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知真相

自栗寧榕離開行政司，栗致遠從悲痛中回過神，便安排心腹去城門口守着。因為不知道皇上會從哪個門出城，所以，他安排了四人，一人盯着一個門。

果然，守在東門的心腹看到皇上喬裝出城，便立刻回去禀報。

栗司長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女兒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是他手裏還有一物，只要将這枚板指拿去見周慶權，或許就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帶着皇上已經出城的消息，他來到統領府。周慶權還奇怪，“天色已晚，不知栗司長光臨，有失遠迎。”

栗致遠臉色凝重，“周統領，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不打擾，不打擾。”

周慶權把栗致遠請到書房，屏退了下人，二人便在案桌前坐下。栗致遠發現，周慶權縱然年紀輕輕，卻有着異常的冷靜和沉穩。

“周統領，就不想問問是誰讓我來找你的？”

周慶權把茶水遞過去，輕輕一笑，“不用問。但我知道是誰讓您來，又是為何而來。”

這話讓栗致遠驚詫不已，“為何知道？”

周慶權：“大人，你我并無私交，這麽多年也是各自忙于自己的公務。所以，若說為了私事而來，絕無可能。所以，只能是我知道的那件事。我說得對嗎？”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确實，私下栗致遠和周慶權并無私交。兩人只在朝堂和各種宴會上相見，私下裏從無來往。但是，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都是幹實事的人，是真正為了這個國家着想的人。

于是，栗致遠選擇了無條件信任，将栗寧榕給他的板指拿了出來。果然，見到這枚板指，周慶權只是緊了眉頭，似乎先前猜測他的來意是對的。

他拿着板指，沉沉的嘆息，說道：“我寧願這枚板指永遠不要回到我手裏。”

栗致遠見他又是一陣嘆息，便問道：“阿榕說，你會告訴我一切。所以，周統領，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為何失去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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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年的原由，總算要等到一個結果了。

在栗致遠熱切的期盼中，周慶權這才說道：“大人。其實我沒有想到，最後拿着這枚板指來找我的人會是您。我更沒想到，您會是宰相大人選中的人。”

周慶權端起茶卻沒有喝下去，當即把茶撤了，換上了酒，又重新拿了兩個杯子，将酒倒滿。

“大人，在說之前，晚輩與您先幹一杯。如何？”

栗致遠知道他的意思，同時他接過女兒送來的兵符後，就已經做了決定。所以，他願意和周慶權喝一杯。

杯酒下腹，周慶權再不隐瞞。

“五年前，我投志無門，情緒低迷，感覺一身才華無處施展之際，栗大人……就是宰相大人，她寫了封信給我，問我若願意，便去南營校場找成國公府的世子爺，也就是她的大哥。但當時您知道的，栗大人是全民公敵，所以我當時是不信的。可是後來我一想，從前我聽說的栗家孫小姐，不是權勢熏心的人。所以我便又去了。後來的事嘛，我确實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再後來又在皇帝親設的比武擂臺上摘和桂冠，大出風頭。也因此換來了這巡城營統領兼兵部侍郎的要職。這離當時我收到栗大人那封信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栗致遠插了一句話：“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周慶權點點頭：“大人所猜完全正确。那日皇帝壽宴，栗大人與我單獨見面，與我說了一件事。”

“何事？”栗致遠問道。

“栗大人說，琮帝再無君王之緣，而太子尚可一試。當時聽到這句話令我十分震驚。原來我所想不錯，栗家小姐真的不是權利熏心的人。她果然是有謀劃有智慧的人。那次見面，她讓我不必急于做決定。但是我有滿腹報效國家的心志，當時就答應了她。所以，這枚板指就是那天分開前給她的。她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這枚板指來找我，就要我配合那個人的一切行動。”

周慶權說得有幾分激動，“沒想到，我這一等就是四年。”

栗致遠卻是雙眼一閉，心痛不已，“原來如此！她早就在謀劃這件事。早就給她自己和栗家人做足了打算。”

“大人，接下來您如何打算，但請吩咐。我全力配合。”

栗致遠，“皇上出城，也是阿榕計算好的。周統領，既然如此，我也不瞞你，今日午時前，阿榕找我不光給了這枚指板，還帶來了皇帝調動兵馬的兵符。此時，兵符就在我手中。”

兩人商議下一步的行動，文官這邊栗致遠有足夠的能力震攝同僚。武将那邊就交給周慶權。當夜，周慶權派出心腹拿着兵符出城調派大軍去了。

這一切，都在栗寧榕預料之中。她了解她爹的行事作風，了解周慶權的報國之心。所以，她才能走得毫無擔憂。

“小瑩，休息一下吧！讓馬兒也吃點草料。”

