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二節的上課鈴已經響了

石思淼再次走上講臺,拿起手中大家填好的座次表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座位表,讓個子高的幾個同學上去幫忙填寫。

他們在上面歪歪扭扭地按順序寫下了每個人的名字。

郁平擡頭一看,驚了一跳,她身後的位置竟然是于飛,她的同桌是秦楓!她從來沒想過要和男生坐同桌,也沒想過秦楓會想要和她坐同桌,心中一時有點不安。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這只是她的臆想,秦楓可能是找不着位置坐,正好和她比較熟悉,看着她也還順眼,所以才選擇她旁邊的位置。如此,她就釋然了。

于是,郁平轉身看了一眼秦楓,道:“哈喽,新同桌!”

秦楓朝她一笑,随即道:“我們不用怎麽搬,還在這邊,一會兒我們一起搬!”

“好!”郁平這時候忽然想起王燕來,其實她一直覺得是王燕不喜歡和她坐在一起。

這次王燕的名次在很前面,她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一個成績好的同學旁邊,這很符合她的做事風格,果斷、決絕,不講情面。

王燕這時候已經開始搬東西了,她沒有尋求郁平的幫助,而是找了一個男生,那男生看起來文文藝藝,似乎和王燕很熟悉。

秦楓道:“我們也開始吧!”

郁平笑道:“好!開始搬家!”

于飛臉色有點紅潤地跑過來,道:“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搬?”

郁平笑着推辭說:“我有同桌了,不用了,謝謝!”

将近下課的時候整個班級才安靜下來,郁平覺得秦楓十分體貼,對女生很好。尤其是搬東西的時候,她都沒怎麽動。

躁動的青春在這一刻才悄悄拉開帷幕,等待着她的是無可預料的事,可以說美好,也可以說疼痛。

清晨的陽光穿透窗口的淡藍色玻璃照在郁平的臉上,就像青春漸漸遠去的色彩,微微暗淡,但是卻很清晰。

蔚風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看了看整個班級,最終将目光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清澈幹淨的光芒照耀着她光潔的臉蛋,顯露出青春的色彩,他的心突突地跳起來,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為什麽他的眼睛總是離不開她的臉?蔚風還是将自己的臉硬生生地扭到了一邊。

他看了看她身邊的人,不覺眉頭輕蹙。

14.含苞

郁平沒有察覺到蔚風的變化,她只是在那小小的心底培育着一株火苗,微弱得連她自己都沒發現。

秋風吹過,騰雲的天氣忽然從秋天步入冬天,校園裏梧桐的葉子都已凋落淨盡,唯有那幾株青翠的香樟依然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郁平站在教學樓下的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擡頭仰望天空,她看到了幾朵白雲孤零零地飄在灰色的天空中,顯得寂寞而單調。

北風吹起她的長發,也吹起她額前的劉海,那張紅紅的圓臉露出稚嫩的笑來,她伸出手來,朝五樓欄杆上趴着的一個人喊道:“秦楓!快下來!涼快得很!”

秦楓嘲笑道:“郁平,你個傻妞,大冷天在下面待着幹什麽?快上來,別凍着了!”

這是她和秦楓的常态,經常地一個在下面喊,一個在上面嘲笑,這讓很多同學都以為他們倆有不一般的關系。

郁平一溜煙兒地從樓下跑到五樓,粗喘着白氣,兩只手紅撲撲地,嘴唇也紅潤得多了,她直接跑到秦楓身後猛地打他後背,“死秦楓!不許再嘲笑我!”

