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封季萌點了一個發呆的表情,這是他說“你好”的方式。
但在點擊發送那一刻,他突然想起白天楊繁才說他人緣差沒朋友。他那種調侃的語氣十分欠揍,雖然知道沒有什麽惡意,也說不上讓人生氣,但封季萌一想到他大概率是他山之魚,腸子就跟打了結一樣不舒暢。
封季萌既做不到跟他山之魚斷絕來往,又很難把他山之魚和楊繁徹底區別開,所以一個人糾結不已,單方面冷戰起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點開輸入框又關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麽,如此反複好幾次,已經到快要睡覺的時候,他山之魚的信息來了,冷戰結束了。
他山之魚:感冒好些了嗎?
門:好了。
他山之魚:這麽快?
門:喝了熱水。
他山之魚:……
他山之魚:你學壞了。
封季萌想說,是跟你學的。
他山之魚:怪可愛的。
封季萌有些臉熱,心跳也快了一點,突然不知道怎麽回複。
他山之魚總愛說這樣的話,常常誇他漂亮、性感、可愛……封季萌照單全收,但以前這些話他全不往心裏去。因為他知道男人說這些話時,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麽。
他山之魚:那晚的事情我想了,還是我的錯吧。
封季萌眉頭皺了皺,突然有點緊張,發了個問號的表情。
他山之魚:我喜歡你,想跟你見面,說白了都是我一廂情願,你沒有義務必須要配合,是我強求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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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什麽意思?以後不聯系了嗎?
他山之魚:跟你道歉的意思。
他山之魚:怎麽,怕我因為你不見面就不聯系你了?
門:聽着是這樣的潛臺詞。
他山之魚:我聽着你比我想象中更在意我一點。
門:随你怎麽想象。
他山之魚:我倒是也沒這麽現實了,能遇到一個聊得來的人挺不容易的,我想你也有苦衷吧,我不打算探究,也不打算強求。比起無人可喜歡的境地,有一個人能寄托感情也挺好的,哪怕你只是個網絡上的符號,至少你會回饋,甚至還有點在意我,不是嗎?
封季萌沒有去想自己是不是在意他山之魚。看着這些文字,他只是心裏有點發酸,怎麽也無法把說出這些話的人和楊繁這個人聯系到一起。這樣的交談讓封季萌有點繃不住,說到底他也只有十七歲,盡管比別人的十七歲成熟一點,對于別人滾燙的心意很難完全做到無動于衷。
門:你覺得我有什麽苦衷?
他山之魚:或許你是個已婚男人什麽的。
門:我不是。
他山之魚:誰知道呢。那也不重要,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門:你這麽容易輕信別人嗎?
他山之魚:既然沒有你說謊的證據,那幹脆就信呗。
聊天的氛圍輕松了很多,那晚的龃龉被他山之魚輕易揭過,封季萌決定暫時不去想楊繁,他需要傾訴。
門:今天和同事打架了,準确來說是我揍了他。
這麽聽起來好像自己挺不對,封季萌解釋了一句。
門:他先挑釁我的。其實他挑釁我挺久了,我都沒去計較,但今天他坐在了我桌子上,還把不相關的人扯了進來。
他山之魚:那你挨揍了嗎?
門:沒有。
他山之魚:那就好。
門:我以為你會說打架不對之類。
他山之魚:你都說是他來挑釁了麽,男人不能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對吧。
他山之魚:只是沒想到你還會揍人,我以為你是不屑和人發生矛盾的性格。
門:嗯,但有時候也會忍不住。
他山之魚:一定要小心對方報複。
門:嗯。
他山之魚:給你聽首歌。
這次不是一條音樂連接,而是一個錄音文件。點開文件,前奏封季萌很熟悉,是21Pilots翻唱過的《can't help fallinglove》。
wise men say,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fallinglove with you
shall I stay,wouldb in
if I can't help,fallinglove with you
……
但唱出來的卻是一個比原聲低的聲音,混合着鼻音,沉得有種砂礫感,從耳機一絲不漏地流進封季萌耳朵裏,像是砂礫在耳朵眼的絨毛裏滾動,摩擦出一種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酥癢。
還有這歌詞,原唱也十分深情,但這個版本聽起來似乎帶着一點遺憾的嘆息。
他山之魚:好聽嗎?
門:好聽。誰的版本?
他山之魚:我的。
門:唱得很好。
他山之魚:湊合聽。
門:但比起泰老師差點。
他山之魚:你喜歡我還是泰老師?
門:泰老師吧。
他山之魚:不聊了,晚安。
門:今天睡這麽早?
他山之魚:難過了,生氣了,不懂嗎?這麽直的?
