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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看那先生臉色難看,若寧致遠再質疑,怕是要冒險翻臉了,不由道:“老先生十分細心,萬不會如關潼那般毛躁。”
那人聽他誇自己比關潼厲害,瞬間便眉開眼笑,忙謙道:“小哥謬贊。”
藥沒問題,寧致遠便也沒再為難他,叮囑小二陪他去拿藥,自個在屋裏研究他留下的幾瓶藥膏。
“這藥抹幾天才能消腫?”他拔了瓶塞用棉棒抹了藥膏給安逸塵擦藥。
“最快也得三五天。”
寧致遠挑眉:“這麽久?你不是都不能出門?我本想讓你去寧府養傷的,你既然去不了,這幾天我便過來吧。”
聽他提及寧府,安逸塵的臉色不好看。所幸他臉腫着,寧致遠只當他為臉發愁,将藥膏抹勻道:“認我做大哥明智吧,小爺我親自給你上藥,可不是誰都能請的動我。”
他一臉嘚瑟求誇的張揚望,安逸塵一樂便遂了他的意,笑着将他誇了一番。
“是!是!是!寧少爺最義氣,安逸塵能與你結拜,三生有幸。”
“真的?”寧致遠來了精神,換了一瓶藥繼續給他擦,力道越發的輕,臉上簡直笑開了花。
安逸塵微愣:“就這麽開心?”
寧致遠點頭,十分幹脆:“可不是,當初結拜時你可是像上刑場,一副舍生赴死的不情願樣。”
安逸塵笑了笑,時過境遷,很多事總歸是不一樣的。這世上人太多,不是每一個都如寧昊天那般奪□□殺人女的,即便是他兒子,性情也與他天差地別。不管魔王嶺衆人如何,在安逸塵眼中,寧致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是為他兩肋插刀的兄弟,他再混帳也不能動寧致遠。仇得報,也得護得寧致遠周全。
“致遠,你要記得我剛才說的話。我真心把你當兄弟,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他說這話時眉心皺着,眼中笑意沒了,又是那種讓寧致遠心煩的隐憂。寧致遠眉稍一揚,凝視他半晌慎重開口道:“逸塵老弟,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說,現在的事,以前的事,如果你願意,小時候的事我也要聽。如果你不願說,我幫不了你的。”
兩瓶藥已經上完,他将東西收起來,專注的看着安逸塵眼睛。那人眼睛極快的眨了幾下,眼神有些慌張,迎着他的目光開始躲閃,終于撇開頭,低聲道:“你知道我小時候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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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嗯了聲,見他臉色刷的雪白又道:“只知道你為何落下認床的毛病,你爹……他……想過要抛棄你,是麽?”
安逸塵沒說話,寧致遠便一直等。過了許久,安逸塵梗直的脖子終于不再僵硬,他輕嘆一聲,扭過頭朝寧致遠一笑,淡淡道:“可他又回來了,不是麽?致遠,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對不住他。”
他說這話時一直盯着寧致遠,雖是笑着卻讓人覺得難受。寧致遠不想見他如此,握住他手道:“我想他對你一定很好,若不然你也不會成為這麽好的人。”
安逸塵苦笑:“你覺得我很好?”
寧致遠拍着胸膛笑道:“我的逸塵老弟自然好。”
安逸塵被他三言兩語逗笑:“不知羞,哪有這樣誇自己人的。”
寧致遠不服氣:“你既問了,我自是答了。再說,我說的是心中所想,怎麽就不行了呢。我才要說你呢,有什麽話不要憋在心裏,說出來才好。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誇我兩句來聽聽。”
“想我怎麽誇你?”安逸塵也有幾分好奇。
“誇我英俊潇灑,玉樹臨風,怎麽好怎麽誇。來,先誇一句試試。”
安逸塵嗯了聲,當真思索起來。寧致遠興致勃勃,待他等了許久,洩氣道:“很難誇出口麽?”