說完,她跑回了座位上,看到于飛兩只灼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秦楓也跟着跑回來道:“郁平,我看你是越來越大膽了!”說着就用一只手摸了摸她額前的劉海,神情裏潛藏着郁平看不懂的內容。

“我說秦楓,你就不能對你同桌好點?”于飛其實看出了秦楓的異樣,他一直都看得出,自從第一次模拟考試之後。

秦楓笑了,臉上露出兩只針紮似的酒窩,“飛哥,你不知道,都是她欺負我,我冤啊我!”秦楓故作委屈地看着郁平。

郁平彎彎眼睛,哈哈一笑,這一刻,秦楓和于飛仿佛看到了冬日的陽光,雖然寒冷的冬天已經把人凍得麻木,但是這一個笑容卻早已融化了僵硬。

蔚風這時從冰涼的窗口走過,餘光裏看到了那一刻的溫暖,沒有瑕疵,沒有摻雜一絲虛情假意,純粹而又美好。

這個冬天,蔚風的心裏變了,何止是這個冬天?他的心早就已經變了,變得柔軟。

幾次模拟考試,幾次調動座位,但是郁平和秦楓都沒有分開。

她和秦楓在一起的日子總是無拘無束,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必顧及許多,就像她曾經和最好的發小在一起的時候那樣舒服随性。

那一夜,寒風凜冽。

報考夜,蔚風帶着郁平出去了,說是她的報考出現了問題。

最後,沒什麽問題,郁平松了口氣,寒風裏她像一朵暗夜的玫瑰,含苞待放,有稚嫩的性感。

“謝謝蔚老師!”她心裏很是感激,但是卻只能說個謝謝。

蔚風只是笑了笑,“你穿這麽少,冷不冷?”

“還好,不冷!”郁平朝他笑着說。

騰雲市的大街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蔚風和郁平并肩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說起了班裏的事情。

“你的同桌怎麽樣?”蔚風道。

“他啊?秦楓真是個很逗的人,人很不錯!很好笑,對我像兄弟一樣!”郁平眼裏有神氣的色彩。

“是嗎?”蔚風擡頭看了一眼路邊的一家商場,忽然道,“走!”

郁平有點不知所以然,但蔚風卻早已走遠,她不得不跟上他,等她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進了一家服裝店。

溫柔美麗的女服務員帶着标準的微笑為他們服務,說着令人心動的言辭。

“天冷了,買件衣服吧!”蔚風看着她的眼睛,讓她不能拒絕。

郁平的心開始忐忑起來,她只是一直跟着蔚風的腳步轉,根本不曾看一眼那些排列整齊,賣相嬌媚的衣服。

“就這件吧!”蔚風從衆多的衣服裏面拿出一件溫柔灰羽絨服,樣式簡潔大方,但卻不失可愛。

郁平怔怔地看着他,臉頰微紅。

“快去試試!”蔚風拿給她。

郁平伸手接過那件羽絨服像接住了一個千斤重的包袱,一步一挪地走到了試衣間。

等她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蔚風不在,這時女服務員走過來,滿面春風,“這件衣服太适合你了!簡直就是為你做的!”

郁平那張臉紅得透了,低下頭去,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悄悄擡起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兩只彎彎的眼睛微微睜大,小巧的櫻唇也微微張開。

“這是我嗎?”她的嘴唇沒有動,只是在心裏這樣想。

“嗯,好看!就這件吧!”蔚風忽然從她身後走來,吓了她一跳。

“先生真有眼光,這是今年剛上的新款,溫柔灰人魚款羽絨服,只此一件。”女服務員恭維道。

郁平正要去換自己的衣服,卻聽到蔚風道:“就穿着吧,外面冷!”

“對啊,穿着吧,好看呢!”女服務員道。

“好,我把衣服拿出來!”郁平走進了試衣間。

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她的臉遇到冷風才慢慢褪去潮紅,恢複了本來的白淨。

“謝謝老師,您真好!”郁平道,“那衣服的錢,我下次回家給您帶來!”

