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如說完那句話後，氣氛頓時就沉默了好久。

向妍這會兒依舊被她拉着，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好半天都沒動，臉頰一片通紅。

甚至連倆人接觸在一起的地方都開始發熱。

“能、能不脫嗎？”半晌後，她終于憋出這麽句話。

“我的裙子是可以從後面拉開的。”她說，聲音很小的和她商量。

實在是可愛的很，聽的人心尖都在發顫。

“可以可以。”周如趕緊點點頭，後知後覺的松開了自己的手。

“我不看。”她說，強迫自己把視線轉移到了別處，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些，“你弄完叫我就好。”

語氣中也含着淡淡的不好意思。

“嗯。”向妍點點頭，往後悄悄退了幾步，臉頰泛紅的側了頭去拉後面的拉鏈。

身後很快傳來了小小的聲音，隐秘又細碎，在寂靜的空間裏聽上去非常暧昧。

這期間周如一直沒動，只是望着眼前和她對視的那些毛絨玩偶出神。

向妍是真的很喜歡粉色，屋子裏擺放着的玩偶大部分都是粉色的，粉嫩嫩的小豬小兔子和小松鼠。

唯一一個不一樣的是只青蛙。

翠綠翠綠的，伸着脖子瞪着眼，一眼望去醜的不行，眼巴巴的和她對視着。

好像在問，你是打哪個旮旯裏來的？

周如見狀不由得皺起了眉。

這麽醜的玩偶一定不可能是向妍自己買的，絕對是某個不知道她喜好，且沒什麽審美的人送的。

她原本是這麽想的。

可還沒等她細想，周如就突然想起來一個事兒，緊接着整個人都有點尴尬。

因為她突然記起……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曾送給過向妍青蛙。

那陣兩人還都上高二，雖然并不在同一個班，但周如卻經常會留意她。

她知道小姑娘喜歡吃什麽，喜歡做什麽，喜歡用什麽顏色的東西，喜歡紮什麽樣子的頭花。

甚至還知道每逢大課間，向妍就喜歡悄悄和同學一起去喂池塘裏養的青蛙。

是真的有青蛙，而且還不止一兩個，運氣好的時候能看見一群，呱呱叫着很吵人。

可學生們卻很喜歡，沒事就趁着課餘時間去看，向妍也在這幫人的行列裏，臉上和眼底滿是好奇和愉悅。

周如撞見過好幾次。

原來向妍喜歡這東西啊，她想。

之後也就随之記住了。

直到後來有一次向妍過生日。

小姑娘長得漂亮性格可愛，在學校裏人緣很好，送她生日禮物的很多，筆袋本子水杯，能送的基本上都送盡了。

這麽好的機會，周如當然也想送，不光要送，她還想送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所以整整一個周末她都在外面轉悠着給向妍買東西。

“你究竟想幹什麽呀？”和她同行的朋友有點好奇。

“挑些特別的禮物。”周如說，浏覽完了貨架上面的，随即又蹲下來繼續環視了一圈底下的。

到最後她朋友都看不過去了，幹脆幾個人紮堆湊在一起給她出主意。

“送鋼筆吧。”有人說，“又實用逼格還高，簡約且不失優雅。”

周如搖搖頭：“別人送過了。”

“那就送抱枕。”又有人說，“軟軟乎乎的，無論坐着躺着都能抱，一抱不就想起你了。”

周如還是搖頭：“也有人送了。”

“那要這樣……”幾個夥伴有些發愁，又湊在一起讨論了一會兒，最後告訴她，“你從她喜好入手不就完了嗎。”

“她喜歡什麽呀？”

“喜歡吃草莓糖。”周如說，想都不用想就直接開了口，“還喜歡粉嫩嫩的小東西，喜歡甜甜圈，喜歡……”

“這些東西都有人送了嗎？”朋友問。

“嗯。”周如點頭。

“你再想想還有什麽沒送過的嗎？”朋友嘆了口氣。

周如想了想，最後張張嘴吐出個詞來：“青蛙吧。”

突然一下從滿是少女心的東西過渡到青蛙，這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幾個朋友愣了愣，最後半開玩笑似的給她支了個招。

“幸福路那邊不是有個大溝嗎。”他們說，“要不你上那裏面逮兩只回來，花卉市場裏賣的說不定都是星期蛙，死的快，溝裏的活潑點兒。”