冬夜裏趕路除了冷還有餓。沈冬瑩在草料上灑了水便拿去喂馬，拍拍手裏的灰，她也鑽進了馬車裏。

車裏的案幾上點了一支蠟燭。即便馬車四周不透風，燭火也總是搖搖曳曳，極不安分的樣子。

“凍壞了吧！來，吃點東西。”栗寧榕把白天打包的吃食擺放到沈冬瑩面前，還倒了水，體貼得緊。

“小姐，您說皇上真的會出城來追咱們嗎？”吃了點東西後身體舒服了些，沈冬瑩就問道。

“我上哪兒知道去，她愛來不來。”

“不是。不可以。你怎麽能不知道呢？”小瑩表示對小姐十分失望。

“開玩笑。別當真！”栗寧榕呵呵一笑，假裝認真：“嗯，皇上一定會來的。約摸明天午時前能追上。”

最後這句話倒是真的。她猜測赫連涵的出行工具不會是馬車，只會是馬。騎馬的速度會快于馬車的速度，所以掐指一推算，差不多明天午時左右就是見面的時間。

歇了小半個時辰，她們又繼續出發。前面是一片林子，隐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狼嚎。兩人都有些提心吊膽。但好在林子不深，出了林子就進入一個村子。

“趕夜路實在有些瘆得慌。小姐，不如，找戶人家落腳，睡一會兒吧！反正明天是要見面的，大不了一覺醒來大家互道早安，您看如何？”

栗寧榕挑開車簾，“我說你這個丫頭……嘶，怎麽這麽冷？那那那，聽你的，找戶人家借個宿吧。大不了，互道早安！”

這大概是最早的擺爛。來自宰相大人的逃亡姿态。

由于已經是深夜，約摸子時都過一半。這一主一仆兩個姑娘突然敲開一老漢的門，說要借宿。那老漢在門內從門縫望出來，差點以為來了兩個漂亮的女鬼。

“主人家，我們姐妹是要去往安月城投親的。因為路不熟，又一直沒找到鎮子投宿客棧。剛才往前去了一些見是一片林子，我姐妹二人膽小不敢再往前去，便只好過來敲門打擾。您行個方便，我們只需要一個能避風的地方即可。”

這番說詞算是很有說服力的，栗寧榕不禁佩服沈冬瑩憑白飄來這麽豐富的江湖經驗。

那老漢還是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怯生生的把門開了一點點。借着他手裏的燭火看得更仔細了，眼前剛才說話的披着長發，另一人嘛則是束發，偏男性裝扮，但認得出是個女孩。這一看，這兩人都是大大方方，正正直直的鵝蛋臉，定是好人家的姐妹無疑。尤其是她們身後的馬車，三馬拉一車，可是豪華。

“兩位姑娘，實在抱歉。實屬夜半，這年頭沒少有強盜土匪進村劫掠，故才小心了些。”

純樸的老漢把她們讓進門，将蠟燭放到桌上，就請她們坐下。

“主人家無需抱歉。是我們姐妹二人打擾了才是。”小瑩回話。

栗寧榕已經把這個房子大略掃了一眼，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窮。确實是窮，屋內除了一張舊桌子，牆角有兩件農具，牆上挂着個破草帽，就沒別的了。

哦，還有房間內傳來的男子的咳嗽聲。聽起來像是病了。

主人家将她們帶到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床上鋪着稻草，加上一張露棉絮的破被子。老漢說，這是他住的房間。旁邊那個房間是他兒子。他兒子上個月病了，也沒錢看病。

謝過老人家，沈冬瑩便借了廚房燒了壺熱水。主仆倆這才喝上一頓熱茶。

幸好是初冬，天氣沒有太寒冷。兩人挨了一夜，誰也沒有睡着。天色微微亮時，她們便起身離開。臨行前，栗寧榕讓小瑩把剩下的吃食都留下，還留下了一張銀票。

兩人重新啓程，大清早的官道十分安靜，所以馬蹄的聲音便遠遠的傳出去。

而此時，一夜未睡都在趕路的赫連涵帶着四名護衛，剛剛趕到小山驿站。小山驿站是設在官道上的驿站，專供來往行人歇息補給。

小山驿站的人被吵醒了，但眼前人亮出來的是金色腰牌，一看就是辦皇差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沒多久熱騰騰的面就送到餐桌上。赫連涵帶着的這四名護衛以前就是晉靈軍的人，早年間就跟着她打仗，什麽苦都吃過。

五人吃了面，又跟店家置換了馬匹，另一名護衛去打聽關于一輛馬車的事。店家記得可清楚了。

“那兩個姑娘看着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做人真不咋地。一會兒嫌我的菜沒油，一會兒又嫌菜裏有蟲，完了又說我的茶葉太老，非要喝什麽什麽清臺山上的英紅茶。唉，英紅茶是什麽，那是皇帝專用的，我們小老板姓喝得起嗎？”

的确，英紅茶只有皇帝能喝。每年産量就那麽小半斤，阿榕隔三差五的讨要，都不夠養她。

赫連涵不禁想……阿榕，你留這麽明顯的線索給我，分明就是故意引我去追蹤你。究竟，你在想什麽？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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