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解決
藺簡戈聽罷童钰的話後擡起頭來看向童钰,不正經時候的童钰當真不正經,可真正遇上正事的時候,童钰卻比藺簡戈還要鎮定兩分,而此刻童钰眼裏的篤定也着實讓藺簡戈刮目。
反倒是金召聽過童钰的話後就怔住了,再側頭看向張绮的時候,發現此刻的張绮也擡起了頭來,直直地看着金召,忽爾她像想起了什麽似的,眼中帶了驚喜之色看向童钰。
“你的意思是,你們完全可以弄死金召?”
聽出童钰話裏的意思之後,張绮便是不像從前那般懼怕金召了,所以話裏的驚喜就是連童钰和藺簡戈也能聽得出來。反倒是金召聽過張绮的這句話後氣極,怒目圓睜死死地瞪着張绮。
童钰抿起唇角笑了起來,她側了側頭,微揚了下巴示意藺簡戈,而這頭的藺簡戈聽過張绮的問話後倒真在認真地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
“若這些血都是你的,那麽殺了金召,童钰是沒大礙的,只要不弄死你,童钰就會好好活着。”
這話就很明顯了,只要童钰不死,死你和死金召本沒什麽區別,可現在金召威脅了過來,而你死了童钰就完了,那還是先弄死金召吧。
話一說完,金召就是變了臉色,轉而瞬間出手,就是沖着藺簡戈的面門而去。
站在一側的童钰看到這一幕并沒有提起心來,反而松了一口氣,看來她所猜測的都是對的。
只是金召還沒靠近藺簡戈,就是被伸過來的另一只手握了個結實。
都說鬼是沒有實體的,人與鬼相見,都是穿身而過,并不會真地抓得住,而此刻能實實在在地将金召抓在手中,必不是一般的人。
正在金召驚訝的當口,就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地笑着:“在老子眼皮子地下動人,金召你簡直是不要命了。”
若說金召一開始不怵藺簡戈,那是因為藺簡戈身上帶了舊傷的話,那此刻她便是覺得時運不濟,今天這一遭怕是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待金召擡起頭來看過去的時候,正是霍權那帶了怒氣的臉,鬼知道霍權多護着藺簡戈,想當初藺簡戈被白元明纏着鬥着,被霍權知道後,硬是抄起家夥将白元明打殘了一個月沒能下床。可白元明一向視藺簡戈為死敵,是以一直追着,而這麽些年因為藺簡戈少與霍權聯系,霍權如今就算知道藺簡戈又在白元明的手上傷着了,可也找不到白元明的鬼影了。
也正是因為霍權如今找不到白元明,所以金召才敢大着膽子跟藺簡戈讨價還價可沒想到此刻真是……運氣不能更好。
霍權手下一用力,便是将金召生生推開了。
藺簡戈微掃了眼霍權,也沒再說話。
“你們設計好了?”金召恨恨。
“就允許你設計人家童钰,不允許人家童钰設計你嗎。”霍權揚眉,帥氣的臉上帶了些挑釁的笑,更是看得金召心頭恨意漸深,奈何随着這挑釁的一笑,霍權的手下也是用了幾分力,直讓金召疼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金召轉過頭來看了眼童钰,好似想從童钰低順的眉眼中看到希望一般,可最後卻是揚起頭來就是絕望大笑了起來,霍權蹙眉,想下手一把結束了金召,卻聽得金召開了口。
“血是張绮的沒錯,可這不是我布的陣嗎,你們能解?”金召笑得張揚,看着童钰擡起頭來看向了自己,更是有些得意,“童钰,你就該死,你的臉是我的,命也是我的!”
這一聲吼得童钰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藺簡戈的身邊,下意思地去拉住了藺簡戈的手。
藺簡戈也回握着童钰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溫度渡給童钰,這才讓童钰慢慢地放下了心來。
“我自認為從前沒見過你,更是與你沒有過交集,你怎麽這麽恨我,非要我死不可?”童钰有着藺簡戈的支持,便是直直地看着金召,将自己滿腹的疑問都道了出來。
“你全陰出生,我不要你的命要誰的命?”
