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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三搭四
嚴曦這幾日雖坐在案前卻全無心思整理卷宗, 滿腦子都是藺容宸說的那些話。
他真的頂着白薇的身份入了宮,不受寵則罷,一受寵就會成為衆矢之的。雙拳難敵四手, 到時候真能全身而退麽?還有, 這件事要不要跟梁硯文說, 讓他幫着出出主意?可轉念又一想,梁硯文到底是個文人, 能有什麽主意?只會徒增擔憂罷了。
正胡思亂想着, 就聽有人道:“何大人怎麽有空來翰林院?”
何舒月笑道:“昨日得了一幅畫, 特來請嚴大人鑒賞一番。”
嚴曦聞言擡起頭, 何舒月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也不知怎得, 他心頭一跳,有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何大人。”
“嗯。畫卷不太方便攜帶,勞煩嚴大人随我去一趟大理寺。”何舒月說得十分客氣。
嚴曦無法推拒,合上卷宗,點頭道:“下官這就跟大人走一遭。”
何舒月一來,他就隐隐有預感, 向嘉彥的事被他察覺到了什麽。出了翰林院,嚴曦道:“何大人來找下官, 怕不是鑒畫這麽簡單吧?”
何舒月看他的眼神帶着一絲玩味, “嚴大人, 雖然很多人都相信你投靠太師,但本官一直不信,今日來找你, 就是想問問本官的猜想對還是不對?”
“這還用猜麽?”嚴曦笑笑,有些微的落寞,“何大人定然比下官更了解朝中局勢。嚴曦初入翰林,身後無任何勢力,不求高升,只求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只是萬事難随心想,投靠符太師,下官也是被逼無奈。”
何舒月道:“這麽說,你是真的跟符卓……”
嚴曦道:“我想何大人這次找我來,不僅僅是為了問這個的吧?”
“自然。”何舒月言歸正傳,“那日是你将皇上帶走的?”
“何大人何出此言?那日明明是皇上要帶下官前去狩獵?大人如此說,嚴曦可擔不起這個罪名。”他說的很是真誠,尤其那雙眼睛,清澈透亮,看不出半分撒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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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舒月道:“那嚴大人總知道皇上為何未帶随行的侍衛?”
嚴曦道:“這個問題何大人可以去問問皇上。”
嚴曦口風極緊,何舒月并未問出個子醜寅卯,可他就是知道這件事跟嚴曦脫不了幹系。于是,暗地裏同樣派人盯着嚴曦。
且說嚴曦要搬家的事先是被喻俊元知曉,随即又被喻紫鳶知道,兄妹二人無論如何都要陪他去新家看看,嚴曦雖已盡力與他們保持着應有的距離,但喻紫鳶總是将他的話當成耳旁風,硬是拉着喻俊元一道去了新宅子。
好巧不巧,藺容宸也派了人來幫忙。喻紫鳶還以為是嚴曦請的雜工,使喚的格外順溜。“你們輕一點,這裏面可都是雲昕哥哥的書畫,萬萬不能随意一扔,要輕輕放在地上。那一箱是雲哥哥喜歡的花瓶,放在書房的角落裏,一會兒我來布置。還有這個……”
嚴曦眼睜睜見她叉着腰對兩人耳提面命,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喻俊元很是尴尬,一直在旁陪着笑臉,“雲昕兄,這……實在是抱歉,舍妹非要來,我也攔不住,給你添麻煩了。”
嚴曦十分敷衍地點點頭,若真是他請來的人,他倒是樂意袖手旁觀,只怕這些人回去将事情一禀告……想到藺容宸的那張臉,他就一陣惡寒,打了個哆嗦,将喻紫鳶拉到一邊,端茶倒水遞到她手裏,“喻姑娘忙了半天,也累了,坐下來歇息片刻。”
喻紫鳶聽他這麽一說,還以為在關心自己,臉上登時升起一片紅雲。“雲昕哥哥,我不累。”
“你累。”嚴曦又将一碟瓜果放在她面前,“剩下的事就不勞煩紫鳶姑娘了。”言畢削了個蘋果塞到她手裏。
既然雲昕哥哥心疼自己,那就順着他好了。喻紫鳶眉目含情地接了蘋果,用袖子擋住,在一旁細嚼慢咽,總算消停了。
折騰了整整一日,才将家裏收拾妥當,藺容宸的兩個心腹也回去複命了。
“你說整個過程都是那個女子在使喚你們,嚴曦連吭都沒吭?”藺容宸拉着一張臉,一字一句道,“還有什麽?”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說。
藺容宸只那麽一瞪眼,兩人頂不住壓力,“嚴大人給那女子倒了茶水……”
“削了蘋果……”另一人補充道。
“還心疼她累。”
“嗯,對!”
藺容宸的臉越來越黑,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藺容宸道:“下去吧!”
兩人又是面面相觑,就在剛才,他們還以為腦袋保不住了,怎麽這火氣說沒就沒了?
火氣不是沒了,是被藺容宸硬生生壓了下去。
這廂兩人剛剛退下,藺容宸立即進了密道,直奔嚴曦家。推門出去時,躺在榻上小憩的嚴曦被吓了一跳。
“皇上?”他認出了那身龍袍。
藺容宸掃了一圈屋子,“嚴大人收拾的真快!”
