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京城

清湯裏飄着朵朵的紫菜，還有一絲絲的金色煎蛋絲，看着似乎像是沒有什麽味道的樣子，但裴箴喝了一口湯，眼睛都亮了，他驚奇的擡頭看向鳳母，緊繃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悅。

“箴兒嘗着怎麽樣？這可是熬了整整三個時辰的雞湯，用的是你母親舅父帶回來的海米調的，所以這個湯汁看着清淡無味，卻是最為清口鮮香的，你再嘗嘗那個小馄饨，肉也是腌制過得。”

裴箴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雖然很淺，但已經有了一個孩子該有的笑容，一只小手捧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個放進嘴裏，皮包餡大，因為鳳母特制的腌料，所以十分滑嫩，肉餡一點也不幹，而且還帶着淡淡的海鮮味。

“這裏面有大蝦？！”

“是的，這都是新鮮的海蝦，和肉搭配最好不過，不僅提升了肉的鮮味，還沒有海鮮的腥味。”

并肩坐在一起的鳳嬌和裴宗，看着對面小孩子吃的開心，一點沒有在家中的刁蠻強勢，這會兒乖順的像是一只小鹿。

“箴兒，這是你外祖母親手做的，你現在應該說什麽？”

裴箴一時吃的開心，差點忘記自己的父親就在對面，聽到他的聲音裴箴一怔，随即才注意到，鳳嬌和父親還都沒有動筷子，自己竟然逾矩了。

他惶恐的放下了手裏的勺子，小臉繃得緊，下意識的去觀察鳳父和鳳母的神情，見到兩人依舊沒有讨厭自己的表情，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箴兒多謝外祖母，馄饨十分鮮美，外祖母辛苦了。”

裴箴從椅子上下來，中規中矩的拱手對着鳳母行禮，剛才臉上的愉悅和小孩子才有的天真，這會兒卻都收了起來，一舉一動都有着超越年紀的穩重和規矩。

鳳母自從見到女兒關心這孩子，對着這個庶出的外孫也不再那麽厭惡，反而被他這樣的依賴和親昵，自己的心裏也是軟軟的，自從女兒和兒子長大，她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這會兒看到裴箴這副樣子，心裏又有些疼惜。

“都是在自己的家裏，哪有那麽多的規矩，箴兒乖，過來外祖母這裏。”

鳳母說完看了一眼身邊的嬷嬷，老嬷嬷會意，走過去端着裴箴的馄饨帶着他來到了鳳母的身邊。

“過來，外祖母喂你吃，看誰還敢說什麽。”這話分明是說給裴宗聽得，雖說長輩不動筷子，晚輩不可以先吃，但這會兒是鳳母親自喂的，裴宗當然不能說什麽。

裴箴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他輕輕的點頭，裴箴才僵硬的叼走鳳母送到嘴邊的馄饨。

在侯府裏，除了奶嬷嬷也沒有人會這樣喂他，而且自從自己學會吃飯，奶嬷嬷也不再喂自己，裴箴偷着看了一眼鳳母。

鳳嬌這會兒肚子早就餓了，見裴宗還是不動筷子，她斜睨了裴宗一眼，端起自己的雞絲粥吃了起來，裴宗也不再說什麽，也跟着喝了一碗粥。

裴箴雖然有時候刁蠻一點，但也是個懂事的孩子，看到父親開始喝粥，他就自己抱着碗吃馄饨，不需要再讓外祖母喂自己，一碗馄饨很快的見了底，但裴箴卻一臉意猶未盡的看着鳳母。

被他這小眼神盯着，鳳母為難得心柔似水，看着裴箴笑了笑。

“箴兒玩一會兒再吃好不好，很快就要到了午膳的時間了，要是現在吃飽了，只怕一會兒大家吃好吃的，你就只能看着了。”

雖然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外祖母，但她對他的關心不帶着絲毫的敷衍，裴箴雖然年紀小，但也清楚的很，鳳家人對自己這樣的好，其實都是看在鳳嬌的面子上。

可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能感覺到鳳母的真心，也正是因為這份真心，所以鳳母所做所說并不讓人覺得虛僞反感，反而十分的暖心。

裴箴無聲的點點頭，抱着自己的碗遞給站在一旁的丫鬟，鳳母還想和自己的女兒說些私房話，但又擔心裴箴會無聊，于是将目光看向坐在一旁吃棗子的鳳翺。

似乎是感覺到了，鳳翺咬着一顆棗，轉頭看向坐在上首的鳳父和鳳母，察覺到她不善的目光，他遲疑的把嘴邊咬上牙印的棗子拿出來。

“你們看着我幹什麽？”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翺兒，你帶着箴兒去逛逛咱們府，他第一次來你可得好生招待好了。”