“不用想別的,好好學習。”蔚風道。

郁平沒有再說話,她只是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人高大而又溫柔,體貼得無以複加,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回到學校的時候,郁平心裏像住着一只百靈鳥,不自禁地哼起歌來。

這一晚,她睡得很好,還做了一個夢,夢裏有蔚風的身影。

蔚風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半夜,其實他本可以在送郁平回到學校的時候就回家的,但是他沒有,而是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回味那些些的美好。

她的臉,總是紅紅的,總是愛笑,總是給他不一樣的感覺,他不想打擾她的生活,只想這麽遠遠地看着她,就像一棵梧桐遠遠地注視着一朵含苞的玫瑰,沒有交集,但是可以想起。

家裏的溫度永遠沒有激情,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責任,他現在是丈夫,是爸爸,必須要做好這一切。

“回來了?”南靈看着他,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嗯,外面真冷啊!”蔚風脫掉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怎麽樣?弄好了嗎?”南靈問。

“嗯,好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點小故障。”蔚風輕描淡寫道。

突然南靈抱住了他,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兩只眼睛微帶迷離地看着他,“怎麽樣?親愛的,要不要”

蔚風心中一動,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他閉着眼睛,用心抱着她,盡他最大的努力,給她想要的一切。

15.采薇

冬季的早晨,多霧,帶着清澈的寒冷,梧桐樹上最後一片葉子搖搖墜落,發出濕潮的聲響。

騰雲開始蘇醒,整個校園不一會兒便嚣嚷起來,那讀書聲從一個個班裏飛出從清晰變得嗡亂,但是那喧嚣裏卻帶着青春特有的味道。

郁平坐在座位上,拿起語文課本開始背誦古詩詞,那是一首《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她陷入了沉思,有點淚目了。她一直是個感性的人,很容易就會哭,很容易就會笑,這一次,她想到了以後離別的場景,那時,身邊的人都會換成旁的人,也許就不再有現在的美。若是離別,還能再見嗎?她的心裏出現幾個人影。

郁平的眼淚大顆大顆拍打在課本上,“嗒嗒”的聲音被班裏的讀書聲淹沒而不留痕跡。但是依然被人發現了。

“郁平,你怎麽了?”秦楓第一次看到她哭,有點驚訝,慌忙遞給她一張紙巾。

她忙接過擦了擦眼淚,朝他一笑,“嘿嘿,沒什麽,哭着玩兒呢。”

“哈哈,你還真潇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秦楓打趣道。

這一切都被于飛看在眼裏,他知道秦楓喜歡着郁平,但是卻總藏在心裏,和他于飛完全不同。這一點看來,秦楓是不坦率的,不過于飛卻不得不承認秦楓這樣做拉進了和郁平的距離。

于飛拿出一張白紙,提起筆開始寫道:“郁平:

“雖然我們坐得更近了些,但是最近都沒怎麽說過話,你還好嗎?我看到你哭,突然想起了林黛玉。林妹妹背鋤葬花,為桃花而惋惜,看到那一節,我的心被觸動了,那種無可言說的感覺許久都沒出現了。

“但是就在剛才,我的心再次觸到了那股情動。‘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我有時候在想,美人會不會真的‘遲暮’?若真的是美人遲暮,那該有多可惜!

“我想到了你,現在的你和老去的你,一想到你現在花容月貌,笑容可掬,清純可愛,就心懷歡喜,不能自已;可一想到你進入耄耋之年,白發蒼蒼,滿臉皺紋,我就覺得不可思議,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但是,畢竟現在還是青春年少,趁此該多展顏,莫愁眉。我喜歡看你笑,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或許該說像春日的雨,夏日的風,秋日的空,冬日的陽。

“最近學習很緊張,多休息,共勉。

“YF”

他寫完疊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郁平的後背,把那紙遞給她,還朝她狡黠一笑。

郁平看了那信,心裏湧了一股氣,不是怒氣,而是勇氣。她回頭朝于飛一笑,“謝謝!加油!”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加油!”于飛很久沒這麽傻了,這是他心裏所想。

以前的于飛對一個女生的熱度從來不超過一個周,如今在郁平的身上已經花費了太多的精力,也許正因為投入了太多的成本,如今倒不想從中抽身了。

坐在一旁的秦楓依然默不作聲,他一直看着于飛,也看着郁平,心裏帶着些微的酸澀,他堅持得了,也必須堅持,因為他想留在她身邊,哪怕只是一刻的美好。

“同桌,于飛是不是又給你寫了什麽情書啊?快拿來讓俺瞻仰瞻仰!”秦楓湊了過去,兩只手直接就去抓她手裏的紙。

郁平笑着與他争奪,但是還是那張紙還是落在了秦楓的手裏。

“看吧,我說了什麽也沒有吧?”郁平朝秦楓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秦楓很快把那信看完了又塞給她,笑着故意說:“還給你,還給你!要不然,有時間我也給你寫一封?”

