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作弊風波

01

美好的時光總是太短暫，國慶長假結束前的晚上，沈翹在睡前收到了蘇杭發來的信息。

距離上次在醫務室鬧不愉快已經一周了，再看到天氣預報，她竟有種久違的感覺。

那天蘇杭将她送回學校後，兩個人之後有的沒的聊了幾次。尤其是在成暖暖拍着手補充蘇杭曾在學校組建過樂隊，方如沁是樂隊的鼓手的八卦後，沈翹的回複更是敷衍冷淡，除了“哦”就是“嗯”。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大佬每次自言自語般的“尬聊”。

“月考後會按照考試成績排位，前十名可以自由選擇同桌和座位，加油。”

想到明天一回去就直接月考，沈翹壓力山大。

她學禿頭了數學成績也上不去，而她的同桌，有顏值、有智商又多才多藝。

當然，從那套老別墅來看，大佬的家境應該也差不了。

換成任意一個女生與這樣一個幾近完美的男生同桌，可能都會激動得瘋掉。可是，沈翹卻高興不起來。

數學裏有個悲哀的術語，叫假設存在。假設她那最差的數學能稍微好點，那麽月考絕對不用發愁；假設當年沈明志沒走那麽早，那麽她可能也會去學一門特長，至今仍舊也是有人愛的。可惜，這世界上沒“假設”……

越想越郁悶，沈翹給蘇杭回了句：“真好，我終于可以和成暖暖同桌了。”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沈翹準備合上眼睛睡了，手機振動了一下。

蘇杭發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表情，好像在說：“angry，你自己看着辦！”

沈翹發了個晚安的表情，匆匆結束了話題。

打亂班級混考，巧的是蘇杭和沈翹，還有李浩楠竟然分在了同一個考場。

文理科實驗班單獨在四樓，三班從三樓開始排，十五班作為文科班的尾巴在二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隔壁理科班影響的原因，總之沈翹一進十五班教室就能感覺到迎面撲來一種自由清新的氣息。

前面窗戶上放着兩盆生機勃勃的綠蘿，後面一堵綠色塑料葉子拼成的牆壁上貼滿了個人成長宣言和大頭貼，中間的黑板報上也畫着一個漫畫風少女。少女穿着蘇格蘭小裙子，膝蓋上平放着一本書，飄逸的頭發在風中飛舞，滿滿的青春洋溢。

不過別的文科班也沒有像三班那樣，從門口到窗戶上都貼滿了讓人喘不過氣的勵志标語。從另一方面看，這也間接體現了老馬将三班打造成小奧塞的雄心壯志。只是他脾氣太好，平常發火也是虛張聲勢，以至于大多數學生都不怕他。

三十個人的座位按照七七八八排列，沈翹在靠門的第四排，蘇杭在她右邊一列的第五排。兩個人斜對角，離得不遠，蘇杭稍微坐直身子就能看到沈翹在做什麽。

李浩楠從小到大考了這麽多次試，這次考場安排是最讓他滿意的。畢竟有幸跟兩個大神同一考場，就算抄不到大神的試卷也能沾沾大神的仙氣。再說了，他雖然忘帶小抄了，可是坐在靠窗最後一排的角落裏，他可以偷偷摸摸地用手機百度。

監考老師一男一女，他們抱着卷子進來的時候，李浩楠一臉勝券在握的得意，仿佛他那雙小眼睛已經透過試卷袋子看到了答案。

沈翹往後傳卷子，餘光掃到了蘇杭，他趴在桌子上，臉埋在胳膊裏。想起語文是蘇杭睡覺頻率最高的一門課，她了然地轉過身子。

前面傳卷子的同學當然也不敢打擾大佬睡覺，只能與蘇杭後面的同學進行隔空交接。

考試鈴聲響起，唯有趴着的蘇杭與大家奮筆疾書的沙沙聲格格不入。

監考教師随機分配，女教師二十五六歲，看着像是剛參加工作的，男教師是傳說中高二四大名捕之一的“冷血”冷超。兩人一前一後，時不時地轉悠兩圈。

女教師象征性地敲了兩下桌子，然後在講臺旁邊坐下了。

蘇杭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慢條斯理地填了考號和姓名。手裏的筆靈活地轉着，他掃兩眼題目，目光在文本裏停留片刻，快速選上答案。五分鐘不到，他将正面的兩篇文本類閱讀已經做完。接下來，他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僅用了半個小時做完了剩下的詩歌鑒賞、情景默寫等題目。他不喜歡寫作文，尤其是考場作文，于是打了個呵欠，又趴下了。