童钰搖頭:“天下嬰兒同年同月同時出生的何其多,僅為了這個由頭你就要置我于死地,我再傻,也不會信。”何況童钰只是平時迷糊,倒不會真的傻。
金召看向童钰,還是帶了笑意,也不顧霍權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徑直上前一步,面對着童钰,将唇角扯得更大,那鬼異的笑看得童钰捏緊了藺簡戈的手。
“天下嬰孩何其多,但只有一個童钰。”
“找死!”藺簡戈沒待金召再開口,探手徑直向着金召的心口而去,生生将那最脆弱的一塊握在掌心之中,再一死握,金召原本就慘白惡心的臉此刻就是連一點生氣也無,唇角微張,似還有話未曾說完。
霍權原本還拉着金召的手,此刻看到這一幕也只得微微嘆了口氣,而後輕輕地松了手,便是見着金召慢慢地往下墜,而後還未等她落地,便又全然化作了煙霧。
“她話還沒說完,你怎麽就弄死她了。”霍權無奈。
藺簡戈原也沒這般暴戾,可剛剛那一聲怒極“找死”,就是連他也覺得心頭一顫。
霍權擡起頭來看了看藺簡戈,又看了看始終站在藺簡戈身邊,拉着藺簡戈手的童钰,也沒将剩下的話問出來。
“回去吧。”藺簡戈也沒有想要回答霍權的意思,拉着童钰就要往外走,可童钰卻半分沒動,站在原地由着藺簡戈拉着自己。
藺簡戈回過頭來看着童钰,童钰搖了搖頭。剛剛的一切雖然震驚,畢竟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藺簡戈發怒的模樣,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藺簡戈是只脾氣極好,就是悶了點的小奶狗,由着自己耍賴耍渾都是不計較的。
乍一見到藺簡戈暴怒探手就殺了鬼,她心裏也是有些發怵。可是待回過神來,也覺得藺簡戈這般做也不無道理,可此時不走,全然因為還有其他的事沒有解決。
童钰轉頭,看向張绮,而後扯了扯藺簡戈:“那她怎麽辦。”
一直沒從剛剛的突變中回神的張绮,聽到童钰的話,這才怔怔擡頭,而後就恸哭了起來:“我真不是有心要與金召為伍的啊,我是被她殺的,我真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藺簡戈蹙起眉頭,回過看了霍權一眼:“這事還沒完,張绮死的時候,王子棋就站在她的身邊看着。你将她帶回去吧,別讓她死了。若一心求死,就讓她好生投胎。”
霍權明白藺簡戈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別讓她死了,自然,若是她都死了,那童钰怕真是沒得救了,回頭指不定讓藺簡戈如何折騰自己呢。
畢竟也是藺簡戈交待的事,霍權上前,冷冷開口:“走吧。”
張绮還是有些讪讪,可看了眼藺簡戈後,還是跟着霍權去了,畢竟那是藺簡戈,她還沒有膽子留下來。
待所有人鬼都走了後,藺簡戈還是将四下裏掃了掃,這般冷靜了下來後,她才是好好地将前後事都想了一想。
再擡頭看向童钰,童钰依舊低垂着頭,沒有一開始那般張揚與跋扈,雖然害怕,卻還是會時時打趣。
“你是不是能感覺到更多了,連霍權在這裏你也都知道。”藺簡戈輕輕開口,在這陰暗空寂的房間裏卻顯得很清楚。
童钰沒有說話,手還在藺簡戈的掌心中,卻還是冷浸的溫度。
再擡頭,藺簡戈借着外面微微從雲層裏透出的月光,看到了童钰面龐上的兩行清淚。
等回到家時,童钰将自己往房間裏一鎖,便沒再出來同藺簡戈說過話。童钰的心裏堵,藺簡戈也知道,看着從樓上飄下來欲跟童钰說話的秦月,也只搖了搖頭,任由童钰去了。
童钰的命不好,自她懂事以來她便知道,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怪事的确也多,可是讓童钰想不到的是,這些鬼怪竟可怕到拿着別人的命去換她童钰的一張臉或是一條命。
