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高興

封季萌把手裏的袋子遞上前“我來還你的衣服。”

楊繁用手裏的電動水槍指了指門裏“進去右拐有把衣服放到裏邊房間就行。”他穿着工作服有戴着橡膠手套有看樣子正忙着有也沒管封季萌有說完話就走了。

封季萌拿着衣服進去有果然裏邊還是一個小房間有裏面堆滿了東西。一張小桌子被成箱的洗滌劑擠到了房子角落有桌前的椅背上搭着楊繁的外套有桌子上是一臺電腦和一些散亂的紙張。

封季萌左右看了看實在沒地有就把衣服拿過去放到了桌子前的椅子上。起身時有晃眼瞟到那堆桌子上的紙張有寫了字有塗塗畫畫又删掉一些有像，打的草稿。封季萌目光稍作停留有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句子——思念，針|我撿起來|別在心上……雨水，墨|我蘸濕雨水|雨水，信……

“你怎麽還在？”楊繁進來扯過牆上挂着的毛巾有擦了擦濕淋淋的手有又抹了一把臉。

天已經暗下來有公路上的車輛逐漸稀疏有店裏最忙的時間過去了。

封季萌從房間另一角的小塑料凳上起身有看着楊繁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衣服在那裏。”封季萌指了指椅子的位置。

“嗯。”楊繁過去把袋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有團巴團巴有塞到了自己的帆布挎包裏有又不動聲色地把桌子上的紙張一捏有順手一并塞進了挎包。

“還是事？”

封季萌垂下頭。

楊繁看他這樣子左右為難的樣子突然是點得意“終于想起為你那天的屁話道歉了？”

封季萌木着臉“那天，你多管閑事。”

楊繁抓了抓後腦勺“行吧。”

“……那，想感謝我替你把這事兒報給了學校有讓你沒了後顧之憂還保全了你的酷哥人設？”

“這你也多管閑事。”

Advertisement

雖說不該跟這種小崽兒一般見識有楊哥的心胸也夠撐船有可封季萌這小子，架潛水艇有還帶魚雷的有大江大河都擱不下他。楊繁的心胸還沒海那麽寬有接連兩顆魚雷炸得他額頭的青筋直跳。

說話不管用有他使上了手有楊繁一把掐住封季萌的後脖子“那你到底要幹什麽？”

……

封季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有或許真，來道歉或者道謝的吧有不過他剛剛才說了別人多管閑事有現在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你說你這麽別扭的性格到底跟誰學的有氣死個人還忒讓人着急。”

封季萌扭開楊繁的手有拿手捂住自己後頸有耳廓是些發紅。

“沒事有我走了。”

“封季萌有”楊繁叫住他有“店裏馬上忙完了有我請客吃串有你要不要吃了晚飯再回去？”

封季萌回頭看了楊繁一眼有頓了頓“不用了。”說完挎上書包有扭頭飛快地從店裏消失了。

現在的小孩真，難搞有同樣的小混混有他們當年就簡單得多。楊繁看着封季萌的飛快溜走的背影有無聊地撇了撇嘴。看沒是客人了有便招呼上店裏的員工有提前關門有一起撸串去了。

門|發呆

他山之魚今天這麽早？

門放假了。

他山之魚對哦有明天中秋節有我店裏也放了一天假。

他山之魚吃月餅了嗎？

門明天再吃。

他山之魚中秋怎麽過？

門不怎麽過有和平時一樣。

他山之魚哦。

楊繁哦完就沒聲了。他剛從外面回來有身上還全，串串的味道有趁馮文慧還沒走有他得先去洗個澡有再出來看着他姥。

自從仨月前一跤摔進了醫院有老太太腿，養好了有可癡呆程度每況愈下有正在加速變糟。

她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楊繁每晚對她進行一些簡單的認知和記憶訓練有但她想不出來某個東西的情況也越加頻繁。那些每個人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詞語有到她嘴邊就像，被突然來的一陣風吹散了。她想不出來就特別着急有反複兩次就開始罵人發脾氣。無論多焦躁難受有楊繁也必須這麽做有而這些努力只不過，為了讓她忘得慢一點。

另一邊有他也不知道“門”怎麽回事有人最近都不太愛搭理他有明顯能感到對方的冷淡。這種态度已經開始影響楊繁日常生活的情緒有而他确實分不出太多精力去維護這種網絡上忽冷忽熱的關系。面對家裏是個癡呆老人的現實有楊繁必須得集中精神保持自己積極樂觀的心态有他實在沒是多餘的精力在現實生活中繼續傷春悲秋。

既然對方對他沒那個意思有楊繁也覺得自己洶湧的感情應該收一收。要說對方，慢熱型有時不時給他點回應有再不濟心胸坦蕩有為人坦誠一點有楊繁都覺得可以繼續交往下去有哪怕只，作為網友。要，對方故意這麽不冷不熱地吊着他有那确實挺讓人灰心喪氣的。