沈翹作為語文課代表，語文成績不能第一也絕對不能掉出單科前三。做每道題都如履薄冰似的，不敢掉以輕心，她精力集中，忽然聽得“冷血”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拿出來。”

“老師！你看，我卷子上都是空白的！我就是玩個‘貪吃蛇’，我咋的了？”

沈翹難得回頭去看聲源處，只見李浩楠漲紅着臉，從校服的袖子裏不情願地把手機拿了出來。

“冷血”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貪吃蛇”已經Game over了，冷笑：“動作倒是挺快！”

他搬了張凳子，專門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

李浩楠咽了口唾沫，重重呼了一口氣，暗嘆好險。

沈翹搖了搖頭，繼續專心做題。還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她開始寫作文，而大佬還在睡。

作文題目是“一棵樹”，可抽象可具體，沈翹斟酌了一下，決定寫成抒情記敘文。

在她的心中，沈明志就像一棵大樹，為她遮風擋雨，庇護着她成長。只是，在這棵大樹意外倒下後，往後需要她自己獨立自強，直面狂風暴雨。可能是感情太過充沛，以至于超過了要求的800字，一直寫到作文格的最後一個字。寫完了句號，她滿腔的懷念和難過之情也堵在了胸口，如石頭一樣壓得她心疼。

沈翹放下筆，“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的提示音也響了。

借着回頭看牆上時鐘的機會看了一眼蘇杭，她發現大佬也同時睜開了眼睛，而且雙眼皮睡成了三眼皮，耳朵上方的頭發也翹着，有點可愛。

蘇杭以為沈翹是特意看自己的，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

“看自己的卷子，某些同學不要左顧右盼。”“冷血”突然咳嗽了兩聲，話頭直指沈翹。

沈翹耳朵一熱，趕緊低頭。

蘇杭盯着她微紅的側臉，嘴角的弧度漸大。他拿起筆，唰唰開始在作文區域龍飛鳳舞地寫了五分鐘後，以手撐着下巴，臉朝向沈翹，目不轉睛。

考試結束後，“冷血”過來警告蘇杭：“你注意點，盯着人家女同學看算怎麽回事？”

蘇杭耷拉着眼皮，表情漫不經心，一看就沒放在心上。

周邊的同學聽到後，不禁感慨，在貼吧灑遍狗糧的神速CP在考場上也不忘記眉目傳情，确實過分！

不過，敢無視四大名捕，這很符合校霸狂拽酷炫的身份。

走出考場，沈翹感覺到蘇杭就在身後，小聲埋怨：“你好好考試，別看我。”

蘇杭輕笑：“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你？”

沈翹反駁不了，加快了步子，與他拉開距離。

“又跑了。”蘇杭嘀咕一句，習以為常。

02

李浩楠被沒收了手機，又被“冷血”給盯上了，他只能咬着筆杆，苦思冥想地在答題紙上擠答案。

下午的歷史和地理對沈翹來說不算太難，拿個八十五分以上她還是有信心的。

考完後，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還有三節晚自習。

明天上午考英語和政治，下午考數學。

初秋的夜風有點涼，沈翹縮了縮胳膊，從課桌裏把校服拿出來穿上。

“沈翹。”忽然，蘇杭把臉湊了過來，表情有點嚴肅。

“嗯？”沈翹擡眼看他，不知道他要幹嗎。

“作為你親密無間的同桌，我冒着生命危險給你透露一道英語題。”蘇杭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讓李浩楠給聽到了。

