發現是他殺了坤山劍宗五長老,一個元嬰修士在他手裏比蝼蟻還卑賤,你能想象他有多強麽?大師姐……那是個魔頭,你要認清現實,務必和他保持距離,不然你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遲小小聽到這話倒是倒吸一口涼氣,不管應策說的是真是假,但是青泓的強她确實是知道的,不久前她還問青泓知不知道妖道是誰殺的,青泓說不知道。
她還傻傻地信了。
但是她現在不能給應策希望了,即使青泓真的是魔頭又如何,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
遲小小冷笑道:“我夫君溫柔體貼賢淑善良,那麽愛我,不可能是魔頭,我知道你和他妹妹都嫉妒我,我也嫉妒我自己,我原諒你們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好命的。”
遲小小毫不遲疑地走掉,無視後面應策的嘶吼。
既然沒想過給他希望,那就讓他徹底死心。
她玩不來別人的欲擒故縱,也不屑當海王。
她也不是團寵的命,以後的路多難走只有她自己知道。
劇情已經偏離原劇情十萬八千裏,對于她而言這已經完全是個陌生的副本了,她得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明日五大仙門就要包圍滄州王府了,一切都只是為了給妖道報仇,都想讓滄州王把她交出去,她都明白。
這條路本就孤獨,沒必要牽扯無辜的人進來,至于青泓,是他自己闖進來的,她就不管了。
遲小小回去時,屋裏昏黃的油燈亮着,但是青泓卻是躺在不大的榻上睡着了?
原來大佬也會困的啊,她以為大佬從來都不用睡覺。
遲小小關了門,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桌上燃着一根香,還挺好聞,遲小小以為是青泓點的便沒管。
她坐在床沿,看着青泓的臉,實在想不明白青泓為什麽要騙她?殺了妖道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是一個多可怕的人?
她不知道,她現在也是進退兩難,即使青泓是為了解毒才沒動她動手,就絲沁被傷地體無完膚時被青泓毫不留情地趕走,擁她入懷的那一刻,她也始終相信青泓是個好人。
青泓是個好人。
遲小小笑了笑,伸手撫了撫青泓的眉骨,卻發現青泓額頭在冒冷汗。
遲小小有些疑惑,他是做惡夢了嗎?
她試圖幫他撫平微蹙的眉頭,剛一觸碰,青泓額間突然迸發一陣強烈的紅光,一個不太清晰的圖案若隐若現,遲小小剛想看清楚,卻覺得自己腦袋一沉,額間也是痛地厲害,疼地出了一身冷汗。
全身血液像是在逆流,要從額頭迸發出來一樣,額頭有青筋暴起,青泓的也有,就在她想要喊醒青泓的時候,她腦袋突然一片空白,直接就不省人事了。
她倒下的瞬間,視覺沖擊下,她感覺那柱香,變成了一個人。
漫天大火,火焰蔓延幾百裏,将夜晚燃燒成了白晝,燒焦的屍體一層鋪着一層,衣衫褴褛的男子将紅衣女子護在懷裏,天上在下雨,但是大火沒有絲毫被撲滅的痕跡,男子護着女子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感覺看不到盡頭。
女子衣衫完整,容顏精致,他生怕她受點傷,即使魔氣纏身,他依舊保持着理智想要護得她周全。
女子實在是心疼不已:“哥哥,不要管我了。”
他倔強地搖頭,身上已被大面積燒傷:“不能,不能丢下你,音音,哥哥不成仙了,你想要什麽,哥哥都給你。”
女子擡眼看他強忍的眉眼,終是抱緊了他。
不知道走了多遠,他終于把她帶出了地獄,身後的大火依舊在瘋狂燃燒,但是他懷裏的女子已然不行了,她站都站不穩了,她一身血紅嫁衣,比燃燒的火焰更鮮豔。
她臉色蒼白,摟住他的脖子,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他知道,她要走了,連她也要丢下自己走了。
他身子抖得厲害,摟着她的手上全是溫熱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他想把她背起來,魔氣在控制他的神智,但是他依舊知道她是最重要的。
“音音?”