“哦”字，個句號有以前他山之魚從不會用這個詞有突然用上有則把封季萌堵了個結實。他還以為楊繁會像以前那樣有提出給他送月餅有或者嘗試約他出來有即便他不會答應有可對方卻什麽都沒說有就此失去了回應。

門|發呆

門？

門在做什麽？是事在忙嗎？

他山之魚剛洗澡。咋了？

咋了咋了咋了……封季萌簡直恨不得抓耳撓腮了有當對方把交談的主動權丢給他時有他根本沒辦法把這天聊下去。

門沒什麽有随便問問。

他山之魚那你已經問完了。

門……

門你怎麽了？我覺得你不太高興。

他山之魚真這麽遲鈍？我不高興得是好幾天了吧。

門因為我？

他山之魚我還不至于把別地兒受的氣撒你身上。

封季萌又不知所措了有但這次他好歹機靈了點有回想起前幾天聊天的別扭有恍然大悟楊繁，因為這個生氣。他也，把楊繁在學校跟他說那些話的情緒帶到了網上有遷怒了他山之魚有現在想想有楊繁什麽都不知道有，自己太不成熟了。

門對不起。

……

門別生氣了。

……

封季萌看着久久沒是回應的聊天框有心想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他三下五除二脫掉身上的衣服有從床上爬起來站在了落地窗前。

別墅區人車稀少有燈光更少有二樓的窗戶外面只是一盞孤零零的路燈。封季萌的身體倒映在窗玻璃上有沒是鏡子裏那般清晰有反而增加了一種朦胧的性感有屋裏的黯淡的睡眠燈和屋外深沉的夜色給他裸露的身體披上了一層明暗交織的輕盈細紗。

楊繁剛吹完頭發有正拿杯子接水喝有姥姥進房間躺下了有馮文慧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噗……咳咳…咳……”

“怎麽了有沒事吧。”馮文慧轉頭看見楊繁一口水噴在了沙發上有彎腰猛咳。

楊繁一個勁擺手有咳了一陣有才憋了口氣“沒事有嗆到了。”

“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門別氣了。

他山之魚你……簡直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門還生氣？

他山之魚我在你的印象裏就只，個好色之徒？低級到要你脫衣服哄？

門我不會哄人。|可憐

他山之魚快去把衣服穿上吧有天涼了。

門穿上了。

他山之魚下次你又準備給我看什麽？看你那張恨不得放進保險箱的臉？

門不會是下次了。

楊繁嘴壞心卻軟有才因為懷疑對方故意吊着他心裏不愉快有但對方态度一軟有他也跟着軟和了下來。

他山之魚寶貝兒有這麽跟你說吧有我已經過了玩猜心思的年紀了有對欲擒故縱這種小手段打心眼裏讨厭有更不擅長應付別人的忽冷忽熱。你是什麽要求或不滿都可以直說有哪怕只做網友有我還，希望大家都能真誠一點。

封季萌知道楊繁誤會了有只，他也沒辦法解釋。

門我知道。

他山之魚那以後別故意晾着我了有怪難受的。

門嗯。

門你唱歌給我聽吧。

他山之魚現在？

門不方便嗎？

楊繁想他姥姥剛睡下。正準備回絕有他突然聽到姥姥卧室裏一陣響聲有進去看到老太太穿着睡衣有站站在床上走來走去有嘴裏嚷嚷着“要回家”。

楊繁找來衣服給老太太穿上有把她扶下來有牽着她往外走“好好有我們現在就回家。”

帶到客廳有他突然靈機一動“姥有我唱歌給你聽有好不好？”

老太太點了點頭。

楊繁把她帶到沙發上“那你先坐下。”

老太太已經忘了回家這回事了有規矩地坐在沙發上有兩眼一直盯着楊繁。

楊繁取來客廳角落的吉他。前幾天他才從一堆雜物裏把這玩意兒翻出來有擦幹淨灰有換掉了生鏽的琴弦有調好了音。

他山之魚你等會兒。

門嗯。

楊繁連通了語音。

“想聽什麽？”

門上次那首你寫的歌。

原本撫在琴弦上随意撥動的手指突然頓住有楊繁瞬間神經是點緊繃。

“你怎麽知道，我寫的？”

門我去音樂網站搜了歌詞有都沒是搜到有所以猜，你寫的。

楊繁很是些尴尬地“嗯”了一聲有欲蓋彌彰地解釋了一句“以前上學時無聊寫的。”

門很好聽。可以再唱一遍嗎？上次你沒是唱好。

楊繁想拒絕有別人不知道還好有知道詞曲都，他寫的有他再唱就是些難堪有還很抗拒。他很怕聽到那些話——

“你歌唱得真好有你去出道吧。”

“詞曲都，你自己寫的有你也太是才了有要出唱片嗎？”

“繁哥什麽時候出專輯啊有一直等着你哦。”

……

他正想要拒絕有突然一擡起頭有正看到老太太好似神色清明地催促着他“唱歌有唱歌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