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
給林飛路在蓋房子的小工們,一直都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首先是這個地方的人就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就拿經常出現在工地上的路在跟二狗說吧。
他們就經常看見這一大一小倆怪人,在那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呢,而且那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居然都不會回話的,別人要問他個事,他都不會直接回答,一般都是左右的找一圈,發現沒有另一個孩子當翻譯後,才會不得已似的找出筆紙來,在那一筆一劃的寫在紙上回答對方的問題。
而那個路在呢,就更神了,那副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就跟眼裏沒人一樣,說起話來也牛到不成,看見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從來都是那一句話:“拆了重來。”
而且路在還很聽那個半大不小的小人的話的,往往那個小人在紙張畫了幾下,路在就會馬上找人修那改這的。
幸好是按天算錢,所以不管這倆人怎麽折騰,工地上這些幹活的人倒無所謂,反正按天領錢就是了。
但有一類人就比較郁悶了。
那些賣各種建材的商人,本以為撈着個肥羊呢,因為這個路在看着實在是好糊弄,什麽東西只要是好得看上眼的,他價格都不問就會買下,但他身後的那個小白臉則不好對付。
往往是前腳路在定下了東西,那些商人再找了林飛算賬的時候,就會出現纰漏。
看着白白淨淨的,也不怎麽說話的林飛,現在已經改換為一副大手大放的态度了,反正他一個人也沒那精力盯着路在跟二狗了,他也就索性讓那倆人折騰去,他幫着把關盯着點錢就成了。
所以現在全職管錢的林飛別的倒也無所謂了,就是在講價的時候,特別能殺價。
而且有時候因為殺價太狠了,買賣不成的時候,那些商人再想回頭找路在商量商量,路在的回答則是一律的,別找我,我不做主這類的話。
這下可給那些商人氣的七竅生煙了,心說你他娘的不做主你跑這攪合什麽來啊。
漸漸的那些商人就摸清楚裏面的門道了,再等着路在看上什麽的時候,那些商人也學乖了,都會先跑到林飛那問一問大概的低價,要是太低,他們也就懶得做這筆買賣。
同時工地上的人起初都沒瞧得上二狗那個孩子,一個小屁孩而已,在那瞎指揮什麽啊,但有一次大家中午休息,其中一個專門壘磚的閑的蛋疼家夥,跑過去逗二狗的時候算是開了眼了。
那個人就問那個只會在紙上亂寫亂畫的二狗說:“給俺說說白泥畫啥泥?”
二狗沒吭聲,他見了所有的人都不喜歡說話,除非有好好當他的翻譯,否則他都是閉着嘴巴的。
實在躲不過去了,他才會找了筆紙應付一下,這個時候看見有人湊過來,二狗也只是挪了下屁股躲開了。
那個人見二狗躲自己,也就故意的又湊了湊,一張嘴滿嘴的爛牙跟一嘴的被老煙熏出來的煙臭味險些沒給二狗熏過去。
二狗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不耐的樣子來,那人看見了就哎呦了一聲的,又說了一句:“俺說泥還挺有脾氣的哦,不樂意俺挨着泥哦,泥不也是泥腿子出身麽,就在路家山邊兒上住了幾天奏以為自個兒是見過世面的咧?俺就問問泥吧,泥成天寫寫畫畫的泥能算出來俺壘的那面牆用多少塊磚不?”
“4112塊。”二狗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随後就站了起來。
那人起初沒在意,以為二狗小孩子家家的,這是賭氣瞎說的呢,反正是中午解悶的事兒,當時在場的人誰也沒在意,結果第二天那面牆壘好了,他們點算剩下的磚頭時,就驚訝的發現他們壘牆正好用了4115塊,雖然比之前那個二狗說的多了三塊。
但當時他們在扔磚的時候有兩塊掉在地上摔了個角,還有一塊是在整平的時候給整裂了不能用的的。
衆人雖然驚訝但不大信這個邪,雖然說一面牆他們總壘牆的老人也是多少能估算出需要多少塊磚的,但就算是最熟悉這門手藝的老人,在估算的時候也不可能能達到這麽接近的數字。
因為磚頭那東西,雖然能用計算的方法算出個大概來,但有些地方因為需要用到半塊磚,再者在壘拐角的地方也是沒準的,萬一進去一小塊或者出來一小塊,到時候那數就差出去不少了,說白了,手藝也決定了他們壘牆需要的磚數。
在熟工手裏磚頭就是耗費的少,有些新手就是容易壞磚。
所以他們覺着這事挺邪乎的,還有那孩子才多大啊,壓根就不可能是算出的嗎?