女子的臉埋在他懷裏,他身上總有一種讓她安心的氣息,屬于他的,安全又讓她安穩的溫暖氣息。
她知道自己生來就是被用來牽制他的工具,但是她多愛他呀,從年少一直愛到了如今,又怎麽舍得他被魔氣纏繞,被萬人讨伐。
她軟軟地抱緊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抱緊他。
“哥哥,我給你解了功德咒吧,答應我,往後的日子裏,要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活下去呀。”
他搖頭:“沒有你,哥哥活不下去。”
她也搖頭,緊緊地摟緊他的脖子:“你會活下去的,我要你活下去。”
功德咒是從小就種在他倆身上的,他從小邪氣過剩,所有人都怕他以後禍世,就想用這東西牽制他,若不從善,他定然會被功德咒傷地體無完膚,生不如死。
而這功德咒的解法,她終于找到了。
這些年看着他一路踩着荊棘走來,正義之士都想讓他死,他茍延殘喘,只因為她還活着。
他把她當成了一切。
這些年的委屈,她今日一并還于他。
有什麽可怕,不就是做他的女人,然後死于功德咒的怨咒下麽,她連活都不想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牽制他?
沒有了。
只要功德咒一解,他就是天下無敵的存在。
這是她給他的加冕。
生生世世為王的加冕。
她捧了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幫他拂去眉間的灰塵,他眼眸漆黑,映着火光,她看到了自己。
她今日要陪他抵死糾纏,這些年的禁忌和愛戀她要一并還他。
她湊上去,緩緩地吻了他一下,他身子一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索性抱上去,摟住他,将他壓在身後的樹幹上,他眼神黑亮,她捂了他的眼睛,低首吻上去。
他忽而箍緊了她的腰身。
“哥哥,我要你以後都活得沒心沒肺,不被任何情感牽絆。”
“我要你無情無義,殺盡天下負你之人。”
“我要你永世為仙,永世為魔,永世無人敢傷你。”
他的身子僵硬,雙手顫的厲害。
火光如霞,他近乎疼痛地掐緊了她的纖腰。
“音音。”
所有的回應都成了虛妄,他男人最深處的欲望突然被點燃,近乎疼痛地抱緊懷裏的女子,反客為主,狠狠地啃吻她的唇瓣,就像這世間只剩下彼此,即使是在荒野。
風帶着大火的熾熱吹過,本就焦躁的空氣變得更加淩亂。
他愛了她好多年,好多年了,這一刻就像在做夢。
她的溫軟,像溫水一般漫過他的大腦,當她親上來的瞬間,他什麽都不想顧忌了。
她始終不斷地重複一句話:“我要你永世為王,無情無義。”
他痛苦的聲音帶着沙啞:“音音,我只要你。”
他近乎乞求地與她貼合:“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眉眼,他低首再次與她纏吻。
她感覺他的淚水漫過唇角,苦澀異常。
世人想用功德咒牽制他,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所有的罪孽她來背負,所有的疼痛她來承受,她要他永世不為感情折磨,她要助他成為這天上地下最為絕情的道君,她要讓他殺盡負他之人!
她愛他愛的熱烈,他愛她亦是如此。
直到消失的一刻她都是笑着的,她要開心地走,這一刻,她什麽都不怕了。
戀戀不舍中,她聽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喚:“音音——”
遲小小驚出了一身冷汗,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剛才做了個夢,只是夢裏她不叫遲小小,她叫梵音。
而男人,模樣很模糊,具體長什麽樣她沒看清。
就在此時,隔壁突然傳來一模一樣的聲音:“音音!”
遲小小迅速下床去,推開了隔壁的門,她精神有點恍惚,剛想喊“哥哥”,就看到溫軟的少女撲在青泓懷裏,安撫着他:“哥哥,音音在呢,哥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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