知曉他誤會了,安逸塵認真解釋道:“想誇的太多,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寧致遠難得地臉紅了。
安逸塵好笑的看着他低下頭,牙齒緊緊咬着下唇,生生忍住喜悅,憋着笑半天也沒擡頭。
安逸塵誇大的手掌揉了下他頭發,勸道:“開心就笑吧,別憋壞了。”
寧致遠這才擡頭,笑的有些腼腆,安逸塵怔怔看着他,想他這幅模樣倒是難得一見,竟有幾分純粹,那染着笑意的眼睛濕漉漉的,貓兒般圓潤烏黑的眸子看得人心裏癢癢的。
安逸塵看了眼屋外,春光正好,柔風清淺,柳翠枝軟,莺啼燕吟間當真是□□撩人讓人喜不自禁。
春日總是容易讓人生出些莫名的情緒來,安逸塵忍不住想。
寧致遠得了誇,心滿意足便又開始關心安逸塵來。眼看時日不早,他去督促小二熬藥,又點了幾份清淡的菜這才上樓。看着安逸塵喝完藥,等了半個時辰後飯菜也送了上來,兩人簡單吃了些,安逸塵便催促寧致遠回去。
“哎……你這是趕我走?”
“不是,我想休息了,吃了藥有些犯困。”
寧致遠看他那臉,雖不想走仍道:“那我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安逸塵将人送到門外,迷糊道:“明日再說吧,你不還要煉香。”
他一提香,寧致遠哎呀一聲,急道:“我倒把這事忘了,你休息,我去看看那香。”
安逸塵嗯了聲,關了門便睡。
第二日寧致遠沒有來,第三日那人也沒有來,第四日安逸塵那臉總算恢複了正常,他剛讓小二把信送出去,寧致遠便來了。
“逸塵老弟,給你看樣好東西。”那人笑盈盈的說。?
☆、章十六:夏日炎炎
? 章十六:夏日炎炎
寧致遠手裏拿着紅漆木盒子,長腿一擡跳着進了屋。安逸塵假裝随意地收起紙筆,看他毛毛躁躁的跑過來,忙伸手扶住他。寧致遠順勢将盒子往他懷裏一塞,頗為得意地敲了幾下,朝他挑眉:“你猜這是什麽?”
他一進屋,安逸塵便聞到一股香味。這香與寧致遠身上的味道不一樣,若隐若現只有一縷,若不是他方才跑着進來,風吹起帶來了清香,安逸塵也難以發覺。
他猜測怕是寧致遠新煉的香,又見他一臉雀躍,忍不住将話咽下,只抿唇笑着假裝疑惑道:“哦?這是什麽?”
寧致遠傻樂:“這是前些日子和你說的那香,昨天才晾幹,我那時說要送給你,這不香一成便拿來給你。你打開看看,聞一聞。阿三、阿四說這香味道很淡,不細聞很難發覺,你多聞一會。”
他邊說邊将人拽到桌前坐下,看了盒子一眼又看他一眼,示意他快些打開。安逸塵低頭一嗅,這才發現原來這匣子上亦熏了香,只不過與檀香味極為相似,他倒是未曾察覺。
“這匣子上熏的什麽香?”安逸塵手指沿着匣上精雕細刻的花紋摩娑,随口一問。
寧致遠啊了一聲,神色有些驚訝。摸了摸鼻子,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後才道:“這香應是佩珊熏的,她常拿這盒子放些胭脂首飾。什麽香我不知道,應是她喜歡的香味吧。你要是喜歡,回去我幫你問問她。”
安逸塵本就是随口一問,他既不知道也不必再麻煩去問,便道:“也不是喜歡,只是問問。”說着便将匣子打開,寧致遠一臉期待地盯着他,抓了把頭發道:“怎樣?這樣子還好吧。”
匣裏放着的香,形如五瓣梅,色若春花,那花蕊心間亦極為別致,細看竟是用金絲點綴,整朵花栩栩如生好似方釆下一般。
沒想到寧致遠這描金細刻的手藝倒是絕佳,安逸塵謹慎地拿出香,對着日光細瞧,驚覺這花瓣亦做的極為講究,每一瓣色彩皆是由淺入深,想來寧致遠這幾日怕都耗在這香上。
他看得入神,寧致遠在旁早已等得不安,時不時抓下頭發,拽下衣領,胸前領巾早已被他扯落。阿三、阿四皆誇這香妙極,難不成是敷衍他。他這胡亂猜測,卻聽安逸塵道:“你眼睛還好麽?”