明天的監考老師跟今天一樣，因此李浩楠覺得自己這次月考死定了，正在糾結要不要铤而走險，在校服袖子上寫小抄。聽到大佬的話後，他急忙向前探頭：“杭哥，什麽題？”

“Can you tell me how much the shirt is？”蘇杭的聲音跟那天在商場門口唱歌一樣，低沉輕柔，而且發音極為清晰标準，“Yes，it’s nine fifteen。”

沈翹覺得這道題耳熟得很，可一時想不起來，看着李浩楠一邊馬不停蹄地寫在袖口，一邊對蘇杭表示感激涕零，她語氣懷疑地問：“你确定？”

蘇杭忍住笑：“Yes，I’m sure。”

沈翹“哦”了聲，繼續寫單詞。

兩個單詞寫完，她“啪”地把筆放下，沉着小臉：“蘇杭，你這樣有意思嗎？”

什麽冒着生命危險給她透題？這不是每次考試雷打不動的聽力試音嗎？

襯衫的價格是9磅15便士！所以，你應該選B！

李浩楠這個學渣自然沒有沈翹的敏銳性，他見沈翹瞪着蘇杭，有點為大佬打抱不平：“翹姐，杭哥給咱們透題是好事，你怎麽還生氣了？”

沈翹不好意思打擊學渣的自尊心，只能說：“明天你就知道了。”說完，她又覺得以李浩楠的幼兒園英語水平，估計明天也聽不懂試音部分。

“算了，你還是做你的小抄吧。”她瞅着李浩楠的袖口，沒心情多做解釋。

接下來，不管蘇杭跟她說什麽，她都抿着嘴不說話。

離放學還有五分鐘的時候，蘇杭給她寫了張字條。

沈翹下意識地要将字條推回去，但看到字條上的內容後，她寫下兩個字加一個嘆號。

如果座位調開的話，你會難過嗎？

不會！

力透紙背，可見她确實因為蘇杭剛才的無聊而惱了。

盯着紙上的字，蘇杭捏着紙張邊緣的手指蜷了蜷又松開，如此反複了多次。

直至被捏住的一角起了褶皺，他才幽幽地轉過頭來，又喊她的名字：“沈翹。”每次他這樣直呼其名，總沒好事。

沈翹照樣充耳不聞，面不改色。

“啪！”忽然，頭上一沉，眼前一片漆黑。

“蘇杭！”沈翹怒了，剛要一把扯下蘇杭丢在自己頭上的校服，卻被按住了頭。

緊接着，校服裏進來了一束光，還有蘇杭的臉。

“沈翹，如果不能跟你同桌，我會難過。”

沈翹的上半身壓在桌子邊緣不能動彈，肥大的校服蓋在兩人頭上，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蘇杭的話，像是貼在耳邊的呢喃，溫柔又認真。

“嘩啦”一聲，校服被扯開了，頭頂白熾燈的光芒重現。

沈翹的心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好好說話會死嗎？蓋個校服難道就能營造出點講鬼故事的氣氛？

“聽明白了嗎？”校服半挂在蘇杭肩上，他的眼睛如黑曜石一樣閃亮，彙聚成兩道灼熱的火苗，讓沈翹不敢對視。

她小巧的手用力攥着筆，寫下的字母有點顫。

習慣了沈翹以沉默來逃避，蘇杭将校服重新塞進課桌，沒再吵她，而是将字條疊好揣入了口袋。

因為自習課沒有老師看班，有睡覺的、有偷着玩手機的，但看到前面這兩人這麽堂而皇之地把校服蒙在頭上，有點人神共憤了！

不管是在考場上還是在班裏，李浩楠都要被這對CP的狗糧虐心。他很想跟池旭吐槽，可池旭作為值日班長坐在講臺上正全心投入地複習語法，根本接受不到自己的眼神暗示，他也只能寫了字條給身後的成暖暖。

