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煎熬

經過街道的時候，栗寧榕特意留意，發現行人極少，偶爾幾人經過也是行色匆匆。至于店鋪，基本無人開張。一派蕭條。巡城營的人已經加強了巡邏力度，所以她們每隔一段路都會遇到巡邏隊。

一路來到東承門方向，未靠近便被站崗的士兵攔下。士兵不認識她們，栗寧榕和小瑩便退後了些。正巧看到二哥栗劭哲走過來，小瑩趕緊招手。

“真的是你？”栗劭哲完全沒有想到他小妹剛剛登基，竟跑出宮來了。他趕緊要跪下去，被栗寧榕叫停。

“二哥，你帶我去城樓上看看吧！”

見栗寧榕的臉色不是太好，栗劭哲知道她心裏擔心的是什麽。那城樓下方，就是她的青梅竹馬。如果沒有這次意外，她們的婚事應該已經定下來了。

一邊走上城樓，栗寧榕問道：“晉靈軍可有什麽異動？”

“沒有。”栗劭哲搖搖頭，“從巳時三刻他們來到城下，直到現在一直沒有任何動作。”

栗寧榕：“二哥可看到過晉靈王？”

“沒有。”

腳步已經來到城樓上，因為栗寧榕和沈冬瑩刻意着裝過，城樓上的人也認不出跟在他們将軍身邊的人是誰。也方便了栗寧榕。站在城樓上，望着從城下三四十丈開外，一步一人，密密麻麻站滿了的晉靈軍，她的目光開始尋找。

阿姊會在哪裏？

萬千軍中，不見阿姊蹤影。栗寧榕好似更緊張，又好似松了一口氣。她有點害怕面對，又渴望早日見到。可是現在，只見士兵不見将軍，她還是不能确定她的阿姊會不會攻城。

“二哥，依你之見，你覺得晉靈軍攻城的幾率有多大？”栗寧榕問。

栗劭哲：“六成。”

栗寧榕輕輕皺眉：“為何？”

“以前，晉靈王待你極好。我覺得這輩子她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或是為難你的事。可是現在，她明明知道新帝是你，卻依然擺出進攻的姿态。或許她現在在猶豫，但之後或許就不會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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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寧榕點點頭，嘆了一聲，心中所想的是赫連涵究竟有沒有重生？

“早前阿姊與我說過許多她打仗的事。那些年，風火城很亂，時常被西揭國和烏托國進犯。那裏的百姓不得安生，常年缺衣少食。為了徹底解決三國之間的戰事，阿姊帶着十五名精兵僞裝進入西揭國，歷經艱難，終于生擒西揭國皇帝，迎來了西揭國退兵。”

她頓了頓，又說：“西揭國退兵以後，烏托國卻派了更多的軍隊過來。阿姊擔心夜長夢多，果斷先下手為強。雖然如此，但最後還是花了五年的時間才終于将烏托國打到心服口服。”

栗劭哲：“的确，當年所有官員聽之色變的風火城，是晉靈王花了十二年時間才終于換來的和平。晉靈王雖是一介女流，卻是不折不扣的巾帼英雄。也是赫連家幾十年來唯一一位親自率軍東征西戰，最終變成戰無不勝的人。”

“是啊！”栗寧榕微嘆一聲，“二哥，你說阿姊那麽厲害。她先前如果選擇直接攻城，極有可能這會兒她已經進入皇宮之中。可是，她為什麽會停下了呢？”

栗劭哲雙眼一亮，問道：“小妹，你的意思是……她不打算攻城？”

但是栗寧榕卻是搖頭。她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有沒有答案。只是憑着一種感覺，感覺阿姊不會。

又在城樓上看了一會兒，她找不到赫連涵的方向。或許赫連涵并沒有出現在城樓所及的視線範圍內。栗劭哲不讓她多待，便親自把她送回宮裏去。

的确如她所想那般，上午晉靈軍來到城下後，赫連涵騎在馬背上遠遠望着那座城樓，想起前世種種，想起栗寧榕對她的恨和愛，沒過多久她便退回到一片樹林裏去了。

她暫時找不到進城的勇氣。這一世，是上天的恩賜。這極不易的恩賜，她不敢草率做任何決定。那座城裏如今在位的是她最愛的女人。在風火城的十二年裏，即便殺過無數的敵人，可她始終做不到冷硬心腸。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她在林中的小溪邊已經坐了許久，只顧着看潺潺流水，想着心事。全然不知她的左右副将都快急得跳腳了。

趙宏良：“子珊，你去。”

許子珊給了個白眼：“為什麽是我？你不能去？”

趙宏良：“女人和女人不是更容易對上話嗎？我一個大老粗，別再把王爺惹急了才好。”