寧致遠揉了幾下眼睛,極快的眨動不解道:“我眼睛沒事啊,這香你覺得怎樣?”
安逸塵放下香,咧嘴一笑:“你很用心,這香做的極為精細,品相甚佳,倒有幾分古味,送我這俗人倒是可惜了。何不如放在香坊中招攬生意?”
寧致遠聽他言下之意是喜歡便高興,哪管什麽招攬生意,只道:“我這雕蟲小技還是不要去獻醜了,香坊裏有我爹制的香鎮店,你就別操心了。這香你覺得好就留着,我特意加了安神的安息香,點了這香晚上你便可以睡得安穩些。”
安逸塵想到安秋聲特意給他制的香,神情有些恍惚,那信不知何時送到他手上。
寧致遠見他愣神,手指卻不停的摩娑那梅花瓣,不由噗嗤笑出了聲。
“現在點起來如何?”
安逸塵尚未來得及出聲阻止,寧致遠便拿過香龛将香置于中間,呲啦一聲劃開火柴燃起了一角。
空氣中漸漸有一股甜味,安逸塵盯着那紅豔的一角,問道:“你在香上加了什麽?”
寧致遠摸着鼻子問:“你聞到了什麽?不好聞麽?”
安逸塵搖頭:“這香有些甜。”
寧致遠嘿嘿一笑,有些傻氣:“我加了蜂蜜,染色的香料也添了些。”
原來如此,這香燃的越久甜味越濃,香本來的清雅感倒是淡了。安逸塵輕挑眉,英氣的眉眼十分耀眼:“下次蜂蜜可以少放點,太甜了反倒有些膩。”
寧致遠哦了一聲,安逸塵看他一下子便洩了氣,又道:“聞久了也習慣了。”
寧致遠眼睛一亮,猛一擡頭迎上他輕笑的眼,想他又是安慰自己,神色不免又有些落寞。安逸塵瞅了眼燃氣的香,正如煙般袅袅飄着,笑了聲。寧致遠盯着他,安逸塵便指着香道:“這香有名字麽?”
“還未來得及起。”
安逸塵抿唇想了會:“不如就叫青煙。”
寧致遠怏怏地:“叫什麽都好。”
安逸塵嗯了聲,見他仍是失落,輕咳一聲:“這香我很喜歡,特別是那五瓣梅花蕊,你描了許久吧。”
寧致遠手撐着臉頰,漫不經心道:“也就兩天罷了,花型再好又如何,味道不正仍是無用。”
他的聲音悶悶地,似是十分苦惱,安逸塵後悔方才太過直言,又想若不說豈不是欺他。他雖是自傲,卻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等他自個想開了便好。
安逸塵不再說話,而是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瓶子。寧致遠撐着腮,想他在這香上費了這麽多功夫,最後卻因蜂蜜搞砸了,心裏十分的氣餒。他想到自己熬夜研究配方,又說了許多好話從爹那裏借來模具,更是折騰了幾晚為這香上色描金,最後卻是味道不正。這實在不該如此,嘆口氣,寧致遠拍了拍臉頰,甩了甩頭,讓自己變得精神點,下次小心些就是。
安逸塵見他臉色變好,将藥瓶遞給他。
“臨睡前滴幾滴但眼裏,你這兩天眼睛太過疲勞,滴這個會舒服些。”
寧致遠握着瓶子想他對自己當真用心,方才的失落當即便沒了,滿心都是逸塵老弟的那句滴這個會舒服些。
“今晚就滴。”他連說了幾句,安逸塵覺得他這急于許諾的樣子十分好笑,也随他笑了起來。
“記得就好。青煙我留下,我要去給花農看病,你要一起麽?”
