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廣交好友

落了座,瞧見牆上新挂的八仙賀壽,藺容宸一腔的憤懑才稍稍平複,“哪位高人的手筆?”

“不知是何人。不過畫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為了祝賀祖父七十大壽……王爺是不是也覺得這畫着實不錯?”

藺容宸細細觀畫,半晌颔首道:“本王見你對繪畫鑒賞頗有心得,不如評一評?”

“評一評?”嚴曦有些難為情,要畫者自評,他應當往好了說,還是往差了說?

藺容宸的一雙冷眸淡然地望着他。

嚴曦輕咳一聲,剛才剛撞了人,再不服軟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八仙越萬頃之海前來祝壽,氣勢蔚為壯觀……此畫剛柔并濟,洗煉遒勁,雲海、長風,煙濤、水浪雖輕勾淡然,卻呼之欲出。線條頓挫跌宕,極具逍遙豪邁之韻,而且人物刻畫精細,神态逼肖。無論結構用墨、取景布勢,都屬上乘之作。”

“不錯!”每一個字都說進藺容宸的心裏。他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除去那些冒犯頂撞。他的眸子澄透明亮,有一股形容不出的靈動之感。稚氣與秀氣并存的臉上總是挂着一抹懶洋洋的不谙世事的笑,仿佛時刻提醒他,不要跟一個孩子計較。三歲之差,相形之下,藺容宸都覺着自己太過于老成。

嚴曦見他似已入神,沒再出聲,怕驚擾了這位陰晴不定王爺。

“這枚印信……”藺容宸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一枚印章上,臉色突變。那裏印着一句話——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嚴曦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不明所以,“有何不妥?”

“此畫從何而來?”

“托人高價買來的。”

“作畫者是何人?”

“不知道。”嚴曦搖頭,他剛才不是回答過了麽?“我猜定是個狂放不羁的老者吧!筆墨之間才有如此逍遙不羁之感,令我等這籠中之鳥,尤為豔羨!尤為豔羨!”

“能找到此人麽?”

Advertisement

嚴曦将頭搖的如同撥浪鼓。“這都過去幾個月了,根本無從查起……”

“幾個月?”藺容宸十分玩味地看他一眼,“此畫墨色尚新,完成時間應未及一月。你會看不出來?”

“……”嚴曦是真的忘了這一茬,窘迫地轉過臉,眼珠子亂轉,“這個……方才光顧着品畫,未細看墨色……”

“是麽?”既然他不願過多透露作畫者的訊息,藺容宸自有別的辦法。“你若能将心思花在讀書上,太傅定會比收到這幅畫還要開心。”

“王爺,你是不知道。”嚴曦在藺容宸對面坐下,身體前傾,湊到他面前,“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不像兄長,學什麽都特別快。”說完還長長地嘆了口氣,倒像是極為委屈無奈。

藺容宸嫌棄地往後揚了揚身子,“你若真為太傅着想,願意上進,本王會為你找最好的先生。”

“這……就不用了吧?”嚴曦傻了眼。剛才說的話能不能吃下去,當做沒說過?“祖父是帝師,他都教不好我,這世上恐怕沒人能教我了……哎呀,王爺,客人到了,我先去幫忙,不打擾王爺賞畫了。”嚴曦尋了個理由離開正廳。這種對話再繼續下去,他真吃不消。

藺容宸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枚印章上。真的是個老者麽?

嚴曦雖跟梁硯文一般有隐疾,但并不妨礙他交友遍姑蘇。

初到李家不大開口,完全是因為新環境尚未适應。時間久了,本性自然暴露,加之李行之對他寵愛有加,他亦察覺自己跟李行之應是有些關聯的,心底完全将他當做祖父,在李家待得愈發自在起來。

為了報答李行之的這番恩情,他早已決定将來如李行之所願,入仕為官,目前能痛快一天就多痛快一天吧。他格外珍惜眼下為時不多、自由自在的日子。

當日來的除了朝中之人,還有梁硯文的幾個衙門同僚和嚴曦的一衆朋友。藺容宸看着院子裏烏泱泱的一竿子人,額角青筋突突的跳。“怎麽回事?”

趙珣也是一臉懵,“……好像是來祝壽的。”

“廢話!不祝壽難道是來鬧事的?”藺容宸仰頭看天,半晌出了口氣,“嚴曦呢?”

趙珣颠颠地找嚴曦去了,不多時回來道:“還在外面迎客。”

“還有?”他這是要把全蘇州人都請來嗎?

“恐怕是。”

“叫他滾進來!”藺容宸徹底沒了耐心。

嚴曦雖不能辨臉,但在蘇州的這幾年,早練就一身憑走路的身形認人的本事。當然,僅限于他與對方十分熟識。若像上回謝松林那般,在流雲樓坐着不言不語,他未必能認出來。

這廂正迎着衆好友,不亦樂乎,卻見趙珣木着臉對他道:“王爺讓你滾進去!”