成暖暖在啃肉松面包，她把手上的油漬往紙上抹了抹，又給李浩楠丢了回來。

大佬和沈翹之間的狗糧，她吃得可不比李浩楠少！而且看到兩個顏值高的人撒狗糧，這不賞心悅目嗎？

李浩楠本以為可以找到一個吐槽的知音，誰知道滿懷期待地打開字條後，竟看到了三個油油的指印，他磨了磨牙，壞心眼地詛咒成暖暖下次買泡面沒有調料。

03

第二天英語聽力剛放出來，李浩楠對蘇杭的佩服立馬如滔滔江水綿延不斷。可是，在他興奮完後，竟然不知道選哪個答案。因為，大佬昨天晚上好像只說了題，沒說答案！

像一只打足了氣的皮球被戳破，他又蔫了。

最後一場數學，對沈翹來說才是最煎熬的。之前蘇杭幫她輔導數學那麽久，要是考不到一百二十分，她沒臉見人了。

比做語文題還要更仔細，沈翹用筆尖一個字一個字地指着讀題，不敢大意。做完左半邊的題，她又快速将後面的題目大體浏覽一遍，考前的不安算是多餘了。因為，這些題型都在蘇杭給她輔導的範圍內，無非就是換了數字和條件而已。舉一反三什麽的，她還是會的。不過聽到右後方的卷子嘩啦翻頁，她還是心裏一驚。

開考十幾分鐘，大佬竟然這麽快就做後面的大題了！

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壓下緊迫感，不讓自己受影響。

在大佬眼裏，除了不怎麽感興趣的語文，其他科目都不是問題，尤其是數學。沈翹做完後三道選擇題後，大佬已經放下了筆，繼續趴着睡。

監考兩天，大佬的做題速度快得讓人咋舌，兩位監考老師也習以為常，懶得管他。

沈翹從沒有這麽一氣呵成地做完選擇題和填空題，沉浸在解題的順暢快感中，她又做完了兩道大題。

“冷血”從後面往前巡視，忽然走到沈翹旁邊站住了。

沈翹此時沒注意到周邊情況，直到“冷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茫然地擡起頭，一臉問號。

“這是你的？”話聽着是在問沈翹，但“冷血”的語氣篤定，似乎已經認定了這寫有數學公式的小紙團是沈翹的。

沈翹站起來，搖頭：“不是。”

“冷血”從教多年，自認為沒什麽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的，何況白紙黑字還這麽明顯。

“不是你的，那又是誰的？不老實！”他一邊說着，一邊作勢拿筆在紙上記下沈翹的考號和班級來。

蘇杭本來睡得正香，聽到左前方的動靜，皺着眉睜開眼，便看到沈翹漲紅的臉。

沈翹是真心不知道這紙團是從哪兒來的，而且從小到大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因而有些急了：“老師，真的不是我的！”

她的辯解蒼白無力，聲音帶着顫音，在“冷血”聽來底氣不足，而聽在蘇杭耳裏則是委屈。

“她說了不是她的。”他撐着桌子站起來，臉色有點冷。

少年在氣勢上絲毫不輸“冷血”，擰着眉頭很是不滿。

大家都沒料到蘇杭會直接站起來與“冷血”杠，不禁倒吸一口氣。

“冷血”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這兩個人硬碰硬，不就是火星撞地球嗎？

小鋼炮最近嚴抓學生違紀行為，遲到早退的、上課玩手機、談戀愛的、打架的，一律都不放過。幾分鐘後，神速CP被“冷血”帶去了小鋼炮的辦公室。

老馬今天下午沒安排考試，正在批卷子，接到小鋼炮的電話後腦袋發蒙地過去了。了解完情況，他嚴肅地搖頭：“主任，沈翹這孩子不可能作弊，是不是搞錯了？”

“老馬，你也知道冷老師他教課雖然不怎麽樣，但是監考的能力比監控器還厲害。在他手裏抓到的學生，從來沒有冤枉的。”小鋼炮敲敲桌子上的紙團，語氣沉重，“還有，校長之前開會時還說了，不能放縱問題學生。”

被小鋼炮掃了一眼的“問題學生”笑了，蘇杭扯着唇，半垂着眼睛，尤其是斜站着身子，從小鋼炮的角度看有點忤逆師長的意味。

小鋼炮瞪他：“上課睡覺不聽講，晚自習憑心情上，目無尊長，遲到早退，光憑個好腦子有什麽用？”

