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過往的業障
柳然大驚,撲向他搖晃其身,血跡順着他的衣衫沉下來,點點滴滴引入了柳然的掌心,她更加驚恐,聲聲哀求着,“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伊羯。”
只是,修劫已經昏厥過去。
待他再次睜開眼睛,柳然突然沖到面前,樣子憔悴卻絲絲動人,她攬起他的一只手,忍不住地激動,“我就知道,你不會丢下我不管的。我從遷城縣出來找你,就決定再也不跟你分開了。伊羯,伊羯。”
修劫微微地閉了眼睛,剛才,他仿佛在黑暗處看到了成群結隊的人朝一個方向走去。他也緊緊跟在後面。不遠處,一個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像極了在他背上消失的乾長平。他跨步朝女子奔去,與其他人激勵地碰撞過後,眼看就要觸碰到女子的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重新活了過來。而乾長平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他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遷城縣,柳然。
柳然不顧一切的撲在伊羯的懷裏,陣陣疼痛撕裂着伊羯的神經,卻讓他感覺身上的女子異常溫暖。
經歷了一次死亡,他才明白,那種彌漫在身心的寒冷有多可怕。而現在,他日思夜想着的乾長平,正走在那樣的寒冷和黑暗裏,孤獨痛苦。
修劫不自覺地用手環住了柳然,只是,在他的意識裏,自己抱着的正是那個突然消失的女子,那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子,那個他親手殺掉的女子。
夜色已經深重,月亮的寒光一陣陣的射入屋內,四周幹燥的空氣壓制着所有傷心人的痛,這裏面,既有修劫,也有柳然。
一縷烏發靜靜躺在修劫的耳旁,觸及到皮膚的溫暖讓他有些鬧心,身子本能的微微斜過去一些,意識卻不能清醒,依然倒入昏睡中。
柳然慢慢直起身,目光定定地盯着已經熟睡的伊羯,自己卻久久不能睡去。
她傾盡所有家當,才能從遷城縣贖身出來。又經歷了複雜和艱辛的路程才能得見伊羯,如今能陪在他身邊的美好,是她日夜求來的奢侈,她怎麽肯輕易放手。
這時,修劫突然咳了兩聲,柳然慌忙起身給他蓋被子,察覺他身上有些發燙,想他可能發燒了,忙起身點了蠟燭,穿戴好,去村落裏找大夫。
夜晚一陣輕風吹起,蠟燭一個沒站穩,倒在一側,将飄起的紗帳慢慢點燃,火勢開始蔓延到窗檐,最後是屋頂。
伊羯在病中,只感覺周圍無比溫暖,竟不知已經起了火,自己也被火光包圍。
在途中尋大夫的柳然,突然聽聞四周哭喊聲響起。她轉身過去,一片火海映入眼睛,大半個村落已經燒着,男女老少哭喊着從睡夢中驚醒,火光四濺,房梁坍塌,真正跑出來的沒有幾個。也包括熟睡中的伊羯。
柳然趕到已經被火光包圍的客棧,用刀子割去了頭發,沖進了火光中,她尋着記憶摸索到修劫的房間。将已經被燒着的修劫拖了出來,這才發現她自己身上也着了火,就在地上翻動着打滾。
Advertisement
四周充斥着陣陣火光,零星飄起的火苗落在四周的樹木上,又引來了一陣火勢。整個村落被豔紅色緊緊包裹,人們相互推搡,相互碰撞着從大火中跑出。一些人跑入空地,開始呼叫親人的名字,沖入雲霄的悲鳴之音讓人心頭霎時發涼。
柳然忍着疼痛将伊羯抱了起來,搖晃他,又看見他被燒毀的右半邊臉,放聲大哭起來。身後人影竄動,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柳然拿起了袖子裏的刀子,朝着心髒狠狠地刺了進去,趴在伊羯身上,不省人事。
閻羅王殿內,梵曲高高在上,柳然頂着被割得、燒的淩亂不堪的頭發,跪在那裏。身後是這次火災無故被連累的人的冤魂,正在拼命哭喊哀嚎。
一個男子走了過來,也直直跪在那裏,柳然見了他,流出了眼淚。他淡淡的向梵曲扣了頭,就聽見他身邊的小判官說:閻王旨意,伊羯雖然不是縱火之人,卻是罪過根源,念其深知罪孽,願意改過自新,判其接受十層地獄,三百六十五道酷刑。”
柳然驚恐地看向梵曲,乞求道:“是我的錯,不關伊羯的事,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求閻王饒了他。”
“伊羯領罪。”伊羯扣了頭謝恩,然後跟随一個小鬼官去接受三百六十五道之苦。