本來就是個玩笑，一般人都不會聽的，要放以前周如也不可能聽。

可這回不一樣，向妍是她活了這麽大以來喜歡上的第一個人，她想看見她開心，想看見她對自己笑，想聽她軟乎乎的和自己說謝謝。

這個想法就像是團火苗似的，刷的一下就從周如心底燒開了。

以至于……她後來真的跑去溝邊抓了一下午的青蛙，最後回家時整個人都像是從泥裏面滾出來的。

想到這裏周如突然有點想笑，也不知道自己當年怎麽就那麽傻，又傻又愣二的可以。

那時她不明白，在池塘裏看見青蛙的效果和從手心裏看見的效果是不一樣的。

好好的一個生日，向妍卻被她吓得哭紅了眼，別人哄了半天才好。

也難怪她會讨厭自己。

周如輕聲嘆了口氣，雖說以後也發生了不少事，但這件事估計可以算的上是根源。

“我弄好了……”還沒來得及再往下想，身後突然就傳來了向妍的聲音，小小輕輕的，很不好意思。

“那你過來吧。”周如說，深吸口氣按捺住自己心底滋生的那些細小心思，随手拿起了噴霧。

身下的沙發很軟，向妍彎腰坐下，沙發輕輕的動了動。

屬于她的氣息也緊跟着飄散而來，浸入鼻腔嵌入嗅覺，烘的人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随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滿是青紫的背。

周如見狀心髒頓時一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撕扯了一下。

眼前的場景實在叫她心疼。

小姑娘背上青了好大一片，深深淺淺的顏色摻雜交叉，附過原本白皙的皮膚，可怖又醜陋。

可周如卻并不覺得難看，只覺得心疼。

“誰弄的？”她問，聲音裏帶着隐忍，手指顫抖着撫上向妍的皮膚。

她的手指很熱，不一樣的熱度順着皮膚爬上來，通過脊髓一直傳達到腦海深處，溫暖又溫柔。

“沒有誰。”向妍搖搖頭，唇用力的抿了起來，“雨天太滑，我真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不是說你散步的時候沒下雨嗎？”周如繼續問，眉頭緊緊皺着，似是非要逼問出個結果，“怎麽可能是那個時候摔的？”

她這一問，向妍頓時就沒了聲音。

氣氛沉默了好久，片刻後向妍這才終于又重新開了口。

“我去隔壁超市的時候摔的。”她說，蹩腳的找着借口，語氣聽上去似是要哭了，“真的，你別擔心了……”

無論如何也不想她知道實情。

周如垂下眼，逐漸被陣無力感堵住了心口。

這會兒雨依舊在下，雖然屋子裏要比外面溫暖的多，但終歸還是有些冷的。

周如不忍她着涼，也就随即拿起了噴霧，動作輕柔的幫她一點點處理着傷口。

“對不起。”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如突然輕輕開了口，聲音融進雨聲裏，溫柔的不像話。

“都怪我，也都怪那盆綠蘿。”她說，努力想讓眼前的向妍開心一些，“我們太壞太壞了，才讓你不小心摔倒。”

“我幫你吹吹好嗎？”她這般道，擡起眼看向了向妍的側臉，未等她同意就又重新低下了頭，湊近她的背輕輕吹着氣。

“吹吹就不疼了。”

上完藥後，周如沒再繼續待下去。

向妍明顯狀态不怎麽好，再加上又受了傷，無論如何也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而她做完自己承諾的那些，也就該走了，一秒都不應該多留。

“我走了。”她說，“有事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來回也方便。”

“好。”向妍應着，朝她感激般的點了點頭，“謝謝你。”

“嗯，再見……”周如推開門走了出去。

向妍住在三樓，沒什麽必要坐電梯，走樓梯下去就行。

周如掏出手機，一邊順着樓梯走一邊給李源發微信。

【把上次你加的那個姑娘的微信號給我一下，和我朋友一起來的那個。】

她說。

李源那邊馬上理解，很快就給她推薦了個名片過來。

周如低頭看去，見到了出現在屏幕上的幾個字——

天空中的一朵芸。

這不是個黃號嗎，上次給向妍發黃色信息的那個。

周如頓了頓，繼續給李源發信息，問他你是不是給錯了，你給我個黃號做什麽。

【什麽黃號？】

李源那邊不解。

【周如你是不是傻了，這就是你朋友的那個朋友啊。】他說。

【叫許芸芸的那個，我名字都記着呢。】

【你手頭有黃號啊，幹啥的，我有個朋友也想看看】

一條接一條，沒完沒了。

周如面無表情的把他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之後點開了許芸芸的名片發送了好友申請。

做完這些後她輕輕閉了閉眼。

對于向妍她不可能不管的，無論她對自己是什麽态度，喜歡也好，厭惡也好，想要遠遠推開她也好。

無論怎樣，她也依舊要管的。

“周如。”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輕輕啓唇，用了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對自己說了句，“你怎麽那麽讨厭呢。”

“可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