并不是她童钰聖母,童钰長這麽大,沒少自私過,小時候因為一塊糖還能跟別人動手幹上一架,可那些也都是些不足為懼的小事罷了。但真有這麽一天,她童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背上人命,而且所死之人個凄慘無比,再怎麽沒心沒肺,童钰還是有些受不住。
畢竟她不是善良的人,可也算不上大奸大惡。
看不見不知道是一回事,看得見聽得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藺簡戈回到家後也未上樓去看童钰,只是擡頭瞥了眼還在房間裏亂晃悠的小鬼們。眼神可怕,吓得這群崽子們個個安分地又蹲在了電視櫃旁前,哪個還有膽子往樓上童钰的房間裏沖,那簡直就是不想要鬼命了。
外頭夜色重,折騰了大半夜藺簡戈也是覺得有些困了,側頭看了眼沙發,無奈地嘆了口氣。
童钰因為生活拮據,早已将家裏的家具賣了個七七八八,所有的客房基本上都可以拿來做雜物間,唯有她父母的房間上着鎖,藺簡戈也沒有進去看過,裏面有沒有床,藺簡戈自然也不知道。
藺簡戈先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溫熱的水打在身上讓她又将這幾日的事想了想,最後的源頭全都指向了童钰,想必童钰也是想明白了,這才一聲不吭地就回了房間。藺簡戈左右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睡沙發的打算,用浴巾擦着頭發赤着腳上了樓。
輕輕推開童钰的房間,裏面沒有開燈,只有童钰微微的呼吸聲。
藺簡戈的視力好,不用特意開燈她也能看清房間裏的一切,輕手輕腳地來到床邊,先為童钰掖了掖被角,然後笑了笑:“還沒睡?”
藺簡戈邊問邊掀開了自己這邊的被角,然後小心地裹了一小角的被單,畢竟她不會覺得太冷。
沒等到童钰說話,藺簡戈便也沒有再問,只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輕輕地阖了眼。
許久之後,被窩中的人滾了滾。
藺簡戈本就睡得淺,這一動之下就是睜開了眼睛,正要皺眉,卻覺得腰間有一只胳膊探了過來,她先是一怔,随後才慢慢地反應了過來。藺簡戈沒有動,任由童钰輕手輕腳地抱着自己的腰。
這樣又過了大概幾分鐘後,童钰又動了動。藺簡戈微笑,這丫頭将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貼上來了。
童钰将自己的身體躬成了一個煮熟了的蝦一般,手攬着藺簡戈的腰,頭抵在了藺簡戈的背部,微微地蹭了蹭,竟是比藺簡戈還要像一只撒嬌的狗狗。
“金召想我的命,秦月也想要我的命,就是連家裏的這些小鬼們也都個個都想要吃了我。”話說到最後,聲腔裏竟是還帶了些顫抖,倒不像平日裏咋咋呼呼的童钰了。
“活了二十多年了,現在怕了?”藺簡戈覺得這個樣子的童钰雖沒有平日裏那般可愛活力,可即便這樣,還是慢慢地阖上眼放緩了語氣。
這丫頭平日雖然有些讓人覺得煩,可若不是她這般咋咋呼呼的,想來這日子依舊過得同自己從前那般死氣沉沉了。
“不怕。”
“那你矯情什麽。”
童钰堵了堵,最後想了想,藺簡戈說得也不錯,別人想要她的命,這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也不可能聖母到供手将自己的命捧出來奉上,免了其他無辜人的性命,可這樣一來,她就徹底無辜了。天下這麽多人的性命,還由得不她童钰做英雄去拯救。
又不跟美國那個人英雄主義一樣。
這樣一想,便是又覺得開明了,腦袋在藺簡戈的後背上又蹭了蹭,癢得藺簡戈想将童钰給摔出去。
“單身狗啊,那我這輩子是不是就要頂着這陰陽眼看小鬼們了?”