郁平眼神一怔,随後笑道:“哎呀,你就別來嘲笑我了,同桌做得好好的,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好哥們,我們有話直說!”她把手伸出來握成一個拳頭。

秦楓握拳碰了碰她的柔拳,感覺到她的拳頭有點冰涼,随後趕緊把自己裝滿熱水的杯子給她,“來暖暖手!”

郁平笑了,接過他手裏的杯子,道:“還是同桌最體貼!”

秦楓的心顫動了一下,其實他剛才看到于飛寫給她的信時有點郁悶,但是現在看到她的樣子,心裏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

這樣緊張又愉快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冬日的雪在騰雲的睡夢中悄然來臨。

早晨的冷氣鑽進人的衣服裏,格外凜冽,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

郁平終于從衣櫃裏拿出了那件蔚風給她買的羽絨服,自從上次夜裏回到宿舍她就把它束之高閣,但是今天的雪讓她終于鼓起勇氣穿上它。

她穿着那件獨一無二的羽絨服,就像穿上了絕美的禮服,走在雪地裏像走在盛大的舞會地毯上,有點忐忑,也有點愉悅。

當她走進教室的時候,秦楓和于飛都驚奇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一個十分陌生的人,随後他們便開始笑起來。

“幹什麽啊,你們?”郁平抽着鼻梁。

“沒什麽,背書!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于飛低頭大聲背起書來。

郁平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秦楓,用胳膊撞了撞他的,“怎麽了?”

秦楓露出兩只針紮的酒窩,“沒什麽,我也背書了!關關雎鸠”

郁平生氣地站了起來,拿起語文課本,大聲背了起來:“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站了一會兒,她又坐下來,這時從身後飛來一張紙,正好落在她桌子上。

她打開那張紙,看到幾行龍飛鳳舞:“郁平:

“心中突然竄出一個念頭,想抱你。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薛寶釵的圓潤可親,今日看到你穿上這件衣服,才發現你也有黛玉的‘弱柳扶風’。YF”

郁平的臉微微發燙,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沒多想,依然把那張紙夾雜了日記本裏。

蔚風從窗口閃過,從前門走進了班裏,掃了一眼班裏的人,似在查點人數,其實他的餘光卻在注視着郁平,他心裏暗自欣喜:“她終于肯穿上它了。”

自從那日分開,蔚風都沒再聽到她說話,不是不想聽,而是沒有機會,也許是有意回避,本來上課的時候他是可以提問她的,但是又害怕聽到她顫抖害怕的聲音。

他的臉上浮起一抹喜色,無人察覺,就算察覺,也無人知道這喜色的來由,蔚風任憑自己的歡喜在臉上猖狂。

16.放假

天邊的那一抹夕陽眷戀地回吻着大地,騰雲的雪被映照得仿若一個害羞的姑娘,紅透了一邊臉。

郁平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走在空曠的操場上,感受雪後的清風,追逐即将離別的夕陽,她伸長了雪白的脖子仰天一笑,感覺到身後有人,道:“秦楓,你個欠揍的,還不出來!”

秦楓溫暖的笑容在整個騰雲漾開來,似乎要把整個校園的雪都融化,他颀長的身影從郁平的身後一晃而來,“郁平,要不要這麽沒默契?我幹個什麽事你都能猜到!”他嘴角針紮似的酒窩深深一陷。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總是歡樂的,不僅培養出了無邊的默契,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且不說這感情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或許這兩者都不是,又或者二者都是。

郁平擡起頭看着他額前碎碎的劉海,看着那柔軟的劉海下深邃的眼睛,溫暖而又調皮,便眨了眨眼睛,道:“哎呀,楓哥,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嘻嘻,以後你要是交了女朋友,我一定要第一個知道,好不好?”

