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電風扇都比你會答題

可憐的高三生沒有給祖國母親慶生的資格，國慶長假只放一天，外加六張模拟試卷。

學生叫苦不疊，這是放的哪門子假？平常六科試卷好歹也要考兩天，這假放得可真他媽假。

巫振文的鐵石心腸由來已久，根本不顧下面一片哀嚎，接着就宣布，二三號是進入高三後的第一次月考，讓大家做好準備。不僅要做好考試的準備，還要做好自己期末排名往下掉個五十名的心理準備。

震驚之後，大家一頭霧水。巫老師馬上就說今年有三個複讀班，一共有一百七十多人。

沒見過世面的應屆生根本嗤之以鼻，既然都複讀了，那意思不就是沒考上呗，有什麽好怕的。然而現實很快教會了他們做人。

二三號考完，洪中老師加班加點在五號就把分數和排名全部統計出來了。

早自習正好輪到英語，巫振文抱着一沓成績單黑雲壓頂走進教室。原本搖頭晃腦背單詞的學生頓時噤若寒蟬，五十雙眼睛一致垂向桌面，大家心裏同時響起一個聲音：糟了。

過了幾分鐘，等沉重的氣氛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時，她終于開始念名字和年級排名，聽到的人上去領成績單。成績單上除了念出來的名字和名次，還有總分，科目分，科目的年級排名。把每一個人的位置清清楚楚釘到成績優劣的階梯上。

“李星宇，263。”

待李星宇站起來領成績單時，巫振文又嘆息地重複了一次263，這可是他們班的第一名。被火箭班濾走150個尖子生後，平均每個班分到的頭幾名都在一百多兩百出頭，李星宇上期末也是在一百六七十的名次。聽到這個名次，他自己也擡不起頭，飛快扯了那張紙回到座位。

白藍是班級第二，288。

封季萌被念到名字時還沒從白藍的成績單上反應過來。她數學滿分，無可争議的年級第一。英語只有92，一個平平無奇的成績，語文只考了78，還沒及格。封季萌還一直以為她最差的是英語來着。

封季萌聽到了自己的名次，年級排名333，班級第五。

他上去領回自己的成績單，英語146，第一。基于上幾次考試結果，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唯獨沒想到的是數學，以前總是勉強才在及格邊緣徘徊的分數，一下子沖上了120。再加上理綜三科也有明顯的提高，總算有了個還算好看的總分，也是第一次突破了一本線。

仿佛看到寧大在向他招手時，封季萌第一次拿着成績單笑了。

然而臺上的巫老師明顯動了肝火，念了十來個人的名次和成績就不再往下念了，她拿着一沓成績單砸在講臺上：“這些人都是沒有進前五百的，我也不想念了，給你們留點面子，也讓我喘口氣。”

“同學們，高三了知不知道，你們睜開眼睛看看黑板頂上的日子，別以為還有兩百多天，三年六科的知識點，攤下來給你們每科目的時間又有多少？”

“別以為學習是做給我看的，誰真的在學，誰上課睡覺，自習講話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不一個個點出來是給你們面子，18歲了，成年了，別我給你們面子，自己不要。我真是高看了你們，還以為五十名的落差綽綽有餘，我都沒想到打不住，複讀班一插進來，我班的同學們平均往下掉了八十名。”

“看你們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巫振文把成績單扔給了學習委員，讓她發下去，“拿着成績，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因為複讀班插這一腳，火箭班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年級一二三都被複讀生取代了。簡航落到了二十多名，張家瑞這段時間可能思春思得太厲害，一下子掉到了七十多，比張家瑞情況更糟糕的是侯文，巫振文念的那些名字裏都沒有他，他掉到了五百名之外。

這次他考砸的有兩科，英語本來還行的，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少有地沒能及格。而他最引以為豪的語文卻因為作文寫偏題，只拿到一半的分數。

從封季萌到白藍到都想法設法地安慰他，這只是意外，下次月考成績就回來了。連張家瑞都強忍悲痛，把最後那點雞血都全部打給了侯文，而他還是喪得不行。下午簡航還陪他翹了一節自習課，回來的時候，封季萌和白藍都發現他眼睛紅紅的，可能是哭了。

這對同桌還沒來得及同情別人，下午第一節 語文課後，兩人都被他們的語文老師給拎進了辦公室。

語文老師姓向，雖然年近五十，是個小個子老頭，但是把自己收拾得特別整潔精神，梳了個光滑油亮的小背頭，襯衣、皮鞋，一米六五的個子，背着雙手走路走得昂首挺胸。

封季萌和白藍兩人拿着卷子心虛地跟在他身後，不停地交換眼神，向矮子那張毒嘴他兩也早有領教。

進了辦公室，向老師坐下把桌子一敲：“報給我聽聽，你兩這次月考的分數。”

封季萌和白藍又對視一眼，兩人都沒開口。向老師替他們做了決定：“女士優先。”

