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欲蓋彌彰
在野外的吵鬧,在池塘邊的煙吻,以及幽暗夜色裏的牽手擁抱都自然而然,但兩人回到房間裏,都洗漱了之後,反而氣氛開始別扭起來。
早知道楊繁就不非要兩間房或者标準間了,因為那時候的堅持,到了此刻反而成了欲蓋彌彰。當時他是真心實意地認為兩人住兩個房間更合适,他越是真心實意地堅持分床,那就越是說明當兩人分享一張床時,情況難以把控。
剛剛給封季萌吹那一口煙,本來只是楊繁的一時意氣,他可不想真給封季萌留下一個教導主任的印象,必須在那種恐怖的想法剛剛冒頭就徹底抹殺。當然也有挑逗的成分,但在那種情景中,戀人之間那麽逗一下無傷大雅。但是換到現在的環境,封閉的房間,柔軟的大床,連床頭燈都是暧昧的暖黃色……挑逗留下的餘熱蔓延到了這裏,偏偏有種一觸即發,稍不注意就要大火燎原的趨勢。
楊繁靠在床頭,接着民宿租來的充電器,心不在焉地玩手機。他們沒想會在外面過夜,什麽都沒帶,只好各自買了一身民宿的提供的睡衣。
男士睡衣上短袖下短褲,上衣還做了個特別的樣式,是斜襟,拉到腋下有條繩子系着,除了這點,睡衣穿起來倒也還算舒服。
這裏的睡衣型號很有限,男士只有L和XL兩個最普遍的號,楊繁穿XL剛好,而封季萌穿L則顯得寬松,以至于那根系帶根本系不住他的衣襟,衣領就那麽松垮垮地半敞着。楊繁看了一眼,趕緊扭開眼。
“你頭發那麽濕,怎麽不吹吹?”
“吹風只有熱風。”
“那你頭發晾幹了再睡。”
“嗯。”
封季萌爬上床。明明一米八完全夠兩人睡的床,楊繁又往旁邊移了移。
“哥,你離我那麽遠幹什麽?”
“啊?哦,充電線不夠長。”楊繁甚至側過身去了。
封季萌見他沒有說話的興趣,也拿起了手機。
沉默和着尴尬在兩人間蔓延,過了十多分鐘,楊繁轉回頭問他:“頭發幹了沒?”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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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去吹吹,吹幹睡覺了。”
封季萌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點,這麽早?”
“早睡早起,明天早點起來玩。”
管他能不能睡着,關了燈躺着怎麽都比現在這樣一舉一動都能看清楚輕松點,真是幸福又煎熬。
封季萌只好又去吹頭發,吹到一半,他的電話又響了。楊繁拿過手機看了眼,沒存的號。
“寶兒,你電話響了。”
吹風停了:“挂了吧。”
“接,”楊繁把電話給他拿進去了,“你煩的話就讓那人不要打。”
封季萌不太愉快地接起來,第一句話就是,我不去。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封季萌提高了點聲音:“你就跟我爸說我不願意,讓他別管我好麽?”
“我憑什麽要為了你好做答應我不想做的事?”
“你讓他直接跟我說吧。”
“別等,你在我不會回家。也別打電話了,煩死了。”
封季萌直接挂斷後,又關機了,毛躁躁地走到床邊,直挺挺躺在床上,胸膛還因為生氣一起一伏。
楊繁被他這小模樣逗得有點好笑。
“有這麽氣?”
封季萌瞪着楊繁一眼:“還不是你非讓我接電話。”
“這不說清楚就好了。”
“這人是我爸派來的狗腿子,說不清楚,還說在我家等我,開學前我都不回去了。”
楊繁哈哈大笑起來:“你爸到底要幹啥,狗腿子都派出來了?”
“要送我出國讀書。”
笑僵在了楊繁臉上,這話他一點也笑不出來,胸膛瞬間變成了冰箱,血液走過像是凝固在了胸口一樣,漸漸結成硬邦邦的冰塊。
封季萌原本等着楊繁和他一起說他爸的不是,或者安慰他兩句,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來。
封季萌轉頭,頓時被楊繁這臉色吓了一跳,趕緊解釋:“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出去了。”
楊繁走到床的另一邊,沉默着躺了上去。
封季萌往楊繁這邊蹭了蹭,抓他的胳膊,有點急:“真的,我跟你發誓,我不會出國的。我就在國內上大學,學校都想好了,就考寧大。”
楊繁拍了拍他的手背,把一腔心灰意冷用吊兒郎當蓋住:“嗯,有志氣,就是你這成績吧,還得努力啊。”
“還有一年,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之前封季萌還想過如果到時候差點分真就讓他爸幫個忙,但最近幾次電話,他知道封昌雄是動了真格想把他送出國,封季萌覺得他爸肯定就不願意幫這個忙了。不過沒關系,他還可以靠自己。
封季萌靠在楊繁的肩膀:“等我上了寧大,我就每周都回來,你也随時都可以來找我,我們還像現在一樣,還能找魚哥玩。”
“不準找餘剛玩,他一準把你帶壞。”
封季萌嗤聲發笑:“反正我不會出國。”
“嗯,沒什麽好出的,咱大好河山還容不下一個你麽?你爸這屬于典型吃裏扒外。”
封季萌哈哈笑,笑完才說:“他覺得我考不上國內一流大學給他丢臉,窩在國內丢他臉。我成績糟糕也丢他臉,燙頭穿耳釘也丢他臉,我媽也丢他臉,反正就是這樣吧。你說他當個孤家寡人多好,誰也丢不了他臉。”
“別胡說,他當孤家寡人,可不就沒你了?沒你了,那我不也成孤家寡人了?”