秦楓的笑容微僵,伸手拍了拍她的額頭,撫過她齊齊的劉海,刮一下她精致微曲的鼻梁,勾了勾唇,“你呀,好吧。”

郁平高興得跳起來,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露出白皙的手,這是她經常做的動作,因為他們是一對最好的朋友。

“我們走吧,外面太冷了。”郁平和秦楓走在雪白裏,一個是暖心的大男孩,一個是可愛的女孩,這在蔚風的眼裏就是一幅動人的畫面,但是更讓他的心微微刺痛。

日子在寒冷中度過,第一學期就這麽過去了。

各班班主任都在安排放在事宜。講臺上的蔚風身着一件灰色大衣,黑色的頭發上懸垂着幾滴露珠,面帶微笑地宣布放假了,班裏登時沸騰起來。

蔚風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笑道:“這次放假也不過幾天,過完春節,正月初六開學。大家在假期裏要注意安全,有時間看看書,開學後還有一百多天就要趕赴考場,所以我們必須要有緊迫感,不能和其他人一樣。

“另外,今天中午上完課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我就說這麽多,最後,祝大家新年快樂!”

下面是一片喜氣的祝福聲,許多女生都喜歡蔚風,便在下面起哄:“蔚老師,新年我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蔚風開懷大笑,露出兩排皓齒,出了教室,臨走的時候他看到了郁平正開心地和秦楓、于飛亂作一團,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他路過窗口,偷偷朝她瞟了一眼,看到她面色紅潤,可愛至極,心裏登時軟得一塌糊塗,不由得暖洋洋的。

農歷臘月二十七,放假,整個騰雲都洋溢着別樣的喜氣。

郁平有點不舍,尤其是對蔚風,她多希望能再多聽幾句他說的話,多看幾眼他溫柔的表情,但是終究還是要回家了。

于飛拍了拍她的肩膀,“郁平,回家你都幹什麽?我能給你打電話嗎?”

郁平笑道:“當然可以啊,不過我沒有手機啊,我爸說要等上大學以後才給我買。”

于飛道:“和你開玩笑的,行了,新年快樂!回家注意安全!”

“謝謝,你也是!”郁平道。

秦楓依然安靜得坐在那裏,等郁平回過頭來,湊到她耳邊悄悄道:“郁平,我說你真沒電話?”

郁平狡黠地笑了笑,“嘿嘿,楓哥,你真壞,這都猜得到!”随後便拿起筆給他寫了一張紙條,那上面是她的手機號。

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告訴于飛,只是她不喜歡插進別人的關系裏,于飛早就有了女朋友,那她也要避避嫌才好,至于秦楓,郁平把他當成最好的哥們。

這一天,天色有些昏暗,陽光藏在冬雲背後不舍得出來,幾縷冷風偶爾從北方飄來,拍打着騰雲裏那幾排幹枯的梧桐,拍打着那幾株灰頭土臉但依然枝繁葉茂的香樟。

郁平拉着箱子走在騰雲的幹道,忽然聽到:“郁平,等等!”

是秦楓,他正朝郁平走過來,碎碎的劉海随風飛揚,露出深邃的眼睛和俊朗的額頭。

“你怎麽還沒走?”郁平道。

“你不是還沒走?我來送送你!”秦楓伸手抓住她的箱子。

“哎呀,楓哥果然仗義!那多謝了!”

“誰跟誰啊!”秦楓道。

一路上郁平一直說個不停,像一只巧嘴的畫眉,秦楓則嘴角含笑聽着她的聲音,感受年末最後的欣慰。

一陣風過,吹起她額前的發,帶走了一絲溫度,她的嘴角有點冰涼,笑起來微微蒼白但不失風度。

秦楓把她的箱子放在車子上,回頭道:“路上注意安全。”

“沒問題,你回家也是,注意安全,想我了可以給我打電話。”她笑着。

秦楓看着她上了車,心裏有點失落。

郁平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秦楓竟然這麽仗義,不過他也不是第一次對她這麽仗義了,畢竟是同桌;難過的是她就要回家了,因為薛菲菲在,她就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性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趴在郁文強的懷裏撒嬌耍賴,她必須适應。

