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必修50

開學以後,一切都和過去不一樣了,他們所有的體育課都被征用成了數學課、英語課，歐陽幾乎從學生面前消失，只會偶爾代替班主任來看個自習課。

高三下學期，是女生當男生使，男生當驢使的一學期。

學生們早上7點開始上自習,然後在10點的時候集體出去跑操，回來一直自習到晚上22點，個別努力的人比如班長，幾乎要熬夜到淩晨。饒是林棗,也不得不拿出十分的精力去複習。

“不休息一會嗎,下午還有物理小測驗,你昨天晚上不是十一點才睡的？”肖蘊問。

只有在午休時間，班裏的大家才有機會放松,半個小時的功夫就趴下了一片。

林棗摘下一邊耳機，眼下有明顯的疲憊：“可我英語聽力還沒放完。”

肖蘊伸手揉她腦袋：“晚上放學我載你回去,你可以在路上聽。”

“好吧。”

小姑娘把耳機線收好，抱着本厚厚的英語習題冊作枕頭，面朝他這邊趴在桌上,很快就閉上了眼睛。肖蘊枕着自己的胳膊,側着頭看了她一會，從後面慢慢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了。

因為某些原因，林棗不得不努力學習，就算不是為了給那陌生的外祖父掙面子,也要為了祝小晴。

她的呼吸很快變得平穩，像是睡着了，肖蘊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其實，那天遇見祝小雨的事情，他沒有告訴她。

而且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那個女人也沒有和祝小晴說，看林棗的反應，她母親還不知道。

“肖哥，這一看就是典型的宮鬥家庭案例。”徐安在群裏讨論道，“說不準，那個小姨會以此為把柄要挾棗神，或者羞辱伯母，畢竟在老輩眼裏早戀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吧。”

“真有這麽戲劇性的展開？現在都8102年了。”趙宇不信。

“小說都來源于生活，什麽人沒有啊。”

徐安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肖哥，我就一問。你真的打算将來和棗神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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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高三，林棗才過十八歲生日沒有多久，他年長她半年而已；十八歲，實在不是适合談未來的年紀。

他又拿什麽許諾他們的将來。

群裏不再有人說話了，在全員趴着午休的教室裏，肖蘊靜悄悄獨自坐着，他伸手想掏根煙，摸到口袋才想起來已經戒了。

林棗睡着了，她呼吸均勻，因為蓋着他的大衣，臉頰熱得紅撲撲的，毫無防備的面龐。

肖蘊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麽。

尚城剛到春天，路邊的柳樹開始抽新芽，遠看去蔥綠蔥綠的，近看又似乎沒有。

就算被祖父母重新接納，祝小晴也沒有變回以前的大小姐，她還在市中心的水餃店打工，每天下午出去晚上歸來。

他們倆是通校生，不用上晚自習，林棗坐在肖蘊的自行車後座，在路過的小店買了幾個小包子，放在書包裏等着晚上回去吃。

平時他也會偶爾騎車帶她回去，路上聊些趙宇他們的糗事，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格外嚴肅，一聲不吭。

“我到了，謝謝。”林棗跳下地，繞到他面前。

肖蘊單腳撐地，忽然默不吭聲看了她好一會，大概有一萬年吧，他忽然擡頭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

“早點睡覺。”表情嚴肅。

小姑娘笑了，腳步輕快地進了房子。

肖蘊嘆了口氣，他又在門口呆了好一會，一直到天色漸晚，才推着車進自己家。

胸口有個小人在發瘋，一會敲鑼打鼓，一會吹曲調幽怨的笛子，他的心情好像也變瘋了。

春天微涼的夜裏，肖蘊站在林棗家樓下，倚靠着路燈柱，怎麽也無法平靜，忍不住百度。

【第一次見丈母娘，應該怎麽表現？】

底下竟然還有百度經驗，給出了數條的建議：嘴巴要甜，幹活勤快，尤其不能空着手上門。

肖蘊一滞，他環顧四周，現在還有沒關門的超市嗎，他現在去買來不來得及？！

正猶豫着，一輛開着前燈的小電動車由遠而近，慢慢停在面前。

車上下來一個全副武裝的人，等到她摘下帽子口罩和圍巾，肖蘊才認出來這就是祝小晴。

“你是，對面的小肖吧？”祝小晴笑了。

肖蘊整個變得同手同腳，他走過去立正站好：“阿姨好。”

“怎麽了，這麽晚還在外面站着，不冷嗎？”祝小晴聲音很輕很溫柔，和龍蓮完全不一樣，肖蘊覺得面對她，更有種無處遁身的無措感。

他沉默了幾秒鐘：“阿姨，您對高中談戀愛是怎麽看的？”

祝小晴張着嘴，似乎有點驚訝。

肖蘊呼吸加快，心一橫又接着說：“阿姨，自始至終都是我追的林棗，我們是上個學期在一起的，她大概是顧及我的心情，沒有拒絕。”

“今天很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跟您說這些，只是我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我應該對她負責，不能像做賊一樣，或者讓她背着別人的流言蜚語。”肖蘊昂首挺胸，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心跳卻出賣了主人的情緒。

