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只對我好

聽完好幾首，有楊繁給他唱過的幾首，也有第一次聽到的新歌，封季萌把耳機挂脖子上，轉頭問楊繁：“哥，你想過把這些歌發出去嗎？”

楊繁有點難堪地撇了一下眼：“自娛自樂的玩意兒，有什麽好發的。”

“我覺得都很好聽啊，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楊繁把封季萌脖子上的耳機摘下來，順手關掉了電腦，從背後摟着他說：“你覺得好聽就給你一個人聽不好麽？”

封季萌背對着他，沒注意到楊繁那委婉的語言下不怎麽愉快的态度，繼續表達他真誠的想法：“我只是覺得很好的音樂，值得讓更多人聽到。”

“不是什麽很好的音樂，我也管不着別人聽到聽不到。”

封季萌愕然，回頭才看見楊繁不太好的臉色，琢磨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你今晚還學習嗎？”

“不學了。”

楊繁松開手：“那你去睡覺吧。”

“哥，”封季萌有點着急，“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楊繁壓了壓心裏那些擔憂引發的怨氣，盡量平和地說：“寶兒，我寫歌就是個愛好，純粹打發時間，并不能讓很多人喜歡，你喜歡也只是因為愛屋及烏。在這件事上，我不想給自己任何壓力。”

封季萌很想反駁，他并不是愛屋及烏。他也很不解，為什麽楊繁不希望把自己的歌發出去，被更多人喜歡。按理說所有具有創作欲望的人都希望能有人分享欣賞他的創作成果的，就連侯文寫作文，也希望被老師挑出來念一念，被同學學習膜拜。

但楊繁明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封季萌也只好說：“我知道了。”

稍過片刻，待剛剛那種劍拔弩張的勁兒過去後，封季萌又才試探地問：“哥，今晚我可以在你房間裏睡嗎？”

“為什麽要在我房間睡？”

“我一周就出來住一晚，也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想和你說說話。”

看着封季萌炙熱而誠懇的眼神，楊繁猶豫片刻，但還是說道：“你明天要上課早起，你還是去隔壁睡吧。”

到這份上了，封季萌只好沮喪地起身回房間。

躺在床上他想楊繁可能真有點生他的氣，雖然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什麽地方惹他生氣的。怎麽辦啊？封季萌睡不着，又想不出來個所以然，輾轉反側一陣，他只琢磨出了一個辦法，以前用過的，那就是脫衣服。

如果脫光衣服去鑽楊繁的被窩，那他肯定舍不得把自己趕走了。

說幹就幹，封季萌翻身起床，一揚手脫了上衣，正準備脫褲子時，門響了兩聲，接着就見楊繁拎着個枕頭，推門進來了。

他驚訝地看着封季萌裸着上身抱着胳膊，随即皺眉：“大晚上不睡覺在幹嘛呢？”

“有，有點熱。”

楊繁看了一眼空調上顯示的溫度是20度：“別作，感冒了不是鬧着玩的。”

他把枕頭扔到封季萌床上，拿過遙控器把溫度調到了26。

“把衣服穿上，上床睡覺。”說着他自己先躺下了。

封季萌趕緊把衣服穿上了：“哥，你在這邊睡啊。”

“我床不是窄麽。”

封季萌興高采烈地爬到另一半空床上，躺下後找到楊繁的手抓着。燈熄滅了，封季萌抓了會兒手，又移過去一些，挨着楊繁的肩。

之前他還想和楊繁說話，他有很多要和他說的，比如英語周考他考了144，是他們年級第一，比如張家瑞知道他們的關系了，還說很羨慕，還有張家瑞和白藍之間的糾結，也想問問楊繁的看法。

但此時又什麽都不想說了，只想和楊繁就這麽靜靜的躺着，握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就這麽甜蜜地睡着。

過了一會兒，楊繁先開口了。雖然這事兒說出來很丢臉，但不說出來恐怕會悶得自己亂發脾氣，而封季萌對此毫無經驗，指望他主動察覺點什麽那幾乎不可能。

“萌萌，你覺得你那個同桌怎麽樣？”

封季萌愣了一下：“你說白藍嗎？”

“嗯。”

“挺好啊，怎麽了？”

楊繁頓了頓：“是挺好的，那小姑娘看起來挺聰明，性格也不錯，你和她走得挺近吧？”

“嗯。”封季萌想，也不得不近，他們是同桌，再加上張家瑞這層關系，他怎麽都得照顧着人女生。

“那你喜歡她嗎？”

“？”

封季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楊繁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楊繁卻誤解了他的沉默，心窩子發酸，喉頭發緊。

“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用對我隐瞞任何事，無論什麽我都不會責怪你。”

封季萌更疑惑了，為什麽要責怪他？

“作為朋友，我挺喜歡她的。”

楊繁側過身，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封季萌，心裏是酸的，話語間的溫柔克制出了一種苦澀的味道。