三個小時之後,郁平終于回到了藍楓市,那時候藍楓已經燈火通明,小汽車在馬路上肆意穿梭,開着明晃晃的大燈,格外刺眼。

郁平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家門外挂着紅紅的燈籠,整個是過年的氣氛。她推開大門,走進小院裏,喊了一聲“爸爸”。

郁文強從屋裏出來,看到郁平,忙接過她手裏的箱子,親熱地寒暄了幾句,讓郁平心裏十分溫暖。她走進屋裏的時候,感覺像變了一個家一般,完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是安心遠式的小清新,如今變成了薛菲菲式的歐式高貴。

“平平回來了!”薛菲菲正忙着做晚飯,看到郁平進屋從廚房出來,雖然身穿家居服,但是依然掩蓋不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性感和妩媚。

郁平朝薛菲菲笑了笑,“嗯,回來了,薛阿姨!”

薛菲菲已經和郁文強辦了婚禮,說是婚禮,不如說是簡單的家庭聚會,但是郁平并沒有參加,因為那時候她在騰雲考試。

不過,郁平倒也不覺得可惜,反倒若是她參加了那才尴尬,因為她總覺得薛菲菲更像是她的姐姐,姐姐和爸爸結婚總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

17.新年

在家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冷更讓郁平度日如年。

她最喜歡的是一個人在鄉間小路上散步,有時候會拉上她的發小柳青青。那種無與倫比的寧谧總能讓她得到安寧,她喜歡這樣的生活,不喧嘩。

最近幾年,年味已經變得越來越淡了,淡得都讓人以為這根本不是過年,不過是一次簡單的聚會,沒有鞭炮,沒有發自內心的憧憬。小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但是那單純的眼神裏卻多了些不一樣的時代景致。

郁平坐在自己的小型書房兼卧室裏玩弄着手中的剪紙,只不過是為了增添幾分喜氣。往年她都是和安心遠一起做剪紙的,倆人把大紅的方紙裁剪成不同的形狀,獅子啦、老虎啦、蝴蝶啦、小人啦再把那些喜慶的剪紙貼在長滿了霜花的窗玻璃上,和樂又覺得溫暖。

但是今年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剪,當然薛菲菲也願意來幫她,可是郁平的心裏卻始終不喜歡和這個剛剛進入她世界的女人相處得那麽親密。

“緩緩地楓葉”她摁下接聽鍵。

“喂”

“郁平,在幹什麽呢?”

“秦楓啊,新年好!”

“新年好!怎麽樣啊在家?”

“好着呢!”

“是嘛?有沒有想你同桌我啊?”秦楓嘿嘿一笑。

“哎呦,你還有臉問我啊,你想我了嗎?”郁平和秦楓的問答方式一直就是這麽直接,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有點過于親密了。

“想啊”

二人在一片大笑中挂了電話,這個除夕秦楓因為這個電話變得更加興奮,而郁平也因為這個電話驅散了剛剛的陰霾。

蔚風在家裏忙成了一團,過年的他總是最忙的。只要放假,南靈就不會做家務,全包在蔚風身上,他是裏外全能手,既要置辦年貨,還要在家裏搞大掃除,還要做年夜飯包餃子,在所有人看來,蔚風都是一個居家的好男人,好丈夫。

“蔚風,你幹什麽呢?”南靈在沙發上抱着抱枕吃着薯條看電視。

“我在準備年夜飯!”蔚風的聲音從廚房裏飄出來。

“你過來!”

“什麽事?”蔚風從廚房來到客廳。

“給我倒杯水。”

蔚風二話不說給南靈倒了杯熱水,“靈靈,你把孩子們喊起來,該吃年夜飯了!”