背上藥箱,安逸塵問他。
“不了,這些天忙着煉香,好久沒陪佩珊那丫頭胡鬧,我回府逗逗她。”
安逸塵也不留他,叮囑他幾句切勿太過胡鬧傷了自己便離開。
寧致遠送完香,心情頗佳,回府後與寧佩珊打鬧時一直咧着嘴,也讓了那丫頭不少,倒是讓鮮少占上風的她得意多時。
兩人鬧了許久,瓜子茶點吃了不少,寧昊天也從花田回來,又過了大半時辰天色已晚,一家人氣氛融洽的吃了晚飯。這飯後消食的點子寧致遠最多,他從後院假山後摸出一條長竹來,微風赫赫的耍了起來。寧佩珊磕着瓜子啐了他一口,這大晚上的又顯擺,成天裏在魔王嶺作威作福的,也不怕敗壞了寧府的名聲。雖是這麽想,她仍不時提醒幾句讓他停下。方吃飽便如此,這胃怕是在絞在一起疼得很了。
寧佩珊讓他慢點,他倒越發賣力地舞起來。寧昊天獨自站在原落一角,身影掩埋在夜色中,只餘一雙眼睛亮亮的,微微笑着。
他胡鬧夠了,便揉着肚子去歇下。阿三、阿四兩人一人站着給他揉肩,一人蹲下給他捏腿,他懶散的躺在長椅上哼哼唧唧的閉着眼,嘴角勾着十分的享受。
兩人捏了一會,寧致遠便讓他們下去,吩咐丫鬟送來熱水洗漱後這便歇下。
第二日一早,寧致遠睡得正熟,便聽到屋外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寧佩珊肉嘟嘟的臉緊貼着門,費力擠開一條門縫,用盡力氣喊道:“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睡!爹給你買了件新奇玩意,你快點起來教我怎麽玩。”
她的動靜太大,寧致遠被吵醒的起床氣在聽到新奇玩意時全沒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胡亂套了一件襯衫猛的拉開門,寧佩珊踉跄着埋頭摔進他懷裏,朝他胸口捶了幾拳,摟着他催促道:“你快點穿好衣服,阿三阿四已經把那東西搬進院子裏,正等着你呢。”
寧致遠被她捶的胸口疼,推開她後誇張地吸了幾口氣,揉着胸口道:“給我買的東西你急什麽?”
他說着便又将人往屋外推了幾分,關上門換上一身筆挺的西裝。
他一出來,阿三便扛着那東西朝他跑來,阿四湊上前解釋道:“這是老爺特意讓人從省城買來送給少爺的,說是叫什麽腳踏車。少爺以後出門便可以騎着它,比騎馬省力多了。”
阿三将腳踏車放下,寧致遠圍着它轉了一圈,又蹲下身仔細研究了那兩個輪子,他似是對那輪子上的鏈條很感興趣,不停伸手去摸。寧佩珊看他不疾不徐的研究早已按捺不住,急上幾步亦蹲在他身邊,歪着身子撞他:“這東西怎麽玩?”
寧致遠一轉那車輪,眯着眼睛發笑。怎麽玩?憑他的本領,還搞不定這玩意?