嚴曦的一張笑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回頭掃了眼正齊刷刷望着他的衆人,幹笑道:“既然王爺召見……各位先自便,嚴曦去去便回。”

他見過趙珣兩次,但這般面色如鐵還是頭一回。“大人可知王爺為何要見我?”

“不知。”趙珣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尤其是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見識到他這般的不靠譜,更是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

見了藺容宸,嚴曦一臉谄媚,“王爺有何吩咐?”

“你到底請了多少人來?”

嚴曦算了算,如實回答:“二十三個。”

“二……十三?”藺容宸氣結,“你還真是廣交好友!”

嚴曦幹咳一聲,“王爺謬贊了。”

藺容宸深呼吸再深呼吸,盡量放平語氣,“本王希望你能約束好這些人,莫要酒後無德,宴上鬧事,否則全部連坐!”

“這是自然。”別人要來,嚴曦總不能拒之門外。更何況人多、熱鬧些有什麽不好?

回了座位,謝松林與他耳語道:“我看那侍衛的神情,王爺似乎生氣了,你可知為何?他可有難為你?”

嚴曦擺擺手,一邊招呼衆人,一邊低語道:“沒事。他就是那樣的人……你也知道,天家的人麽,向來喜怒無常。”嚴曦不多說,謝松林也未再多問。

衆人對李行之敬重有加,亦有藺容宸在一旁坐鎮,壽宴倒也沒出什麽差錯。談笑吃喝間,熱熱鬧鬧的一天總算平安過去了。

送走衆人,李行之将藺容宸安置妥當,回房與酒意半酣的老友敘舊。“顧純老弟,托你查的事可有進展?”

“瞧我這老糊塗!”劉顧純又是跺腳又是拍腦門,“我在荊州找到了碧煙的表妹,她說你成親不久,碧煙就有了身孕。因怕鄰裏說閑話,她爹娘将她送到臨縣的一處尼姑庵待産,據說生下了一個女嬰,但碧煙……”劉顧純嘆息一聲,不忍再說下去。

“碧煙如何?”李行之顫聲道。

“難産而亡。”

李行之聞言,老淚縱橫,口中只反複喃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過悲傷。我後來找到那座尼姑庵,因時隔多年,當年的尼姑大多已不在庵中,只有一位還能隐約記得一些,碧煙下葬後,所生的女嬰便送給一對路過的夫婦。”未等李行之繼續詢問,劉顧純将他知道的一股腦說了出來,“那尼姑只知道路過的夫婦是要去玉田投靠親人的。老弟能打聽到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我若知道她那時已有身孕,無論如何也不會……”李行之陷在悲痛裏不能自拔,碧煙的事是他這一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如今已沒有一絲可彌補的機會,“那孩子身上可有何記號或信物?”

“記號?”劉顧純努力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未聽她說。對了,據說碧煙去世前将一條綠流蘇放在了女嬰的胸口。”

“青絲流蘇……是一條紅豆青絲流蘇……我對不起他們娘倆兒……”李行之激動的語無倫次,突地站起身,“你方才說玉田……我要去找那孩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你去何處找她?”劉顧純拉住他,雖不忍心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擔憂,“說不定那對夫婦根本就沒去玉田,抑或他們早已搬了家,或是……”

李行之搖搖頭,“不會的!你可知道嚴曦長得有多像碧煙,他或許就是我的外孫……”

劉顧純愕然,“那嚴曦的娘……”

“三年前我在水墨軒遇到他……過去的事,他全都不記得了……”提起那天的情景,猶自歷歷在目,“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玉田!”

“你若執意要去,老弟便陪你走一趟,權當是雲游了。只是此事尚不明了,還是瞞着嚴曦的好。”劉顧純覺得嚴曦失憶定也是經歷過什麽,事情查未清楚之前不易讓他擔着壓力。“明日我便跟王爺說一聲。”

李行之點點頭,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直到三更才各自上床。

更聲在幽靜的青旗巷飄蕩,趙珣進房欲催促藺容宸歇息,卻見他披衣而起,正欲出門。

“已過三更,王爺還要出去嗎?”

“去醒醒酒。”藺容宸捏捏發脹的額頭。

他今日喝了不少,這些個蘇州官員辦事不怎麽樣,阿谀奉承在行的很,你一杯我一杯,輪番敬酒。藺容宸的酒量不淺,倒也無所謂。但李行之年紀大了,哪能如此這般喝法?若出了問題,他無法跟聖上交代,只能代飲。

月色明朗,四下阒無人聲。

院裏一叢九重葛,繁盛郁勃的花枝在半明半暗中連綿不絕。沿着花叢,一路走去,藺容宸駐足在一個拱門前,這裏的花枝更為茂盛,仿佛從未修剪過,已将拱門遮了一半。

拱門裏的房間還亮着燈光,隐約可見兩人。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