因為這個塊數壓根就不是能那麽能精細算出來的東西,只能是估算,有的估算着差了十多塊磚的都被人覺着是高手了。
說白了誰家蓋房子不多預備出個一百來塊磚啊。
那孩子能說準了,多半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這麽想着那些人就又找了二狗想着試一試他,反正房間多了,一面牆一面牆的,他們就不信了這個孩子能個個都說準。
最後的結果還真是說一個準一個,就算有差也是就兩三塊的問題。
那些人這下可是驚訝壞了,因為能把數字算的這麽精細的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孩子連他們平時使磚的方式都摸透了,說白了誰壘哪,怎麽壘至少這孩子心裏是有數的。
再往後那些人就不像以前似的那麽覺着二狗指手畫腳的覺着別扭了,甚至遇到有些地方做不好的或者鬧不明白的,那些人還會主動的找了二狗去問。
二狗那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只要是問到他了,他都會很有耐心的回答,就是回答的方式很不一般,都是別人問了後,他給人當下就畫出示意圖來。
那圖是既清楚線條又簡單。
就算最沒文化的小工也都能一眼就看明白,而且二狗所給出的辦法往往是既省事又有效的。
到了最後只要二狗到了工地上,馬上就會被人圍起來,在那問東問西的問個沒完,甚至還有人在那巴結的叫他二狗工程師。
這個名號是既缺魂又讓人牙碜。
林飛跟馮凱聽後眉頭都是一緊一緊的。
按村裏的規矩,一般這種找人蓋房的活兒都要包吃包住的,林飛雖然跟人講價講的恨,但在對真正幹活的小工身上卻是好說話的多,在夥食上他也絕對的不苛待大家,基本都能做到頓頓有肉。
整只整只的雞炖好了,還有一張張烙出來的大餅,天氣熱的時候還會提前熬出降暑的綠豆湯來。
最初的幾天林飛還是專門跑一趟到工地去送飯的。
後來馮凱覺着麻煩來,就對林飛說:“你來來回回的跑什麽啊,幹脆這樣,我把好好跟二狗的房間收拾出來,讓他倆跟我跟闵文湊湊,你讓那些人中午過來吃吧,幹一上午活兒了,也讓人順便睡個午覺。”
等闵文被林飛叫着回到家吃飯的時候,已經黃花菜都涼了。
闵文不明白為毛這個路子跟林飛蓋房,倒黴的卻總是他,也因為這麽個事,闵文那盼着路子倒黴的心是一天緊似一天。
每次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都恨不得當那個點火的撚子,偏偏看着林飛跟路在關系還是挺融洽的,之前還能因為蓋房子的事有點分歧的倆人,到後期的時候,簡直都能頭靠着頭的商量起事情來了。
闵文就覺着一萬個一億個不對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對馮凱嘀嘀咕咕的,馮凱反倒勸他說:“他們相處的好,你做小舅舅的難道還不替他們高興嗎?說白了,萬一倆人吵起來了,現在要分房睡的話,咱們家都沒地方安排……哎……”
說完馮凱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雖然沒說,但早已經心靈相通的闵文卻是一下就猜着了馮凱的想法。
馮凱準是後悔當初重修房子的時候沒擴建的事了,随着家裏人越來越多,馮凱也是覺着現在所住的這個地方不夠用了,最近中午都是折騰着好好跟二狗跑他們屋裏來午睡。
說真的,馮凱也覺着過意不去。
雖然林飛提出要讓那些小工們都睡他跟路在的屋裏,但馮凱卻難得多想了一步,他覺着小孩子的東西還好搬一些無非就是課本什麽的,但林飛跟路在說白了屋裏值錢的東西多,又是倆大人了,方便不方便的,住進去那些人肯定是不成。
馮凱正這麽想着呢,闵文就湊到他身邊,無比親昵的摟着他的肩膀,跟馮凱商量說:“凱凱啊,要不咱們也蓋房子得了,憑什麽咱們蓋不了啊?我手裏有點錢呢,我想着多蓋出幾間房來肯定是沒問題,雖然比不上那倆崽子的房子好,但以後我肯定讓你住上比那更好的房子。”
馮凱聽了卻是一笑,無所謂的說:“心意我領了,可現在路在跟林飛正蓋房子呢,咱們就別添亂了,到時候大家一起蓋房子,這院子裏得亂騰成什麽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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