他拍拍衣服站起來,掐腰讓閑雜人等離開空出後院。寧佩珊圍着他不停的打轉,雙手抓緊他衣服,威逼道:“你可別想一個人獨吞,爹雖說是買給你的,卻也沒說我不能玩。”
寧致遠一門心思都在車上,對于她嬌蠻的要求,只是笑着摸摸她頭發,春風得意的擡了擡下巴:“先讓小爺玩玩再說。”
寧佩珊不樂意,雙臂一伸攔住他道:“我不管,你一定要教會我騎車。有了這車,即便你言而無信甩下我,我也可以騎着它去省城。你若是不教我,日後你去哪我便跟哪,特意去拆你的臺,讓你顏面無存。教或不教,你看着辦便是。”
她竟松開手,一副你可想好了,惹毛了我,有你好看的架勢。寧致遠最了解她的性子,與他一般說一不二。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寧致遠一扭頭抓住她小辮子,手指極快的戳她眉心,恨恨道:“倒是會拿捏輕重,教你也無妨,只不過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若是方法不當出了事你可不能怪我。”
好不容易才磨得他開口,寧佩珊當即表态,若是出了意外絕不遷怒于他,寧致遠這才極不情願的應許教他。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西洋玩意湧入中國,一些名門望族為了彰顯身份或多或少身邊都有幾樣別致的西洋玩意。魔王嶺雖比不得紙醉金迷的上海,卻因盛産香料在國內亦頗有名氣,寧家作為魔王嶺數一數二的香戶,家裏的稀奇玩意亦是不少。寧致遠曾偷偷摸摸溜進寧昊天房間,想要找出被他當作稀世珍寶藏起來的香譜,卻誤打誤撞的找到了一把□□。眼下正是民國,雖看似平和,卻處處隐藏危機,誰也不知哪日炮火就落了進來。槍這種殺人利器,是敏感品。寧致遠不知寧昊天動用了多少關系疏通才弄到這把槍,可有這槍在,若有一日真出了事,一槍崩出去威懾無窮倒也省去許多的廢話。
寧昊天第一次教寧致遠打槍時,那人激動地打飛了所有的子彈。寧昊天直嘆氣,太沉不住氣,哪堪大任。寧致遠卻不以為然,第一次嘛,總得允許他失誤。寧致遠這水平,寧昊天那為數不多的子彈可不能就這樣費了,便吩咐他空槍試練。如此過了大半個月,寧致遠握槍的姿勢有模有樣,寧昊天欣慰的點頭給他上了子彈,還未待他叮囑莫要又脫靶,便聽砰砰幾聲槍響,寧致遠玩的一手好槍,五發子彈,發發命中。這般槍法,這魔王嶺怕是找不到第二人。寧昊天收起槍,安置在書房上了鎖,語重心長叮囑:“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私自動用這槍。它若是走了火,警察廳那裏爹不好交代。花些銀子倒是小事,若他們動了心思想要沒收這槍,爹損失可就大了。致遠,爹倒是希望你永遠也用不上這槍。”
寧致遠那時對槍極為好奇,卻也明白這東西殺傷力太強,弄不好便傷了人性命,因而默認了寧昊天的話,倒是未曾打過它的主意。
槍玩不得,其他東西寧致遠可未曾少玩,見識多了學起來自然也快。方才一通觀察,寧致遠已摸清腳踏車是怎麽一回事。這就和騎馬一個道理,你得先騎上去才能馴服它。寧致遠當下便長腿一跨踩着腳蹬騎了上去,他上的急車身被他帶的一歪,阿三眼明手快扶住車他才未摔下來。這下倒是讓寧致遠吃驚不小,再也不敢大意,小心握住車把手,眼光一掃示意幾人離遠點,這才歪歪扭扭的騎起來。他騎得慢,在院裏溜了大半日才敢拐彎,卻不想太過用力直直從車上摔下來。他一摔倒是把寧佩珊吓狠了,當下便哭着跑過來扶他。幾人手忙腳亂将人從腳踏車上解救下來,不停的問他有沒有事。寧致遠坐在地上,咧着嘴抽氣,一摸臉上火辣辣的疼,再看手上沾了血。寧佩珊大驚失色,一推阿三、阿四,喊道:“還呆着做什麽,快去請大夫。我哥這臉可不能花了。”
寧致遠直愣愣的看着手上的血,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猛地抓住寧佩珊:“佩珊,我臉有沒有事。小爺我生得玉樹臨風,可不能破相啊。”
他一副天塌了的驚恐樣,寧佩珊忙拿出絲帕給他擦血,露出右臉頰蹭破了皮的肌膚,嘆氣道:“還好只是破了皮,應無大礙。”
寧致遠伸手想要摸,寧佩珊打開他手,兇道:“不要碰,等大夫來的。”
寧致遠哦了一聲,手撐着地想要站起來,這才發現腳也崴了。
真是晦氣,他擰着眉瞅了眼腳踏車,想要上前踢上幾腳,轉頭又想自己和車置什麽氣,是自己太過莽撞才摔下去。
他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往屋裏去,摔得真疼,方才應先護住臉才是。
寧佩珊端來熱水避開傷口幫他擦了臉,不時往外張望:“小關大夫怎麽還不來?”