“阿姨，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作不出什麽承諾，我不舍得拿林棗的将來打賭，但我保證，我不會影響她的學習，也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肖蘊說完，僅剩的一點勇氣也化為灰燼，他垂下頭，比面對老師時還要謙卑。

寂靜的夜晚，星星點點的路燈照亮綿延的老街，夜風吹來幾不可聞的迎春花的香味。

這幾秒鐘的沉默，度日如年。

肖蘊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面前的人淡淡開口了。

“你是真的喜歡她嗎？”

他一愣，毫不猶豫道：“是。”

祝小晴眼睛彎彎的，看着他露出一個微笑：“真好。”

“現在不是舊時代了，學生們也可以戀愛自由，只是孩子們年紀小，有時候根本看不清這份感情是喜歡還是愛，也不清楚這份熱情能有多長時間的保質期，見不到面了，會淡很自然。”她說道。

“不過，自從小棗轉學過來，我發現了她的改變，而且我覺得這種變化和她身邊的同學有很大關系，帶給她正能量，讓她敞開心扉的人，是你吧？”

肖蘊被未來丈母娘誇得受寵若驚，一張臉通紅。

“謝謝阿姨。”他雙手貼着褲縫站着，表情有些羞赧，“我也沒有做什麽，她本來就是很好的人。”

這誇獎他接受地毫不做作，祝小晴倒有些吃驚了。

她試探着：“你該不會是……将來想和小棗結婚吧？”

肖蘊擡頭：“不能想嗎？”

祝小晴被他眼裏的信誓旦旦折服，少年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

既然談着戀愛了，那有規定不能想結婚嗎，盡管他們離着法定結婚年齡都還有起碼4年的時間，祝小晴瞧着他的表情，笑起來。

“你真可愛，我算知道為什麽小棗喜歡你了。”

“快回家吧，晚上涼。”祝小晴拍了拍他的胳膊，肖蘊按捺住要跳起來的心情，表現地沉穩大氣，和她告別後慢慢走回自己家。

肖蘊走後，祝小晴還扶着電動車在原地站了一會，她看着少年那颀長的背影，肩寬腿長，走起路來很穩，肩膀幾乎不會晃，有種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

她忽然單手捧住臉。

“真帥啊，小棗眼光就是好。”

而祝小雨意外撞見二人相處，卻故意不告訴祝小晴，當然是打着別的心思。

她本來就讨厭這個柔柔弱弱沒半點主見的姐姐，祝小晴這輩子唯一一次自己做主，還是私奔，當時她可高興地不得了。結果就因為聽說她生的女兒成績好，将來有可能是高考狀元，祝英東竟然做主要把她們帶回來。

平白多出兩個人分家産，祝小雨能高興才有鬼了。

她專門瞞着兩位老人，打算等東窗事發來一個大爆料。為此，她刻意選了一個黃道吉日，來找祝小晴刷存在感。

“喲，今天沒有出去打工？”祝小雨大刺刺把車橫着停在門口，奔馳的标沖外。

“今天是調休。”祝小晴低頭道，她手下沒閑着，正在給林棗做手工面，滿桌的面粉。

祝小雨有些嫌棄，進來以後也沒坐。

“喏，我給你送東西來的，媽說高考生用腦大，讓我捎些營養品給林棗吃，你記得給她煮了。”幾個禮盒放在腳邊，價值不菲。

祝小晴看了眼，她知道是好東西，就沒拒絕：“我一會打電話謝謝媽。”

兩人相對無言，祝小雨自己逛了兩圈，看到小房間裏堆得滿滿的書籍，連電腦都沒有，只有一臺非常老式的磁帶錄音機。

她忽然心情大好。

“你這女兒生的好啊，成績好還不用操心，人又自律。”祝小雨側過臉，“你知道她有個小男朋友吧，談戀愛還能瞞地這麽好，真夠厲害的。”

她是打定主意猜測祝小晴不知道，就等着看她的好戲了。

可偏偏事與願違，祝小晴抓了把幹粉灑在面條上，眉目低垂：“我知道，那個男孩子是個不錯的，既然小棗喜歡，我們家長沒必要當惡人。”

祝小雨笑容僵住：“這可是早戀啊。”

“都18歲了，也算大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祝小雨被怼得啞口無言，她想找回場子，想了想：“可他們現在是關鍵時期，聽說那男孩還是個差生，每天到處打架的，這種孩子你怎麽放心？”

祝小晴切面條的動作停下，她擡頭直視自己的妹妹，少有的沒有膽怯：“在我看來他是頂好的孩子，這個年紀的男生，能有幾個敢來正面找家長的？而且小棗和他在一起，成績從來沒有掉過，而且會打架好啊……”她停頓了下。

“起碼比只會打游戲，身板比小姑娘還弱的男孩子強。”

這話她可以百分百理解為指她自己生的兩個不務正業的兒子。

祝小雨氣得臉色白了又紅，狠狠摔門離去了。

她開車急，在樓下的大奔馳貌似怼了路人，發出各種尖銳的吵鬧，祝小晴将親手做的面條放進冰箱，心平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