高二學生裏誰是有家底的，誰是刺頭，小鋼炮剛上任一個月，已經把大體情況給摸透了。蘇杭是校長念叨最多的名字，是刺頭，有成績，還有家庭背景。一中出狀元，高二這批學生裏，蘇杭最出類拔萃。而他現在完全沒有丁點好學生的狀态，小鋼炮肩負着培養督促狀元的重任，再加上他本來就嚴厲苛刻，何況蘇首長還打電話特意“關照”過，所以對蘇杭更不能心慈手軟。

蘇杭鼓了鼓腮幫子，語氣不耐：“你怎麽說我都行，不過得先讓她回去考試。”

現在距離考試結束只有二十來分鐘，離開考場之前他見她卷子上還剩下兩道大題。沈翹要是趕回去，還能再做一道大題，要不二十分全丢了。

“蘇杭，這件事情跟你沒關系，你回去。”沈翹感覺到小鋼炮身上的怒火噌噌噌地燒着，對蘇杭搖了搖頭。

蘇杭要是悶聲不吭沒他什麽事，他替她出頭，不是明着要把戰火往自己身上引嗎？

“冷血”之所以名震一中，是因為抓作弊一抓一個準，小鋼炮的脾氣可比他火暴多了，拍着桌子訓斥：“老馬，你瞧見了沒？這都是什麽态度？我現在不僅懷疑沈翹作弊，我還懷疑這兩個學生談戀愛！”

親眼見過好幾次蘇杭給沈翹認真補習，運動會上出于班級榮譽蘇杭不顧身體狀況陪跑1500米，老馬有什麽理由懷疑他們純潔的同桌友誼？他帶領的班級，就是這麽團結一致，嚴肅活潑！

老馬生氣了：“邵主任，有一說一，我自己的學生我最了解！”

“老馬，你這是要包庇？”小鋼炮覺得在學生面前折了面子，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毫不留情。“蘇杭記過處分，沈翹數學成績作廢！”

沈翹被老馬感動的同時臉上也浮現出幾分震驚和難過，苦學了這麽久的數學，今天證明自己努力成果的關鍵時刻，怎麽能說作廢就作廢？

老馬氣得想罵人：“邵主任，你……”

“紙團是我的。”蘇杭冷聲打斷了老馬，總算是将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別過臉不再去看沈翹紅了的眼圈，一字一句地重複，“沈翹沒有作弊。”

嗓子發緊，沈翹動了動唇，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滾了下來。

老馬愣了，小鋼炮怒了。

04

沈翹的最後兩道題，還是沒做。

老馬先讓她回了教室，然後留下與小鋼炮“對峙”并給蘇杭洗脫“罪名”。

李浩楠也不是個沒分寸的，知道這件事情的輕重，所以只偷偷告訴了池旭和成暖暖這兩個關系好的人。

沒人相信沈翹會作弊，畢竟小姑娘平時內斂本分，又學習勤奮，怎麽都不能跟李浩楠是同類。

成暖暖和老馬一樣對沈翹深信不疑，見沈翹一回來就埋頭趴在桌子上，擔心地圍了上來。

“翹翹，你別難受，我們都相信你的！”輕拍着沈翹的肩膀，她語氣憤憤然，“‘冷血’他眼瞎了吧？”

池旭注意到沈翹肩膀在微微聳動，給李浩楠做了一個抹眼淚的動作，暗示沈翹可能哭了。

開學到現在，沈翹向來像是一束淡淡的雛菊，清新自然，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不高調卻總是讓人移不開眼。她對誰都是溫和的，哪怕是挨了數學老師的冷嘲熱諷，也不過是低垂着眼睛沉默不語。

哭，在五人小分隊的印象裏是不屬于沈翹的。李浩楠也慌了，趕緊安慰：“就是就是，翹姐你別往心裏去！”