“想過喜歡女孩嗎？比朋友更深一層次那種喜歡。”

“我為什麽要喜歡女孩？”

“因為異性戀會被更多人接受，你會得到更多祝福。同性戀這條路不好走，我是說真的，如果你可以選擇，和女孩在一起會更幸福。”楊繁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也沒想到說這話會讓他那麽難受，然而他還在繼續說下去，“你以前也沒怎麽接觸過女孩，我看你挺喜歡白藍，所以你要不要嘗試一下？”

封季萌聽到這話，腦子都炸了。他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冷漠地：“嘗試什麽？嘗試喜歡女生？”

“嗯。”

封季萌說不出心裏是種什麽滋味兒，只覺得那種酸的澀的味道兒一齊湧到他喉嚨管裏，逼得他心口堵了，鼻子酸了，黑暗裏眼淚充滿了眼眶。他不知道楊繁為什麽這麽說，是不是在委婉地表達他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不要他了。

“今天白藍和我說，學校裏挺多女生喜歡我，打聽我的聯系方式，托她介紹和我認識，說排球比賽的時候，她們都在為我尖叫。”

楊繁嗓子也堵得厲害：“我以前就說過，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來愛你，以後還會有更多。你本來就有很多選擇……”

“可是我一點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要不是她今天和我說。”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淌，封季萌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現在卻控制不住，他聳了下肩，擦了擦彙集到下巴尖上的眼淚，“我一點不知道別人怎麽看我，怎麽打探我，我那些時候全在圍着你轉。”

“我在跟你表白，在聽你的話玩命補課。別人為我尖叫的時候，我在觀衆席焦急地找你的影子，別人在打探我聯系方式的時候，我在跟蹤你和徐又臨。我那時好嫉妒他，現在還在嫉妒他。我眼裏沒有別人，一丁點都沒有，我做不了其他嘗試，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只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為什麽要說那種話。”說到這兒，封季萌終于崩潰地帶出了哭腔。

楊繁撐起來，和封季萌相對而坐，他把人弄哭了，他也難受得想哭，張開手臂去抱封季萌。封季萌掙了一下，楊繁用了力，強硬地把人按在懷裏，緊緊摟着。

“對不起。”楊繁吻着他的頭發，“寶兒，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聽到楊繁道歉，封季萌埋在他懷裏哭得更厲害了。楊繁仰起臉狠眨了幾下眼，把一些富餘的液體咽回去。封季萌哭得他心肝都在疼，他知道自己很有道理，可他仍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因為他把封季萌弄哭了，哄不好了。

過了一陣，封季萌終于平靜了一些，楊繁放開他，抽了紙替他擦眼淚。封季萌木然地坐着，時不時吸一下鼻涕。

“萌萌？”楊繁不知道他還在傷心，還是還在生氣。

“楊繁，”鼻子堵住了，封季萌的聲音嗡嗡的，“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楊繁捧起那張哭得稀爛的臉：“你在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說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封季萌吸了下鼻子：“那你為什麽要我喜歡女生？”

楊繁沉默，十分難堪：“因為我怕你喜歡女生。”

“我不懂。”

“因為我嫉妒白藍，就像你嫉妒徐又臨，懂了嗎？”

“你吃白藍的醋？”

“是。”楊繁狠狠揉了把臉，“你們是同桌，上課下課都一塊兒，這麽朝夕相處的，你知道多少學生時代悸動是從同桌發展來的？”

“你還替她做作業。你替誰做過作業，憑什麽要替她寫作業，她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手？”

“還給她穿你的衣服。那衣服我買的，買了兩件，我兩一人一件，情侶裝，她誰呀？小丫頭片子輪得着她穿嗎？”

楊繁說着就生氣，他就是吃醋，就是不爽，可他是大人，他得憋着，不能讓人看出他那麽小氣。吃個醋還得找那麽些冠冕堂皇借口，和些山路十八彎的理由，讓他的心肝兒，他的寶貝兒給誤會了，還氣得大哭一場。多不值啊，他多蠢啊，簡直生自己氣。

封季萌堵着鼻子又嗤嗤地笑了起來。

“白藍只能是同桌和朋友，張家瑞喜歡她，她也喜歡張家瑞，我們只是朋友。我帶他們來補課是張家瑞求我的，衣服也是我借給張家瑞，他給白藍穿的。”

“是嗎？”

吃錯了醋，但到這份兒上楊哥一點也不尴尬。只要他理直氣壯，心虛理虧的就是對方。

果真封季萌立馬就承認錯誤道了歉：“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把你給我的東西給別人了。”

“知道就好，我給你的東西就只屬于你的，這是對你專屬的好，不要分給別人。”

楊繁把封季萌再次拉進懷裏，親他哭得濕漉漉的眼。楊繁拿出一副無賴的嘴臉，埋在封季萌肩頸窩裏使勁蹭：“你也是的，不管什麽白藍黑藍，別對她那麽好，只對我一個人好，不要分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