“可是，你看王爺這副樣子，跟在風火城時的果斷手腕完全不一樣。我真擔心她會因為登基的是栗小姐，而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你別吓我！”趙宏良說。“咱們來之前王爺可是在衆将士面前指着青天發過誓的，不改天換地絕不罷休。”

“也許是我想多了。”許子珊往左邊方向望了一眼，他們的王爺坐在那裏像塊望夫石了。

赫連涵又坐了快一個時辰，在許子珊和趙宏良失去耐性之前，她把兩人叫到跟前。

“命令将士們安營紮寨，架鍋燒飯。”

兩人驚得睜大眼。

許子珊：“不是，王爺，咱們不趁機攻城？”

趙宏良：“是啊，王爺，您放心，我帶人做先鋒，一定殺出一條通往皇宮的路。”

然後，兩人收到了來自王爺的冷目。

赫連涵看了一眼他們後就移開了目光，這山林風景甚好，極是養眼。于是，她又讓人把她的營賬安紮在小溪邊。

那邊，許子珊和趙宏良越來越揣摸不到王爺的心思。兩人互相看着對方一齊嘆息，也只能按王爺的吩咐照做。

申時末，東承門外，飯香十裏。

晉靈軍安營紮寨的消息，是栗劭哲親自進宮告訴栗寧榕的。當時，栗寧榕在大殿上聽二哥這一說，跟後她就對大臣們說晚飯就不留了，然後讓大夥兒各回各家吃晚飯。

因為這個消息，栗寧榕的晚飯多吃了半碗。她知道，赫連涵安營紮寨就意味着她已經在猶豫。不論她是否也是重生，接下來她不攻城的幾率就升到了七成。

但她也不敢有多放松，城下可是四十萬骁勇善戰的晉靈軍。有晉靈軍攔着，她這個皇帝手裏的左右兩營加起來五十萬大軍根本沒法靠近，所以一開始趙永輝讓她派人去調兵時她直接就放棄了。

而且，跟晉靈軍正面對抗，別說五十萬，哪怕一百萬兵力她也沒有把握能打贏。

這時運，有時候還是認的好。這叫有自知之明。

只是這晚上總是睡得不踏實。她想家，想從小睡到大的那張床，還想她的阿姊——赫連涵。

城外的赫連涵躺在自己的營賬裏，心裏想的全是栗寧榕。于是她想了一夜的栗寧榕，也聽了一夜的小溪流水。看到帳外有一絲光亮時，她竟然希望這個天不要亮起來。

她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她不能攻城，不能攻打榕榕剛剛建立的朝政。起先她要推翻的就只是琮帝而已。因琮帝不僅無能，也徹底寒了她晉靈軍和風火城百姓的心。

可眼下，已經變幻為新朝，撐起整個國家的人還是她口口聲聲要娶的女人。這城，又如何能攻？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這天果然沒有亮起來。挨不到半個時辰，黑壓壓的雲層開始落雨。雨勢越來越大，她坐在營帳裏吩咐鑽進帳來問她要不要趁雨攻城的左右副将，讓全體将士都進帳避雨。務必保重身體，謹防春寒。

許子珊……糟糕，王爺一定是中邪了！

趙宏良……該死的蒼天啊，把我們鬥志昂仰，戰無不勝的晉靈王還給我們。

下大雨了，對東承門上的守衛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冒雨攻城的幾率基本上不存在。即使晉靈軍人多，但這雨啊水啊爛泥巴呀，攻城不是明智之舉。

皇宮裏，栗寧榕站在閑靈殿的大門前看外面的雨，這場雨讓她的內心歡喜。她想，只要赫連涵沒有趁雨攻城，那麽她攻城的幾率就會上升到八成。所以，現在只要等這場雨，在雨停之前沒有收到晉靈軍攻城的消息，或許她就有辦法了。

松了一口氣，她轉頭吩咐道：“來人。去南營校場請将栗将軍進宮議事。”

不到半個時辰，栗劭真就到了禦書房門前。解下雨衣，抖掉鞋子底的水，他才進去。

“參見皇上！”

栗寧榕擡頭：“大哥來了！自家兄妹，不必多禮。大哥，坐。”

她将手上的折子快速批閱後合上，放到已經看過的那一堆折子上去。呼出一口氣。

“大哥，這兩日我們家變化太大，不知爹娘和祖父可都還好。”

栗劭真也不隐瞞：“爹和祖父都好，知道你也是受琮帝所托，國家大事，怎能怠慢。只是娘比較擔心你。雖說你此前也是在宮裏給琮帝做了五年禦書房掌書官，但并沒有接觸真正的朝中的那些明争暗鬥。所以娘才會擔心。”

栗寧榕苦笑一下，那六年宰相大人的輝煌時期一閃而過。

“你交待大嫂，多陪陪娘，好好照顧她。我得空時就回去。”

栗劭真也知道，現在的她想回去，已不容易。

“對了，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是有一件事情想讓你去做。也許也只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栗劭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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