封季萌有點無措。
等了一會兒,對面那人發現這邊并沒有如期去哄哄他,本來是假裝的,這下差點真氣着了。
他山之魚:看我特意為你唱歌的份兒上,就不能說句喜歡我?哪怕是假裝的。
封季萌有點窘,被提點後才覺察到了別人的心意一樣。
門:謝謝。
門:很好聽。
門:跟泰老師完全不同的感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版本。
他山之魚真的不理他了,封季萌想了想。
門:我給你看我今天新做的紋身。
封季萌跳下床,去衛生間對着大鏡,撩起T恤的衣擺叼在嘴裏,把短褲的松緊帶拉到胯上,露出了自己整片胸膛。其實新紋身只是在左邊肋骨,上次那個鯨魚紋身斜上方的三個小氣球。
他有腹肌,不過是瘦出來的肌肉,不像練出來的那樣飽滿。身上的皮膚白得過分,便顯得那些黑褐色的痣特別顯眼,墨點一樣點在心窩、右胸和肚臍邊上。兩邊胸膛,上次是環,這次是對稱的兩粒小釘,反射着白熾燈的亮光,成為了照片的焦點。
他山之魚:你這是給我看紋身?
他山之魚:衣冠不整,成什麽體統。
他山之魚:多吃點吧,你太瘦了。
門:我長不胖。也沒有太瘦,體重是标準的。
他山之魚:就是太瘦,抱起來會硌手。
門:沒關系,反正也抱不到。
他山之魚:你今天怎麽回事?甜棗和耳光交替着來?不把我打蒙不罷休是吧。
封季萌勾了下嘴角,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
門:紋身好看嗎?
他山之魚:好看。
門:那不要生氣了。
他山之魚: 逗你玩的,我怎麽可能真的生你氣。
他山之魚:好看也不是說的紋身。
他山之魚:寶貝兒,我想我總有一天會被你折磨死的。
封季萌剛在對話框裏輸入“沒這麽誇張”,新的信息又來了。
他山之魚:今天先不聊了吧,我怕我一會兒又要說不該說的話了。晚安!
封季萌删掉了剛剛輸入的信息。
門:晚安。
沒有人不喜歡被偏愛的感覺,封季萌也一樣。
如果不是發現他山之魚就是楊繁,即便他感情稍遲鈍一些,但在這樣熱烈的表達下,他也差不多要喜歡上對方了。封季萌想,如果他們初次見面不是以一種沖突的方式認識對方,而是約在一個更加舒适的環境裏,楊繁也沒有把他吊兒郎當、幸災樂禍那欠揍的一面首先展示出來,自己會愛上他嗎?
--
“簡航,有人找。”
楊繁站在8班教室門口,穿一身運動套裝,衛衣拉鏈拉到了下巴底下,揣着手斜靠在門框上,臉上帶着似是而非的笑容,應付着學生們特別是女生們過度熱情的“老師好”。
沒一會兒簡航回來了。
他和侯文前排是兩女生,也是他們排球班的,女生掉頭問簡航:“楊老師找你做什麽啊?”
“沒什麽,就是拿器材室的鑰匙。”
“你跟楊老師是不是很熟,他代課能代到什麽時候啊?”
“兩個月左右,鄭老師腳好了就會回來。”
兩女孩失望地嘆了口氣:“雖然有點過分,但還是希望鄭老師的腿傷嚴重點,多養幾個月。”
侯文撇撇嘴:“最毒女人心啊。”
“大人說話,猴子別插嘴。”噎住了侯文,又繼續問簡航,“那你有楊老師的電話嗎?告訴下我們呗。”
“不行。”
“中午請你吃飯?”
簡航擺手:“不行,沒得到允許,不能随便把老師的電話給別人。”
“哎呀,我們又不做什麽。”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女生有點抓狂:“簡航,你也太死心眼了吧。”
剛剛被噎死的侯文這時候活過來了,一臉神秘莫測的樣子:“我知道哪裏可以找到他?”
“哪裏?”
“喊聲大哥,我就告訴你們。”
“猴哥猴哥猴哥……”
“行了行了。”侯文徹底敗下陣來,“他在學校後門那家洗車店裏上班,就那個‘揚帆汽車美容’,知道在哪兒嗎?”
“不知道。”
“就是後門出去,直走,過了紅綠燈,向東,再過紅綠燈,向西,‘好吃不貴家常菜’旁邊,很好找。”
“你确定他是洗車工?”這個身份好像讓英俊潇灑的楊老師的形象有點崩塌,“看樣子不像啊。”
“反正開學那天我爸送我來學校,順便去那家店裏洗了個車,就是他給洗的。”
“你肯定看錯了。”
“我眼神好着呢。我覺得是你們想太多了吧,該不會以為他是流落民間的中東王子?”
封季萌趴在桌子上睡覺,實際并沒能睡着,前座一直叽叽喳喳,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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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