南靈這才慢悠悠地從沙發上起來。

這一餐很豐盛,也很美味,一家人真正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共用晚餐的日子也只有一年到頭的這麽幾個日子。蔚風看着南靈依然美麗的容顏心中微微一動,心地卻浮現出另一個稚嫩的身影。

南靈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自斟一杯,又為蔚風倒了一杯,他們舉杯碰盞,蔚風一飲而盡。南靈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有點陌生,因為她認識的蔚風很少會這麽喝酒。

飯畢,收拾停當,蔚風洗個熱水澡。他知道南靈的心思,所以他要把最好的給她,這也是他應該做的,一個丈夫應該做的。

除夕之夜,天色晦暗,盡管騰雲市禁止燃放炮竹,但是依然有些不安分的人偷偷地放幾只。這就是除夕夜僅有的年味了。

“老公,你洗好了嗎?”南靈早就在溫軟的大床上等着他了。

“來了,老婆!”蔚風裹着一條白色浴巾從房間的浴室走出來,扯下浴巾撲進了被窩裏,觸碰到那個早已飽滿的身體。

南靈的身體像春日的荼蘼,開到爛漫,經風吹動變得更加妩媚,蔚風的每一次撫摸都是最好的安慰,他知道她最好的尺寸,他也把握好了所有的力道,他要讓他身下的荼蘼花浸沒在春天最後的溫柔裏。

“老公,你幹什麽呢?”

“沒事啊,睡覺。”完事之後的蔚風有氣無力。

南靈翻身趴在蔚風的身上,将臉貼在他的胸膛,手不停地在他身上纏繞,“你怎麽了?”

“沒什麽啊。”

“不對,你心裏有事情瞞着我。”南靈撅起了小嘴。

“沒什麽事啊。”

“你騙我,我們夫妻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

“不是,真的沒事,就是學生報考的事情費了不少功夫,最後總算解決了,所以才松了口氣。”蔚風察覺到南靈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好吧,我還以為你好了,沒事了,睡覺,明天可是又一年了,我們可是有好久都沒一起旅游了,我們明天帶孩子去自駕游吧。”

“嗯,好。”

騰雲的新年,和往常一樣,平淡,沒有新意。不知道為什麽蔚風早上的心有點忐忑,他看着還在熟睡的南靈,心中卻想起了那張娃娃臉,這讓他有點愧疚,不只是對南靈,還有對那稚嫩的臉龐。在他心裏,那樣美好的郁平是不容亵渎的。

南靈最終決定的地方是藍楓市,正是郁平所在的地方,讓蔚風有些驚訝,他還從來沒想過到她的城市,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她穿着那件羽絨服時的模樣,忽然心頭一軟。

“我們別去藍楓市了吧?”蔚風道。

“為什麽?”

“那裏挺遠的,我們還是在騰雲附近的小鎮子裏玩玩吧,畢竟鄉村比城市年味濃一些,小孩子應該比較喜歡。”

南靈沒有反對的理由,只要牽扯到孩子。

郁平和郁文強、薛菲菲的第一個新年很普通,就是三人一起去給長輩拜年,剛過門的薛菲菲算是新婦,自然要認門的,這都是藍楓市的規矩,也許全國都是一個樣。

薛菲菲和郁文強總是手牽着手,這忽然讓郁平覺得自己是個電燈泡,攪了人家的獨處時間,于是便找個借口跑了出去。

她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心情還算明朗,就像新年的天氣充滿陽光。

“郁平!”有人喊她。

“郁平!”

她回頭竟然看到了一張俊臉——于飛!她的心猛地懸了起來,但是面上卻故作鎮定。

“是你?”

“對啊!沒想到你也在這裏!”于飛掩飾不住地興奮。

“哦,我随爸爸給奶奶拜年!你怎麽在我們這裏?”

“因為我要帶着我家人來看兒媳婦!”于飛挑了挑眉。

“誰?你要結婚了?”

于飛朝郁平指了指,“就是你啊。”

“你開什麽玩笑?”郁平吓了一跳,雙手抱肩。

“哈哈,行了,跟你開玩笑的!”于飛眼角滿是笑容。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藍楓市的古街,仿佛穿越到了古代

18.我真的喜歡你

“糖人,賣糖人了!”一個身着古代服裝的小販推着個小推車朝他們走過來。

“給小娘子買一個吧?”那小販對着于飛道。

郁平不由得将臉一紅,跑到了一邊,于飛則大聲說:“好,給娘子買一個!”

