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昏迷的女土匪
“二丫頭怎麽樣了?”一位老漢坐在床邊,低頭端詳着尹二丫消瘦而沒有血色的臉,憂心忡忡,不由自主的叨叨,“她會不會有事?不會像大丫頭一樣……”
“好你個老尹,別說這些喪氣話,二丫身子壯實,哪裏像大丫頭那麽經不起折騰!她今日還給我劈柴呢,劈了……”雲婆娘轉頭一看外頭的柴堆,這一看不得了,直接閉了嘴。外面那堆柴自己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就還是什麽位置,只不過柴刀挪了個位置,柴一根也沒劈。
雲婆娘伸出小手指頭剔了剔牙,臉上升出些煩躁來,“怎麽搞的,老巫還不來?”
“現在已經不早了,老巫從來架子大,這個時候去請,她能應下來就不錯了,咱們就等着吧。”尹二丫的爹老尹嘆了口氣坐在床前,從懷中掏出了個髒兮兮的舊帕子,幫自家閨女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阿尋伏在床前,什麽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床上那面色蠟黃,昏迷不醒的陌生女子發呆。雖然他才十歲,但是很多事情他已經懂了,比如剛剛烏鵲給他遞過來的眼神和話語,比如眼前這位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名叫雲婆娘的女人從頭到腳打量自己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保命,但是卻不懂,面前的這位別人都喊着尹二丫的女人,究竟是怎麽變成自己的烏鵲姐姐的。
方才在寨子裏頭,他分明是用力扯了她的“人/皮/面/具”,但是那臉卻紋絲不動,沒有任何的破綻。
現在其他人都在等一個叫“老巫”的人,沒有人管他,而他也能靜靜地觀察這個烏鵲姐姐的樣子——小小的身軀,至少比之前烏鵲姐姐的身子要矮了一個頭,頭發很長,卻有些明顯的幹枯發黃,胸部幹癟,透過單薄的衣裳幾乎可以看到胸腔的骨頭輪廓,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态的黃白色,雖然五官可以看出精致,但整個人的狀态卻讓人不忍用美或是不美來形容她。
阿尋心中想,如今的易容術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竟然真的能将一個人變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實在是讓他十分不解。
真的能做到嗎?
阿尋盯着烏鵲的面部邊緣細細的看,似乎是想在她的臉上發現一些易容的痕跡。
雲婆娘早就有些不耐煩了,自從将回到家中,擺脫了那群看熱鬧的人之後,她就一直不住地瞄這個男童,心思一早就不在尹二丫的身上了。
雲婆娘的目光不住地在阿尋的身上游離,嘴邊的笑意怎麽也遮不住,她眼瞎了才看不出來,這孩子雖然小,但是他身上穿的,腳上踩得,腰上綁的,頭上戴的,哪一樣不是可以賣上價錢的好東西?剛剛只不過被一直被老尹叨叨個不停,只得不停辯解事情的經過,反而沒空逮住這個未來的“錢袋子”好好問問情況。
阿尋感覺到她的靠近,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
“小公子,你叫啥名?”雲婆娘蹲下身子,笑得露出了一排黃黃的牙,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料子,心說貴的東西手感就是好啊!