鳳母說着瞪了鳳翺一眼，眼神裏的警告毫不遮掩，自己兒子是個什麽德行，她可清楚的很，要是不叮囑一番，只怕轉眼他就要欺負這個孩子。

鳳翺聞言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帶着不甘和怒氣，但對上鳳盛的目光，他只好将心裏的不痛快全都按了下去，看着站在一旁的裴箴。

“走吧，帶你見識一下我們府裏的九曲回廊。”

小孩子向來都是最為敏感的，誰對自己好，誰是虛僞的他們的心裏都是門清的。

現在看着鳳翺友好的笑容，他只覺得虛假，但看到父親目光裏的暗示，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絕，于是行禮道：“有勞翺哥哥了。”

他并不是很清楚鳳翺和鳳嬌的關系，只是聽到鳳母叫他翺兒，于是也把他當做平輩人，鳳翺聞言臉上一僵随後不悅的皺眉，“我是你舅舅！”

說完生氣的轉身就走，裴箴被他吼的站在原地，直到鳳翺的身影走遠，他才反應過來，擡着小短腿追了出去。

看着兩人走遠，一直憋笑的鳳嬌才忍不住笑出了聲，鳳母臉上也帶着笑，但卻睨了鳳嬌一眼。

“裴将軍和老爺在這裏說話吧，我們娘們家就先去後面了。”

裴宗起身對着鳳母颔首，退讓到一旁衣服恭順的樣子，鳳嬌走過裴宗身邊的時候突然撇撇嘴，心裏感嘆裴宗真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外面裝的一副謙卑的樣子，私下裏卻是個傲慢的自大狂。

鳳父看着自己的女兒走遠的身影，其實也有點坐不住，但女婿在這裏坐着，他也不能把人丢下直接跟着夫人和女兒走。

而且要是女婿在身邊，有些話他們最為家長不好問，女兒作為妻子也不适合回答，所以不如拖住女婿，讓自己的夫人和女兒說說私房話。

而鳳母的确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思的，帶着女兒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直接當所有的下人退了下去，身邊只留下了貼身的嬷嬷，也是看着鳳嬌長大的嬷嬷。

“嬌兒這兩日在侯府過得可還如意？裴宗對你好嗎？你的公婆有沒有為難你？”

鳳嬌知道父母肯定會擔心自己，所以這也是她急着回來的原因，像讓他們早點放下心來。

“母親放心，雖然不如家裏自在，但也算是如意的，府裏的人待嬌兒很好，公婆也是好相與的，至于之前擔心的事，今日母親也看到了裴箴雖然性子別扭一些，但也不像傳言說的那般，所以這兩日倒是沒有受到委屈。”

要是換做平時鳳嬌這樣說，鳳母的心裏還是會存疑的，但是今日她親眼見過了那個傳說中的小霸王，的确是個別扭的小孩，但也沒有傳言裏那麽無法無天，到底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性子難免會怪一點。

“那就好，在那邊也別委屈了自己，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回來和母親說，切莫受人氣，咱們鳳家雖然比不得侯府高大，但咱們一家人心齊，有什麽事一家人在一起總是能解決的。”

鳳嬌知道鳳母的意思，那就是如果侯府待不下去，就回鳳家到時候全家就算搬離京城也沒有問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其餘的都不是事。

不會有那一天的，要是當初真的動了這個心思，她就不會答應嫁給裴宗，既然嫁了就不會再回去，她不能在父親和弟弟的仕途上幫一把，但也不會拖累他們。

“母親放心就是，女兒過得很好。”

關鍵的說完了，鳳母又想起來侯府還有一個人，“你夫君帶回來的那個女子現在怎麽樣？”

鳳嬌見母親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感到又酸又暖，“見過一面，看着是個好性子的，除了第一日過來拜見我，再沒有見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

鳳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裴宗對她是個什麽态度？你切莫大意，現在她是不摸你的底細，所以沒有出手，但不代表以後還會這樣老實聽話。”

鳳嬌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裴宗待顧梅香的态度，覺得應該還是喜歡的，不然昨夜不會宿在梅香的院子裏，而且今日還因為這個起晚了。

“将軍應該待她還不錯，今日将軍從那邊過來的時候，看着神色似乎也挺好的。”

聞言鳳母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睛，自己的正妻進門第二晚他竟然就去通房的屋裏，連個侍妾都不算竟然就開始和主母争寵？！

“你這還叫過得挺好？都被人騎到頭上去了，你還坐在這裏笑的出來？！”

鳳母覺得自己的女兒真的是有點缺心眼，這樣的事也能忍簡直就是窩囊！

“誰騎到我頭上去了？我為什麽笑不出來？”鳳嬌懵懂的看着自己的母親，說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