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地府的判罰

梵音揮揮手讓小鬼官将我押了下去,修劫也從殿內走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擡腳離去。

“從修劫挖出心髒的那一刻起,我就輸了。”梵音低頭道,聲音極淺,我們都沒聽清楚。

只有地藏王菩薩看着她輕輕點頭,将心髒放入了她的手中。

多年以後,我從跑來店鋪買紙筆的小判官那裏聽說了修劫與梵音的過往。

修劫的前世,前前世都與一個女子有過交集,這個女子名叫‘梵音’。

她為了他輪回三世,為了他死了三次,卻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愛情。她只是在地府見過修劫一面,那時的修劫并不叫修劫,只是三世前的一個翩翩公子。梵音對他一見鐘情,求了哥哥梵曲為她在修劫日後的命數裏添上一筆,讓她這樣陪了修劫三世。

這三世的命數裏,由于多添了一人的存在,讓修劫的壽命随之減少,每次都是英年早逝。梵音和他的姻緣還沒有開始,就被迫結束。梵音不死心的第三世裏,她作為伊羯身邊的侍女存在着,以為這樣親密而緊靠的距離一定會對他們的姻緣有所幫助,卻不想,伊羯早早的遇見了我。

我隐隐記得,在上次不小心看到的修劫的記憶裏,他一旁立着的端茶女很是眼熟,仔細回憶,正式梵音的樣貌。

月老的徒弟楊枝女曾經來過酆都,特意見了我一面,她對發生在我和修劫之間的愛情很好奇,想要從我這裏知道最可靠和最真實的消息。我又問了關于梵音和修劫的姻緣問題。她并沒有多做回答,只是道了句:“緣深緣淺,緣分使然。”

而在不久後,一些因緣際會,讓我再一次使用了彼岸花,我在它消失之前觀看了修劫與梵音的一些往事。

那日,梵音詢問過我關于付淺淺的事情後走向了修劫,她讨厭修劫看我的眼神,讨厭他處處對我的維護,他們聊了許久,最後梵音怒喊道:“那我就将心髒還給她,看看她知道給乾府放火的事情後,還會不會愛你。”

修劫冷冷看她,不去争辯。

“你看看,這是我為你種的蓮花。”梵音指着一池荷蓮傷心道:“你真的不明白,不懂嗎?”

我突然記起,梵音寫在自己殿內的一首詩:“一世一蓮,生生相連。”

畫面跳轉到梵音與梵曲的對話。

梵音呼喊道:“他更适合地府,更适合我,為什麽我永遠得不到他,為什麽他喜歡的是乾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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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曲輕拍她的肩膀,她哽咽道:“哥,你聽聽,乾長平,修劫,多麽不适合的名字。”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胡言亂語起來。

畫面繼續一轉,出現了她捧着修劫碎成幾塊兒的心髒,對梵曲悲傷道:“哥,你說,我這是在做什麽?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将他逼成這樣的。”

“阿音。你追了他這麽多世,還是不明白菩薩的那句話嗎?緣深緣淺,緣分使然。你別再執着了。”梵曲勸解道。

“我不甘心,哥,我真的不甘心,我對他的愛不比乾長平少。”她撲倒在梵曲懷中,歇斯底裏的哭了出來。

地府牢籠內,自從上次與修劫分開，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也多方打聽過,并沒有聽說梵曲閻王對他有什麽懲罰，知道地獄的第一判官依然叫‘修劫’。

就這樣,沒日沒夜的坐在籠裏等着修劫判我的罪過，是一個小判官偷偷告訴我的，說是梵曲閻王讓他親判我，說是不能輕罰，說是應該判到輪回劫界受盡折磨，然後灰飛煙滅吧。我的罪過有多大，我還不至于傻的不知道。

我卻為此開心起來，修劫既然能給我判刑，證明他沒事，暫告安全。我死不死無所謂，無論如何，他活下來了。

以後也都想好了，彼岸花的所有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推，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