白藍張嘴，開始報分。為了表示對語文這科的尊敬，她先報語文，從低到高，從78報到150。

向老師鼓掌：“數學滿分啊，真不錯，優秀，太優秀了。”

說完又讓封季萌報，封季萌汲取白藍教訓，從高的往低的報，從146到88。

“你更好，語文88，多好的數字，多吉利啊。”

“你兩一個78，一個88，咋地呀，看我窮，都想讓我發啊？”向矮子一拍課桌，“別人我就不說了，智商低的說了也白說，你兩一個數學滿分，一個英語第一，唯獨語文不及格，是什麽意思？”

“是對我不滿？跟我抗議嗎？”

“沒有，向老師。”

“那是覺得我好欺負？”向矮子一把抓過白藍的答題卷，“來，你跟我解釋解釋，你作文一個字不寫是什麽意思？啊？狗刨幾個字在上面也能拿分的部分，你為什麽不刨兩下？”

“時間不夠了。”

“你是覺得我比你傻很多是吧？”又把答題卷扔給封季萌，“你時間是夠的吧，你看看你答的題？文言文這部分，都寫的什麽，還有閱讀，你到底讀了這篇文章沒有？封季萌，你是個文盲嗎？還是完全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辦公室空調不夠涼快，向老師氣得出了一頭汗，他擰開夾在辦公桌邊的電風扇，指着封季萌說：“叫這電風扇去，它都比你會答題。”

封季萌苦着一張臉，默不作聲。白藍在向矮子說她狗刨時還苦着臉，但聽到他說封季萌是個文盲時，就開始憋不住想笑了。

就在白藍快要忍不住時，巫振文過來把她給提溜到自己辦公室，沒一會兒又過來把封季萌給提溜走了。向矮子這下是知道了，好嘛，老巫婆就是故意的護着這兩所謂的“尖子生”，這讓他更是吹胡子瞪眼，氣得不行。

巫振文叫他倆也沒說什麽，就說還是要計劃好時間精力，平衡各科的成績，不能這樣偏科。說完讓白藍注意身體的話，就讓她走了。留下封季萌多說了幾句，看得出來，巫振文還是對他很滿意，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也都看在眼裏，而白紙黑字出來的成績也很讓人欣喜。作為班主任，她說了些鼓勵的話，最後跟封季萌說：“你家裏打電話說讓你下午放學回家，說家裏有事情和你商量，今晚你就不用上自習了。”

“哦。”封季萌大致能猜到是什麽事情。

“那你回教室吧，順便幫我叫下侯文。”又問封季萌，“我看你倆走得還挺近，他最近在幹些啥？他這成績單，眼看着跟過山車似的。”

封季萌搖了搖頭，說沒見侯文做什麽別的，可能單純是他給自己的心理壓力太大了，特別是簡航進了火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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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季萌走到校門外，一眼就看到王偉開車停在老位置等他。

他坐上車，王偉立馬就說：“你爸爸回來了，四點多到的。”

封季萌漠然地“嗯”了一聲，沒有任何一點驚訝，這和他預料得差不多，該來的事總會來。

王偉沒話找話：“我寧市接的他，送完他就來接你了。”

封季萌只是抱着書包坐在後座，不再回答。

王偉把他送到家門口，放他下去後，轉向去房子後面的車庫停車。封季萌還沒進門就已經聽到了裏面争吵的聲音。确切來說，是他爸在發脾氣。

“除了知道打牌，知道花錢，你還能幹點什麽正事？我就活該養着你？屁用沒有，那麽點小事都要我專門回來一趟。你什麽時候看看你兒子，關心關心他的未來。”

“我關心了，他不聽我的。”何香蘭閑閑回答。

就這兩句指責，她還沒生氣，沒生氣的時候，封昌雄的脾氣她也就當是在放屁，讓她發瘋的點并不在這裏。

封季萌推門進去，繞過吵架的父母往樓上走。

封昌雄瞪眼看着他，想必對他這種回家連聲招呼都不打的行為十分生氣，換成他另外的孩子，肯定已經挨罵了。

想到此行目的，封昌雄還是不打算一來就挑起兩人的矛盾，看着走到樓梯中間的封季萌說：“你把書包放了，來我書房，我有事跟你說。”

封季萌回頭看了他爸一眼，回到房間關上門。

他把書包丢在地上，無力地躺在床上，雖然他認為封昌雄沒辦法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但肯定大吵一架，他不喜歡沖突。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給楊繁發個信息，說他回家了，今晚不去吃飯。楊繁也沒有過多詢問，只說知道了。

發完信息，封季萌把裝得滿滿的書包拎到書桌上，從裏面抽出來一張數學試卷開始寫。大概寫了半個小時，他媽媽上樓進了他的房間。

何香蘭讨好問道：“在學習呢。”

“嗯。”

“吃點水果。”說着把一盤車厘子放在他課桌上。

“不想吃。”封季萌又埋首數學試卷了。

“你爸爸想跟你聊聊，你趕緊去他書房吧。他有辦法把你弄進好學校，這題做不做的又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