“這還要多謝皇上派來的兩位大人,幹活沒的說!”嚴曦笑呵呵道。“微臣還說明日入宮感謝皇上呢!”
藺容宸陰陽怪氣道:“真的嗎?不是嚴大人指揮有方麽?”
“……”這個“指揮有方”該不會是指喻紫鳶吧?嚴曦十分誠懇地問道:“皇上可是在暗指喻姑娘?”
藺容宸也不否認,“你跟她是何關系?”
“朋友而已。”嚴曦就不明白了,為什麽藺容宸如此在意他這方面的事?這種表現就像吃醋一般。吃醋……嚴曦被自己的想法驚住,險些咬到舌頭,定了定心神,趕緊将如此荒唐的念頭壓下,“皇上來找微臣,該不會就是為了問這個吧?”
藺容宸十分不想回答“是”,但真相就是如此。
“朕跟你說過,你的婚姻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更何況你馬上要入宮為妃了,這個時候跟個不三不四的女子勾三搭四,你想幹什麽?”
這話說得十分的過分,嚴曦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炸毛,逐條反駁道:“皇上不覺得這話非常不妥麽?首先,微臣不敢勞煩皇上替自己尋找共度一生之人。再者,這個喻紫鳶是喻俊元的妹妹,并非什麽不三不四的女子,她還未成親,皇上怎可如此毀她名節?還有,我與她清清白白,如何能說勾三搭四?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地冤枉人!”
“哦?”藺容宸眯起眼睛,神色十分危險,“你說朕不問青紅皂白?”
嚴曦反诘,“難道不是?”
藺容宸冷笑一聲,轉身“哐”地關上密室的門,走了。
嚴曦:“……”
就這麽走了?
竟然就這麽走了?
為何會一語不發地走了?
嚴曦愣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将密道的門打開又關上,關上又打開,如此反複了七八次,還是決定進宮面聖。藺容宸離去時的表情令他坐立難安,總想着要去問清楚或者解釋清楚,否則,今晚是不用睡覺了。
密道裏沒有一絲光,伸手不見五指。嚴曦不知道藺容宸一個人是怎麽摸索過來的,反正他走得磕磕絆絆,十分緩慢。
估摸着大約行了近百米,腳下陡然一空,才想起這裏有幾步臺階,但整個人已朝前趴去!也不知哪裏伸出來的一雙手将他的腰肢緊緊握住,免了他跌個狗啃屎的慘相。
嚴曦的臉貼在對方溫熱的胸口處,恰好能聽到他的心跳,強勁而有力,如鳴鐘一般。這人身上的氣味像極了藺容宸,但他剛才明明負氣而走,不該在這裏。嚴曦欲将人推開,卻被他抓住手,“路不好走,別亂動。”
“皇上?”還真是他。聽見他的聲音,嚴曦提起來的一顆心瞬間放回肚子裏,手也好,腰也罷,随便他怎樣握,俱是不再掙紮。
“嗯。”走到稍顯寬闊的地段,藺容宸取出火折子,點了牆壁上的油燈,“你入密道做什麽?”
明明是藺容宸的不對,可看到他生氣,嚴曦又覺得自己好像特別理虧,“皇上剛才似乎生氣了。”
“似乎?”藺容宸挑眉,他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那你跟來作甚?道歉?”
“也……算是。”嚴曦本想說“也不是,就是想跟你講講道理。”轉念一想,他若能跟藺容宸講得通道理才怪,便順着他的心意道,“皇上剛才那麽一走,微臣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藺容宸抿了抿唇,神色緩和下來。
密道的寬度不足一米五,即便是空闊的地方也只有兩米左右,如此逼仄的空間裏,嚴曦有種無形的壓迫感。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來自于密道還是來自于對面站着的人。
“朕問你,那個喻紫鳶……你是否喜歡她?”
“微臣只當她是妹妹。”這個回答他都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皇上怎麽就是不信呢?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壁燈的原因,剛才說這句話時,他從藺容宸的眼裏看到一抹光亮。
“那你可有喜歡的人?”
嚴曦愕然,沒想到藺容宸會在此時此地問這種問題。
“沒有。”他答的十分順溜,片刻不曾停頓。
若說有,藺容宸定要問出這人是誰才會罷休。就是給嚴曦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是你啊!”以藺容宸的脾氣,還不得将他挫骨揚灰?
“沒有?”這個回答似乎不在藺容宸的預料中。他的臉色不大好,微微皺着眉重複了一遍,“你說沒有?”
“嗯。”嚴曦不敢看他,又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就這一眼恰恰被藺容宸瞧了去。他将人逼到牆根,兩只手一左一右撐在嚴曦身後的牆上,把他圈住,“發誓。”
“哈?”嚴曦起先并不明白藺容宸說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思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瞬間就懂了。皇上何時變得如此幼稚?他輕咳一聲,舉了手,“微臣發誓,如果我有喜歡的人,就讓我……”
“等一下。”藺容宸豎起食指放他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用你喜歡的人發誓。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就讓他萬箭穿心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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