說來也怪，都好久沒有見過小鬼官了，一直未對我下判書，讓我很是擔心修劫。他可能不舍得下手，所以遲遲不肯對我動手。

讓看門的小官跑去問情況,他一去不再回來。我就請另一個去。鬼還是有點不靠譜的。

一日，終于有人來拉我出去，說是梵音女王要見我。我就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很坦然的跟了過去。來到大殿上，向女王行了禮，低頭不語。一顆心髒飄到了我面前，我伸手将它捧起，看向了梵音，她淡淡道：“你的心髒還你。”

我捧着心髒,難受的說不出話,是啊,是我的心髒,是敖兮給我的心髒。

“修劫他人呢？”我哽咽道。

梵音并不回答,揮了揮手,心髒停留在我身體前端,并未進入,我想,它也知道,我是死了的。

“修劫他。”她突然說了修劫的名字，惹我忍不住直起了身子。她也不理會我的無禮，繼續道：“修劫他已經沒有了心,走不成了。”

我失落的跪着,自言自語道:“因為我,無法離開了。”

“我也愛修劫,我對他的愛絕不比你少。”她面兒上淡淡的,語氣中充滿了情感。我想,她說的是真的。

我只是低頭不言語,心裏想着這一切,想着那個‘無心’的修劫。

良久,梵音問我:“你知道為什麽你進入輪回結界後會再回來嗎?”

我搖頭。

她繼續道:“因為你沒有心,無法重生,無法死去。”

我捂上心口,一股悶氣湧出,擡頭問道:“現在,我若是擁有了眼前的心髒,是不是就要死了。”

梵音不語,臉上的神色似有哀傷之意。她和我對某人有一樣的心意,我們多少有些相通之處。她哀傷,修劫也會如此吧。

“幸好。”我淺淺道,“幸好他已經沒心了,不會因為我的死而怎樣。”

“無心又怎樣，他依然拼死護着你。”梵音欲言又止,良久,平靜道：“一開始我以為是心髒的原因，卻在他挖出心髒後就明白了，他有沒有心已經不重要，他已經把你當成了心髒，學着活了下來。三百六十道輪回折磨裏,執意見你的心意讓他活了下來，我漸漸明白,他有多愛你。如今,為了陪你,反而舍了那顆心,這樣的意念,我怎麽能比。”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我有些驚訝。

她淺笑道：“緣起緣滅。地獄不是為了折磨人才會出現的，而是救人于水火的另一種方式。以前我太執着于向往的情愛,如今,看着你和他,看着你曾經用彼岸花拯救的人。我才知道,有些執着是多麽的傻。”梵音走向我,将心髒一點點推入我的胸口,最後進入我的身體,敖兮的聲音突然響起,飄蕩在我的心裏:“乾長平,你身體裏的心髒是我們的。乾長平,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這麽愛你吧。”

我驚訝看她,她只是一笑,繼續道:

“業障與孽緣都要償還，只是每個人選擇的路徑不同，結果卻是一樣。修劫之所以不能重生，是因為結緣、結怨太多，始終不能放開才如此。但他又不是十惡不赦的人，所以地獄選擇了另一種幫他還債的方式，做鬼官,就看他能不能參透，早日解脫了。”

“可是我不想。我想繼續有孽債，有結怨。我不想還清。”我誠實道。

她搖搖頭，說：“兄長本來打算讓修劫轉世的，他卻說了和你一樣的話。”

“他怎麽了？”我緊張起來，他已經被傷得體無完膚，如今又要給他什麽懲罰?

“他原可以早些修完結怨、孽債的，卻因為新添了幾筆，偷改了你的命數，錯判了些罪過，也輕判了些魂魄，總之，錯過了輪回轉世的機會，堵在了奈何橋口。”梵音無奈道：“孟婆說，他是自己坐在那裏說着新起的孽緣，不肯向前走的,又将心髒挖了出來。後來,被我兄長領了回去。”

“他會受怎樣的懲罰？因為改了我的命數。”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梵音并沒有回答,只是回問了句,“你知道自己命數被改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曲離歌進入最終回，多謝大家長期以來的支持，冰可樂在此鞠躬謝過了。定制印刷會在下周開啓，多多光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