寧致遠鏡子裏的臉一扭曲:“誰?請的是關潼?”
寧佩珊點頭,自然是他。
寧致遠一摔鏡子:“你快讓人把阿三、阿四喊回來,我才不要那個庸醫給我看病,你派人去太白樓找……”
“找誰?”一聲輕笑響起,關潼背着藥箱進屋。
寧致遠哼了聲:“又來坑蒙拐騙了。”
寧佩珊掐了他一把,對着關潼笑了笑:“小關大夫你別介意,他最在意那張臉,正擔心破相,脾氣不大好,你多擔待點。”
關潼放下藥箱,啧啧的看了眼橫眉豎目的寧致遠,拿出藥膏道:“寧小姐言重了,我這就給寧少爺上藥。”
寧佩珊側身一讓,關潼給傷口做了處理後開始上藥。寧致遠極度不配合,寧佩珊當着關潼的面擰了幾下他耳朵,寧致遠這才老實了。他恨恨的瞪了幾眼偷笑的關潼,暗想等臉好了再收拾他。
關潼一走,寧致遠便又蹦到院子裏去找腳踏車。阿三、阿四想那車讓少爺摔了一跤,早已将車推走。寧致遠一通好找,他們不得不把車再推回來。寧致遠摸了幾下臉色覆着白紗的傷口,咬牙又上。阿三、阿四驚慌不已要來扶他,雙雙被打發到一邊去。寧佩珊站在門口緊緊盯着他,以防他一個不慎又摔下來也好救他。
寧致遠練了一下午,晚飯草草吃了幾口,又在院子裏練了起來。寧昊天聽了事情始末後,也未多言,只讓他多練幾回,卻吩咐後廚多做了些他喜愛的菜式。
自從上次摔了一跤後,寧致遠幾日未出門,皆躲在家裏練習騎車,竟連安逸塵邀他去太白樓的約也未赴。他沒去,安逸塵卻讓人給他送了幾瓶去疤的藥。
他拿着藥,收的心安理得,卻又隐隐氣惱。定是關潼告訴安逸塵這事,他懊惱的想上次分明安逸塵已答應不再見關潼,自己為何要松口。那人心懷不軌,這次不知又順了些什麽東西回去。長嘆一聲,寧致遠收好藥,決定明天去太白樓。
屋外,阿三正扶着車後座,不停的唠叨:“小姐,你慢點騎。”
阿四跑着跟在一旁,緊張不停:“小姐,少爺說不讓你騎車,怕你摔着。”
寧佩珊騎得正開心,聽到這話,猛地停下:“摔着又怎麽了?他那不是有藥麽,正好也讓我試試。”
“小姐,別說笑了。”阿三十分無奈,不愧是兄妹,這明知會摔仍要騎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轍。
寧佩珊從車上摔到了寧致遠的懷裏,那人臉上的白紗已經去掉,傷口處的疤痕淡去,肌膚光滑瑩亮如雪,抿嘴一笑時帶着惡作劇的意思。寧佩珊心知不好,胳膊用力一蹭就想推開他,卻被寧致遠揪住兩個辮子往回拉:“誰讓你騎車的?”
“你騎得,我也可以。”見躲不開,她索性轉過身,不甘示弱的怒視他。
寧致遠松開她辮子,哎呦一聲大笑:“好,你可以騎,可怎麽摔下來了?”