柳然對他哭喊着:“伊羯。伊羯。”
他并不理睬,這個過錯的根源在他,是他連累了柳然遭此一劫,是他又害了一個年輕女子的生命。
梵曲看看小判官,那小官點點頭道:“柳然,雖是無意縱火,卻牽連無辜,嗆死、燒死、砸死者無數,罪孽深重,受六道劫界之酷刑。”
柳然癱坐在地,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後是她所受之苦,六道劫界內受遍了酷刑,她強撐了兩年,終于聽說伊羯沒有被十層地獄折磨致死,反而靠着意念活了下來,做了唯一受遍十層地獄酷刑後依然能活着的魂魄,于是被地藏王菩薩保舉做了總判官,賜佛名‘修劫’,掌管地獄判刑事物。
柳然每每被拉去彙報第二日所受之刑罰時,都是她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她可以看着自己愛慕的這個男子,不管給自己判多重的刑罰,她都不願悔改,依然鐵石心腸。就因為想看見修劫,哪怕只是一眼。致使整個地獄都知道,有個癡情女鬼,愛慕着賞罰分明、面目猙獰的判官修劫。甚至有人大膽猜測,這個柳然就是修劫一直不願意提及的妻子。
我推開了親吻着的柳然,扒開了她身上的衣服看去,已經發皺的皮膚和黑褐色的皮囊慘目忍睹,這是她沖入火場救出修劫時燒傷的,每一寸爛掉的皮膚都能證明她有多愛修劫,愛的有多麽瘋狂。
我已經不自主地哭了出來,将她緊緊的抱住,此刻的我再也想不起有什麽方法可以讓自己感謝她,感激她,她比我愛修劫,比我懂得愛。她想推開我,被我抱得太緊,沒有成功。我松開手望向她,“怎麽樣你才能釋懷?梵音女王已經給你機會早點脫離這裏了,你為什麽不去開始新的人生呢?怎麽樣你才能釋懷?”
“我愛他。”她對我說,眼中溢出了淚水。
“我知道。”我想去幫她擦掉,始終擡不起手。
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臂,激動地說:“所以我不能釋懷,我不想離開他,我願意泡在池子裏永生永世,只是這樣看着他,就足夠。我不想走。”
“要他怎麽做你才能釋懷?”我依然不死心地問着。
她搖搖頭說:“我不會釋懷了。”
我看向修劫,他滿是愛意的看向我,對我搖搖頭,讓我別再求她。
我不理,繼續陪柳然在水裏泡着,不服輸地問她:“要怎麽做你才肯釋懷?”
她推開了我,身子向後撤着,我跟上去,繼續道:“要怎麽做?”
“別說了”,她開始歇斯底裏起來,将耳朵用手堵上,“別說了。”
我就站在池水裏,一直看着她,她也回望我,我們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對方。彼岸花在身體內堅持的時間越來越短,現在我已經有了感覺,它馬上要消耗殆盡了。心口疼的厲害,我握緊拳頭,直直的站着,頭疼的也厲害,像是要撐不住了,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柳然像是向前了一步,見我又站直了,就偷偷把腳放了回去,然後繼續與我對望。
“快上來。不然我就下去找你了。”修劫看見了這一幕,着急地沖我喊。
我怕他真的下來,就扭頭看看他,給他一個微笑,示意我沒事,就将頭又轉向柳然。她原本帶有怒色的臉如今已經緩和了許多,看着我的眼睛也被我感染的有了些柔情。
她是鬼,心中的怨恨本來就比人類更容易積攢,更何況已經多年,要是想徹底消除怨念,更需要一些時日,幸好我已經死了,有的是時間陪她一起耗盡。她是個懂得愛的女人,不應該被放在業障池內受折磨,而是要被放到人間,讓人寵愛才好的。
修劫和我都應該喜歡這個姑娘,她有我們沒有的執着和愛情,所以我們應該幫她活着。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彼岸花像是在我胸口咬食我一樣,弄得我鑽心的疼。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我極力去睜大眼睛尋找柳然,但是她的身影已經開始模糊不清,我終于忍不住用手使勁壓向了胸口,幾口血噴了出來,徹底地昏倒過去。隐約中看到柳然沖了過來,扶住了我,向着岸邊準備跳下來的修劫搖搖頭。接着我就被一個托舉着,一個半拉着,從池子中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請尊重晉江要求,不得随意轉文搬文改文!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