“我……我叫阿尋。”阿尋咽了口唾沫,一幅瑟瑟縮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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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尋,你不要怕我,我是你二丫姐姐的娘。”雲婆娘笑嘻嘻的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一旁的凳邊拉扯,“坐啊坐,你二丫姐姐身體好着呢,不用管她的。”
阿尋遲疑的看了一眼床上虛弱的姑娘,覺得雲婆娘這個話似乎說得很不對,他也不願意離烏鵲太遠,所以不管雲婆娘怎麽扯,他也不願意離開床半步。
雲婆娘扯了老半天也沒扯動他,卻聽到他一下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痛啊,我要看着姐姐……嗚嗚嗚……”
“好好好!看着看着,讓你看着。”雲婆娘趕緊松了自己的手,頓時有一種自己的髒手污了人家身上的好衣裳的感覺。她這輩子,哪裏遇到過這樣的娃,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要真是搞出事來,別說拿錢了,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阿尋緊緊抓着烏鵲的手指頭,眼淚嘩嘩的往下落,心中祈禱着她一定要平安醒來。
正在此時,只聽門外有雞被驚醒的響動,阿尋擦了擦眼淚擡起了腦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伴随着母雞驚慌失措的“咯咯噠”叫聲,夜晚的秋風卷着沙塵進了房間,一個身穿灰色破爛長袍的人緩緩地出現,阿尋瞪大了眼睛,眼淚珠子挂在臉上,有些發愣。
這個人長得實在是有些奇怪。你若說她是女人,她卻身高八尺,身材壯碩,面部線條棱角分明,卻絕對談不上好看,但若說她是男人,她的胸前卻又是鼓鼓囊囊地,耳朵上也帶着些鐵質飾物,人一動便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老巫您可算來了!”老尹一看到來人,差點老淚縱橫,“您快幫我看看,二丫她這是怎麽了,怎麽像是忽然撞了邪一樣,就這麽暈過去了怎麽喊也不醒的!”
阿尋盯着她的臉,只覺得屋子裏的溫度似乎瞬間降了下來,随着她的靠近,他聞到了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陣濃烈的怪味,那味道像是馬糞和牛糞攪拌在一起的味道,又像是牲口棚裏頭許久沒有清理的味道,阿尋使勁的捏住拳頭,這才忍住沒有吐出來。
“一只母雞。”老巫聲音沙啞,卻是讓屋子裏頭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巫出手向來是先說好報酬,這是慣例,她索要的報酬一向是雇主出得起的,但是卻又是拿出來十分肉疼的東西。老尹怔了怔,咬牙點了點頭,雲婆娘在一旁拼命地掐他的手臂,心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卻被平常一向老實巴交的老尹狠狠地瞪了一眼。
雲婆娘被冷不丁的瞪着有些懵。
在他們村裏,牛是命根子,母雞卻是生財寶,一只母雞下出來的蛋,自家人吃可以補身子,幹活更有力氣,賣出去可以得些閑錢,這算是他們改善生活的一大依仗,如今為了昏迷不醒又幹活偷懶沒人要的二丫,卻要送走這個會生蛋的母雞,雲婆娘的心中別提多憋屈了。
“出去吧。”老巫将手中的包袱擺在床邊,朝他們擺了擺手。
不甘心的雲婆娘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發橫的老尹直接拽了出去。
阿尋不敢走,不想走,更怕這個人會對烏鵲姐姐做出什麽不可預測的壞事,于是将她的手指頭抓得更緊了。
“你。”老巫轉過頭,灰暗的眼睛與他猛然間對視。
阿尋的背後瞬間起了冷汗。
“去把門關上。”
老巫說完之後,便自顧自的開始擺弄包袱裏的一些符紙和工具,阿尋關上門之後,躲在桌角,悄悄地偷看她的動作,只見他從包袱裏掏出了一個髒兮兮的小瓷瓶,伸出粗糙的手指頭在裏頭沾了沾,然後在尹二丫的額頭上點了點。
老巫也并沒有将阿尋趕出去,只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被點的那一處原本是透明的液體,卻在空氣中慢慢的變成了紅色。
阿尋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吓得大氣不敢喘。
老巫又從包袱裏掏出一張符紙來,那符紙上畫滿了黑色的線條,像是不規則的潑墨圖,他将符紙在房間拐角的蠟燭上點燃,只見轟的一聲,符紙開始劇烈的燃燒,那蠟燭卻轟然熄滅了。
符紙便燒成了灰燼,老巫在黑暗中不知道做了些什麽事,卻忽然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驚呼聲,沙啞的嗓音夾帶着一絲痛苦,與此同時,蠟燭忽然亮了起來。
阿尋滿身是汗,吓得一動也不敢動。
擡頭一看,只見老巫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剩下的符紙,發出了一聲嘆息。
“作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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