寧佩珊指着他臉上的疤,切了聲,不屑道:“你不也摔下來了。”
說着她突然出手去摸他黑色馬甲上的口袋:“這藥不錯嘛,借我用用。”
寧致遠捂住口袋,急急後退幾步躲開她:“你又沒蹭破皮,要這藥做什麽?”
“防患未然。”他越寶貝,寧佩珊偏要搶,追在他後面好一會,直到撞上寧昊天回府這事才作罷。
寧致遠捂着心口,想他那妹妹眼倒是尖,他不過是沒事擺弄了幾下便被她發現,下次可得藏好了。
第二日他特意騎車去太白樓,一路上騎騎停停顯擺個不停,不多時魔王嶺便都知寧小霸王新得了一件叫做腳踏車的稀奇玩意。他顯擺夠了,一個用力順坡馳騁到了樓下,從容不迫的下車,扶着車在樓下喊道:“逸塵老弟!逸塵老弟!”
安逸塵手裏拿着信,桌上的粥早已涼透,有那麽一瞬間安逸塵覺得自己的心也涼了。盛夏的風熱浪不止,吹在皮膚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安逸塵灰色的長袖襯衫濕了大半。不多時一滴汗從額頭滑落,正落在信紙上,将那墨字氲開一片,漸漸地便看不出本來面貌。
樓下寧致遠仍在喊他的名字,似是怕他聽不到,一聲比一聲洪亮。少年人總是有着無窮的活力,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的認為只要用盡力氣,一切都可做到。
安逸塵不答,他便一直喊。
樓下有人見鬼似的對着寧致遠指指點點,他一掐腰貓兒似圓溜溜的眼睛瞪視他們。
“我找逸塵老弟,你們湊什麽熱鬧?”
他向來是不管他人目光的,瞪過他們便又轉頭笑嘻嘻的對着樓上喊。
安逸塵仔細地疊起書信,起身換了件幹淨的白色襯衫,一顆一顆的扣好扣子,順了順服帖的劉海,這才推開窗戶。
寧致遠始終維持着擡頭的動作,一見他,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揮手大喊:“逸塵老弟,你快下來。”
安逸塵對上他雙眼,微蹙的眉心一展,嘴角挂着笑答道:“好。”
“那你快點。”又用了揮了幾下,直到安逸塵關上窗,寧致遠這才放下手,十分惬意的扶着車。
安逸塵一出樓,寧致遠便推着車上前,急切的一拍車身道:“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腳踏車,比騎馬方便多了。有了它,我以後來找你就方便多了。對了,你需要去省城麽?我可以帶着你去,很快的,要不要試試?”
他一股腦說了許久,安逸塵不得不打斷他:“你找我有事麽?”
寧致遠揉了揉頭發,瞥他一眼,見他神色淡淡的,不由嘟囔道:“沒事不能來麽?”
安逸塵搖頭:“什麽時候想來都可以。”
寧致遠便又笑:“走,我帶你在魔王嶺轉轉。”
他扶着車,扭頭掃了眼後座,示意安逸塵坐上去。安逸塵圍着車轉了圈,問道:“你學會了?”
寧致遠拍着胸口保證:“交給我,你放心。”
安逸塵盯着他看:“臉上沒事了吧。”
寧致遠伸手戳了幾下,湊到他眼前指了指:“你看,早好了,連疤也沒留。我就說你醫術比那個關潼好,你送的藥很好用。”
寧致遠一張臉快要貼上他眼睛,安逸塵長長的睫毛一眨,不由往後一退,目光卻在他臉上流連一圈,細細瞧了受傷那處才道:“我這幾日準備給你新配幾劑藥,等配好你過來拿走。”
“你給的藥還沒用完,幹嘛又配新藥?”