人委屈的時候，其實是最聽不得安慰和詢問的話，否則那個傷心的點就會無限擴大，好比現在沈翹聽到池旭小聲說了句“杭哥怎麽沒回來”後，壓在嗓子眼裏的抽泣聲便藏不住了。

考完試，班裏的同學沒幾個能坐得住的，不是交頭接耳，就是聚在一塊打游戲，偶爾幾個人發現了沈翹的異樣也只是奇怪地看了幾眼。

三個人勸了好一會兒，可就是勸不住沈翹。

沈翹不僅因為被冤枉而難過，還因為自己連累了蘇杭，她自責愧疚。當然，她還搞不明白那個紙團是誰丢給她的。

“杭哥？”李浩楠最怕女生哭，正急得抓耳撓腮，一回頭看到蘇杭回來了，一連驚喜。他張開雙臂，像是迎接一個剛從監獄裏出來的兄弟般激動熱情，卻被蘇杭無情地一把扒拉開。

成暖暖和池旭見蘇杭回來了，想着他總有辦法哄好沈翹，也都回了自己座位。

在蘇杭一踏進教室的瞬間，迫于對大佬的敬畏沒人敢吱聲了。

沈翹擡頭，帶着濃重的哭腔：“邵主任怎麽說？”

誰都不知道辦公室裏發生了什麽，這乍一聽好像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再看着大佬半蹲在沈翹跟前，八卦的心又都沸騰起來。有人悄悄咬耳朵，有人顫抖着手打開了貼吧。

蘇杭一改剛進門時的冷硬臉色，将臉搭在沈翹的胳膊上，眉眼柔和：“在擔心我？”

沈翹咬着唇，一副克制又忍不住的表情，染了淚的眸子水汪汪的，像兩顆浸在清澈湖水裏的星星：“到底怎麽樣了？真的要記過嗎？”

感受到她淚眼裏的急切，蘇杭将粘在她臉頰上的兩绺細發別到耳後，笑得輕松：“也就回家反省一周，你別太想我。”

将唇貼近她的耳朵，他又壓低聲音小聲補充：“小鋼炮沒取消你數學成績，別怕。”

“都幹什麽呢？沒看到黑板寫着任務？”數學老師一進來就看到大家桌子上空蕩蕩的，不由得沉了臉。

李浩楠咽了口唾沫，看數學老師氣勢洶洶地過來，心想這下神速CP要暴露了吧？

頓時，驚心動魄的緊張氣氛彌漫開來，全班都緊緊盯着靠窗戶的二人。

“這是怎麽了？”數學老師本來想訓斥兩句，但一看到沈翹哭得鼻頭都紅了，也疑惑了。

“最後兩道題太難了……我沒做完，嗚嗚……老師對不起！”沈翹抽泣，然後又一頭埋進了胳膊裏。

自己的成績沒作廢，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成績沒了？

越想，沈翹就越覺得沒臉面對蘇杭了。

他怎麽能這麽意氣用事？誰讓他替自己頂了莫須有的罪名？這人不是自作多情還是什麽？當着衆人的面，她也不能把被冤枉作弊的事情說出來，只能随口撒了個謊。

沈翹哭得當真是傷心欲絕，任是誰看了都心軟得跟團棉花似的。

數學老師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難得慈眉善目：“自尊心強是好事，但是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呀！沒事，下次把握好做題時間再好好考就行了！”指了指蘇杭，又說，“以後讓你同桌傳授一下做題技巧，保準錯不了！”

說完，他環顧一周：“其他同學還不拿出卷子來？不知道我要講題？”

成暖暖和李浩楠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吐槽，剛考完就過來占課講題的，除了數學老師也沒誰了。

數學老師都走上講臺了，沈翹也不好再繼續趴着哭，她低着頭，兩邊頭發落下，擋住往蘇杭那邊偷瞄的眼睛。

也沒必要收拾書包，但蘇杭還是磨蹭着往包裏裝了個本子，在她手邊放了包紙巾後才出教室。

蘇杭我行我素慣了，晚自習對他沒什麽約束性，老師們大多已習慣。數學老師見他走了，也沒怎麽大驚小怪。他安撫性地看了幾眼沈翹，開始對答案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