一聽童钰又開口叫自己單身狗,藺簡戈就是知道前幾天那活蹦亂跳的童钰回來了,可聽過童钰這問話,反倒讓藺簡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童钰了。
要說她不能恢複了吧,怕這丫頭還得再憂郁一陣子,要是說能恢複吧,藺簡戈也不知道到底會是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好,秦月這一家子事看着簡單,實則不然,明裏暗裏都是算計着童钰來的,她也不能指着胸口向童钰保證什麽事。
童钰見藺簡戈沒有開口,就是明白這問題問得有些太難了,側了側身又開口道:“你跟我講講你在以前是如何抓鬼的吧。”
藺簡戈微微一怔,轉而側過身來面對着童钰,這話頭也轉得太快了點。
可當她回過頭來看到童钰睜大的濕漉漉的眼睛,怔怔地盯着自己,原本還有些不耐煩的心思瞬間去了個七七八八,而後卻是認真地想了想。
“我沒有家人,打從我生下來,就獨自一人了。”
藺簡戈說着,頓了頓,正欲再說話時,童钰卻微微擡起了頭來看向藺簡戈:“那霍權是哪裏蹦出來的哥哥?”
藺簡戈笑了笑:“說起來霍權不是我親哥哥,只是這麽些年我和他都不知道各自從哪裏來,可是我和他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在幫過我幾次後就非要讓我認他做哥哥,日子久了,我也就認了。”
童钰聽着,想着這日子久了到底是有多久了,她雖沒問出來,可心裏卻不住地在想,手中攬着藺簡戈的腰又緊了兩分。
“我幫着人抓鬼,換些收入來養活自己。很多人開始會覺得這樣是迷信,可是這世間有些事很多人無法解釋就就将其歸為不可能,你看到的我的卡我的錢,都是我正正經經掙來的。”藺簡戈說着,還是抿着笑,看着面前那已稍顯困意的童钰。
“然後呢?”童钰找了個暖和的位置,“你就沒遇上什麽特別棘手的事兒嗎?”
“有的,有好幾次差點丢了命去。”童钰的意識有些渙散,可卻抓緊了藺簡戈,“每次遇上這樣的事,事後我都會消失一段時間,找個別人都找不到的地兒安頓着,休養好了再出來……”
藺簡戈低下頭來看了眼童钰,童钰已然阖上了眼,有些迷迷糊糊了。
“也同很多人相處過,可之後都不了了之了,我不會死,不會老,當主人家都已經慢慢到了暮年,而我卻如怪物一樣。”
“他們就怕了。”
藺簡戈帶了些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了童钰,最後微微嘆了口氣:“有一天你也會和他們一樣,懼怕我,然後……趕走我的。”
藺簡戈的最後一句說得極輕,跟無意識的喃喃一般,早已經沒有了意識的童钰自然什麽也沒有聽到。
微微嘆了口氣後,藺簡戈伸出手來,隔着童钰那珊瑚絨的睡衣拍了拍,直到确定童钰睡着了後,才将手探進了童钰的衣裳裏,摸到了童钰後背上的那塊被秦月抓處的傷口。
好似感受到疼,童钰微微皺起眉頭來輕哼了一聲,側了側身又接着睡。
藺簡戈心口跳動的動議略微快了快,等過了一段時間後将手抽了出來,又為童钰掖好了被子,這才阖了眼睡了過去。
外面夜色甚濃,月亮也不知幾時躲進了雲層之中,墨色之中秦月飄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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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