“多準備些,有備無患。”
寧致遠抿嘴,這話倒是和寧佩珊說的一樣。安逸塵既然要配,那便配吧。
他點頭:“那好,你配好叫我。”
“我會盡快配好,現在走吧。”
安逸塵自發的坐到後座,寧致遠腳一蹬,一溜煙的騎飛了。他在大街上橫沖直撞,不時吹聲口哨,張狂又輕挑。
“逸塵老弟,你看我這技術怎樣?”他說着扭頭看他,安逸塵雙手捧着他那張眉飛色舞的臉将人扭過去,教訓道:“別回頭,看着路。”
寧致遠兀自做着鬼臉,切了聲滿不在乎道:“我都練了幾天了,保準不會摔了你。”
安逸塵輕拍他後背,忍不住提醒:“小心點總是好的。”
寧致遠便真的放慢了速度,不緊不慢的一路帶着安逸塵穿過長街,又經過幾條偏僻的小路,這才到了一處風景極佳的湖邊。亭臺水榭相連,一眼望去便是回廊幹闌,此處倒是僻靜雅致,也就寧致遠閑來無事亂轉才能發現。将車停在橋一端,寧致遠向前跑幾步停下,回頭招呼安逸塵跟上。兩人站在橋中央,橋下碧波蕩漾,橋邊垂柳倒影映入水中微微蕩開,炙熱的夏風吹來,讓他們的頭腦開始犯暈。迎着烈陽,寧致遠眯着眼睛,睫毛不适的顫了幾下,這鬼天氣,倒是熱的很。
他望着湖水,胳膊捅下安逸塵忽得笑開:“要不要玩個游戲?”
安逸塵眉心擰着,側身靠着橋欄,漫不經心道:“玩什麽?”
“你等着。”丢下這麽一句,寧致遠大步跑到橋下,彎腰撿了幾顆石子便急急趕回來。将手裏的石子挑出一半給安逸塵,眼神往湖中一看:“打水漂吧,看誰漂的遠。”
把玩這手裏的石子,寧致遠狡黠一笑,彎腰便是一個石子落水,他似是很擅長這類把戲,一出手便連打出四個水花。洋洋得意的拍了幾下手,朝對面那人抛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寧致遠退到一邊無聲地等着安逸塵出手。
那人嘆口氣,似是對他稍顯幼稚的行為有點不贊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就連往日溫柔的雙眼也流露出推拒的意味。
一瞬間,寧致遠有些不安,局促的抓了把頭發道:“要是不想玩便算了。”
安逸塵沒表态,只是看了他幾眼,随後便默不作聲的往前一步。
彎腰、捏住、歪頭目測角度、抛出,整個動作流暢堪稱完美,就連那水花也漂亮。
寧致遠不由抓住他胳膊大笑:“逸塵老弟,你這動作不錯嘛。來,教教我,怎麽才能抛的更遠?”
刺目的日光中,寧致遠那太過燦爛的笑容,讓安逸塵的眩暈感又深了幾分。他揉着眉心,将半挂在身上的人推開些,這才道:“角度很重要,你方才抛出去的時候蹲的太高了,下次蹲低些。抛出去的時候記住用食指拔下,旋轉着扔出,這樣才能抛得遠。”
寧致遠聽得仔細,當下便又試了一次。安逸塵在旁扶着他肩膀往下一按,又親手教他握石子的姿勢,這才放手讓他去抛。寧致遠玩上了瘾,安逸塵便在旁等他盡興。石子都抛完了,寧致遠這才住手。
兩人一路到了湖中心的亭子坐下,寧致遠趴在欄杆上打瞌睡,安逸塵望着湖心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寧致遠一個激靈醒了,他揉着肚子站起來:“餓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花費了較長時間,寧致遠扶着車尾,一路上嘴就沒停過。
“穩住!抓緊車把手……拐彎……用力踩……哎……你別拐的太快,小心摔倒。”
他這話剛落,只見安逸塵身形一晃堪堪就要摔下,寧致遠心頭一驚,忙松手去扶他。沒想到那人一腳踏地,雖連人帶車都半傾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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