“好嘞!”小販從插滿糖人的推車上拿出一個美人樣的糖人遞給于飛,“小相公,您拿好,祝您和小娘子甜甜蜜蜜!”

“謝謝啦!”于飛付過錢想找郁平,卻看到郁平早跑得沒了人影,跑了好一陣才找到她。

“給你!”于飛看着略帶桃花的郁平。

“幹什麽?”

“吃糖人啊!”

郁平接過糖人,輕輕抿了一小口,臉蛋越發紅潤了,看得于飛心裏潤潤的。

“快點!跟我來!”于飛拉起了郁平的手往前跑,絲毫不給她甩開的機會。

“幹什麽?”郁平護着糖人,竟然忘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于飛拉着。

他們似乎到了一處長滿忽忘我的花園旁邊,裏面是一間小店。

“到了!閉上眼!”于飛道。

“幹嘛?這麽神秘?”郁平不肯閉上,因為她心裏有點害怕,于是就自己吃起糖人來。

于飛早就看透了郁平的心事,“放心吧!不會偷偷吻你的!”

被說中心事的郁平,讪讪地閉上了眼睛。

于飛推着她肩膀,“慢慢走,對,往前走!”

郁平嗅到了一股百合花的味道,是香水百合,很濃郁,眼睛雖然閉着,但是郁平感覺到她似乎走到了一個昏暗的地方。

“好了,可以睜開了!”

郁平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滿滿的百合花,“哇,好多白合!”

于飛在一邊看着滿眼快樂的郁平,不由得很欣慰,因為這是他親手種的。

“你在哪弄這麽多百合?”郁平回頭笑問。

“我自己種的!”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不信你問問那位?”

這時,郁平才注意到不遠處站着一個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那男人見于飛朝自己看過來,便主動來到于飛跟前,“少爺,有什麽吩咐?”

郁平一聽“少爺”二字,吓了一跳,随即站起身來,怔怔地看着于飛。

“沒事,你下去吧。”

男人離開了,郁平也想離開,眼神閃躲着,“我該走了,我爸爸還在等着我。”

“這麽快就走?”

“嗯,他該着急了。”

于飛的心裏按捺着,可是他還是等不了了,從第一次看到面前這個女孩起,他的心就變得慌亂了,雖然以前他交過不少女朋友,但是還沒有遇見過如此特別的女孩兒。他擡起腳,想靠近她。但是郁平已經轉身要跑了,不過他依然輕而易舉地拉住了她。

“不要走!”于飛緊緊抓着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心裏沁出一絲冷汗,便松開了她的手。

“再見!”

郁平正要走,卻忽然聽到,“我鄭重的告訴你,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郁平身子一僵,還是邁開了腳步。她飛奔着,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本已躁動的心安分起來,可是她越是拼命跑,她的心就越是悸動得厲害。

天落黑的時候,郁平才慢慢回到了家,剛進大門就看到郁文強和薛菲菲在客廳的沙發上激吻,她的心猛地又跳起來,立刻退了出來,到很晚才回去。

晚上,秦楓又給她打了電話,很開心的樣子,也帶動她的幾分情緒,可是她的腦海裏卻都是于飛的樣子,最後,秦楓挂了電話,郁平終于安下心來,她現在只想快點開學,快點結束高考,快點長大!

蔚風的這一天終于過完了,他很累,一整天都在假笑。他笑不出來,他心裏全是郁平的樣子,不知為什麽,他最近瘋狂地想她。

過了初五,終于要開學了,這也意味着離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

初六的早上,郁平收拾完行李離開了家,最後走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郁文強,很想過去抱抱他,但是薛菲菲卻站在他的懷裏,于是便狠下心來咧嘴一笑,“我走了!”

騰雲的一切都很熟悉,包括那幾排光禿禿的梧桐樹,灰色的枝丫在風中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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