封季萌悶在被子裏笑得雙肩發顫。
“別笑了,睡覺吧。”楊繁拉滅了床頭櫃上的臺燈。
沒有燈光亮着,他至少不用裝得這麽輕松不在意。其實楊繁早就有這種預感,封季萌不是普通家庭的小孩,無論如何,父母總會給他安排一條路。被外力分開,或者他長大一些,有了另外的想法。
高中畢業一個坎,大學畢業一個坎,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被父母知道一個坎,還不算他随着成長可能發生的變化,這些都是一起走下去會面臨的阻力。同性、年紀差,這些都會讓他們的感情走得比別人更艱難。楊繁知道這一切,還是選擇了他,他做好了準備,只是不知道封季萌做好沒有。
不管封季萌做好沒有,至少在一起的這些時間,還能快樂的時間,就盡情快樂吧,好歹是人小孩的初戀。
黑暗讓封季萌膽子又大了一點,他突然滾了半圈,把手臂搭在楊繁腰上:“哥,你抱着我睡。”
“可以嗎?”
楊繁把他的手從腰上拉下去,握在兩人中間狹窄的縫隙裏:“拉着手睡。”
封季萌拉着楊繁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并順勢又貼近了一點,從那輕輕的聲音也聽得出他在難為情:“我想被你抱一會兒。”
那聲音簡直像一把毛刷從楊繁的耳朵眼裏刷過,刷得耳朵裏的絨毛一根根地全在發癢。他摟着封季萌腰的手臂一收,另一條胳膊從他脖子下面穿過去,人落進了楊繁的懷抱裏,兩人的胸膛就貼在一起了。
楊繁壓低聲音,甚至有點狠勁兒:“封季萌,你是不是吃準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鄉村的夜晚更暗,前院的路燈投不進這朝後的窗子,面對面躺着的兩人連輪廓都不甚清晰,但封季萌能感覺到楊繁的氣息就在他鼻尖前,兩人呼吸在交換。
“不是。”封季萌更放輕了聲音,幾乎是用的氣聲,也只有緊貼着的距離才能聽見,“你想對我做什麽都行。”
這話讓楊繁的呼吸都變粗了一節,他嗓子發幹,說話像是喉嚨在摩擦:“行個屁行,閉上眼睛,好好睡覺。”
“嗯。”
人聲靜下來,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起起伏伏,兩顆心髒砰砰直跳,隔着衣服貼在一起的皮膚發熱發燙。
黑暗中的呼吸像是軟體動物蔓延的觸須,先是觸須碰在一起,互相試探,接着是唇舌。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但那不重要,因為接吻是兩人的合謀。
黑夜裏在床上的親吻和其他時候的親吻都不一樣,視覺被剝奪後,觸感無法放大,皮膚變得無比敏銳,啧啧的親吻聲撞擊着鼓膜,當所有知覺都相通了,親吻就不再是一個器官的觸碰,而是整個身體和靈魂的交流。
封季萌抱着楊繁的肩頭,比他更熱烈地積極回應着,掰着他的肩往下壓,想要趴到他身上和他疊在一起。就在他快要疊上去時,楊繁注意到了他的意圖,勾住他脖子的手把他拉了下去,并快速幫他翻了個身,從身後抱着他。
“怎,怎麽了?”封季萌有氣無力,聲音嘶嘶的。
楊繁弓着背,手抓着封季萌的手臂,臉埋在他肩胛骨中間,也不說話。
太難忍了,和洶湧的喜歡一齊迸發的是洶湧的欲望,又特別是在知道封季萌很可能會離開他,會出國,說不定永遠從他身邊消失,這是他們最後的時光。想要他的沖動像野獸一樣橫沖直撞,讓那條道德的圍欄顯得羸弱不堪。
“萌萌,”楊繁的聲音是啞的,他咽着唾沫,和唾沫一起咽下去的是苦澀,“讓我摸摸你,好不好?”
“嗯。”封季萌乖順地側躺在楊繁懷裏,把胳膊上的手拉到了自己胸前。
……(略)
楊繁擡起濕漉漉的眉眼,站在了花灑下面,沮喪地搓了兩把臉。
待他回到床上,終于可以安靜地把封季萌摟在懷裏。封季萌把手臂軟軟地搭在楊繁腰上,慵懶地打了個呵欠。
“睡吧,我抱着你。”
“哥,我愛你。”
楊繁親親他的頭發:“我也是。”
懷裏的呼吸變得輕而均勻,楊繁抓起腰上的手,握住貼在自己胸口,那塊發酸發脹,說不太出滋味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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