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京城

鳳母扶額坐在窗前透氣，鳳嬌的這幾句話無疑在告訴她，自己這麽多年是多麽的失敗，竟然沒有教導好女兒，現在連這府中的暗潮湧動都看不出來，還在傻呵呵的吃點心。

将來要是再進門其他的妾侍，只怕把她拆骨吃了，她還幫着人家遞筷子。

鳳母這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和鳳嬌說，怕說的重導致鳳嬌失去了現在的純善，變成一個善妒狠心的女人，可是說輕了就鳳嬌現在的樣子，只怕不會往心裏去。

老嬷嬷跟随着鳳母多年，一看就知道鳳母心裏的想法。

再回頭看看正在眯眼吃點心的小姐，只能嘆口氣搖搖頭，這種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夫人說的多了難免有挑撥之意，說的少了又怕小姐吃虧。

“小姐，您現在也是當家的主母，一些規矩還是要立得，不然時間久了你身邊的人就會無法無天，變得奴大欺主，顧姑娘現在沒有名分，侍寝的這種事得您點了頭她才可以伺候姑爺，斷沒有她媚主勾引的份。”

鳳嬌聞言覺得說的十分在理，于是認可的點點頭，“嬷嬷說的是，回去我就立規矩去，府中的下人的确應該好好管教。”

鳳母和老嬷嬷聞言都是一喜，心想嬌兒也不是個榆木疙瘩，這不就一點就通了嘛。

可是打臉突如其來，“至于顧梅香，她沒有媚主勾引啊，昨日是我攆着将軍過去的。”

鳳母整個人都已經石化，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最近沒有睡好，竟然出現了幻聽，她好像聽到鳳嬌說成親第二晚她攆着自己的夫君去通房的房裏？！

鳳嬌咬了一口栗子糕，看着母親呆呆的看着自己，臉上盡是錯愕的表情，她小聲喚了一聲“母親”，但鳳母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鳳嬌吓得丢下栗子糕走到了鳳母的身邊。

“母親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看到女兒關切擔心的目光，鳳母堪堪回神，她眼中都是淚水，卻只是紅着眼睛卻沒有落淚，鳳嬌不知道這是怎麽了，越發的着急。

“母親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要哭了？”

“嬌兒，你說你是不是很不喜歡這門婚事，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母親怎麽會這樣想？”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會讓母親這樣想。

“那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夫君推給別的女人？”

鳳嬌聞言垂眸看着自己的繡花鞋，沉默了許久，久到鳳母的身形開始搖晃，心底已經确定鳳嬌就是不滿意這個婚事，是為了鳳家才答應的。

“母親，其實每個人要的東西都不一樣，我這一世沒有期盼過婚姻，也不想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因為自己的夫君有了別的女人就要死要活的，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和父親身體健康，翺兒可以過得順心遂意，我也衣食無憂樂的自在，這就足夠了。

而且母親也是知道的，将軍當初為了顧梅香可是把婆母氣的不輕，可見将軍很喜歡顧姑娘，那我擋在中間豈不是招讓恨，倒不如我做好人成全他們，我自己也樂的輕松，将軍遂了心願，自然也不會虧待了我，府裏公婆不為難，将軍不厭煩，下人們尊重我，這就夠了，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鳳母看着鳳嬌的神色，确定她不是再說什麽違心的話，她是真心實意覺得這樣的生活不錯，想想也是，沒事為了一個男人和妾侍勾心鬥角，想想一輩子活着也累，倒不如自己活得順心更重要。

鳳嬌已經嫁到了侯府，不管裴宗是個什麽态度，裴侯爺斷沒有看着自己兒子寵妾滅妻的道理，所以只要鳳嬌坐在主母的位子上，就會得到一世的榮華，如此也算是好日子了。

既然你能如此想也是好事，省的憑白的生氣傷心，情字最是傷不得的，你不要也是好事。

鳳嬌哪裏會不知道情傷的痛，上一世就是因為一個情字，自己送掉了性命，這一世她只想家人幸福快樂，不想再去碰情字，省的落到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

母女倆閑話了幾句，時間也就差不多了，鳳嬌挽着鳳母的胳膊朝着前廳走去，前廳裏鳳翺不知什麽時候帶着裴箴已經回來，就連鳳蓮也已經過來，相比起鳳翺，裴箴似乎對着鳳蓮更友好一點。

鳳嬌意外的看了兩人一眼，鳳蓮見到長姐看向自己，開心的迎了上來，“長姐我可想你了，可惜昨日我染了風寒，喝下藥今日竟然起得晚了，長姐莫怪。”

鳳夫人笑着從她們身邊走過，“是我不讓人叫她的，這幾日晚上的風涼了，這孩子晚上坐在那裏繡花也不多穿點，這不就涼着了。”

鳳嬌聞言眉頭緊鎖，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二小姐不知道添加衣服，難道伺候的下人也不知替主子想着？母親若是得閑也該好好管教一下府裏的人了。”

鳳蓮身邊的丫鬟的吓得趕緊跪下告饒，鳳蓮也挽住鳳嬌的手臂，“長姐不要生氣，不怪她們，是我讓她們都退下的，我自己安置下了又爬起來繡花，她們也是不知道的。”

鳳嬌知道這個庶妹想來性子軟，即使真的是婢女做的不好，也不會說個重話，“今日的事是二小姐給你們說情，日後要是不小心伺候着，就別怪我不給你們臉面。”

小丫鬟們趕緊點頭應是，鳳嬌拜拜手也不理會小丫鬟，拉着鳳蓮的手坐下打趣道：“妹妹這是在忙着繡什麽？披星戴月的難不成是着急繡嫁衣？”

鳳蓮被她打趣的臉上一紅，低頭不語，鳳母警告的瞪了一眼鳳嬌，“蓮兒你休聽你長姐渾說，那方帕子我瞧着不用給她，你自己留着用，誰讓她不知好歹。”

鳳嬌掩唇一笑，趕緊拉着鳳蓮賠禮，“怪我怪我，怪我這張嘴不會說話，妹妹可不要生氣。”

鳳蓮紅着臉搖搖頭，“我沒有生氣，這方帕子原本想等着長姐出嫁的時候給你，可是蓮兒手笨，竟然拖到了昨日才繡完，長姐不要嫌棄。”

鳳嬌接過她遞過來的帕子，她左右看了看一臉的驚豔，把鳳蓮的手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直到看見人紅着臉笑了，鳳嬌才正色道：“這次我帶給你帶了兩匹錦緞，都是婆母給我的，我瞧着顏色更稱你于是就帶了回來。”

鳳母聞言笑着點頭，“蓮兒現在是個大姑娘了，是得裁幾身新衣服，我那裏也有兩匹不錯的料子，趕明請個繡娘回來給蓮兒多做幾身。”

鳳蓮再過兩年就要及笄了，自己的婚事解決了，那麽接下來母親定會帶着鳳蓮參加各種聚會，到時候也該給她相看人家了，想到上一世的自己，鳳嬌對鳳蓮充滿了愧疚。

裴箴站在裴宗的身前，父子兩人都注視着對面笑語晏晏的女人，可是父子兩人心裏想的東西卻都不相同，裴宗這兩日見過的鳳嬌都是謹慎冷淡的，可是現在的女子是那樣的鮮活開心，像是一只重獲自由的金絲雀。

不多時午飯擺好，桌上都是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坐在飯桌上，裴箴一邊靠着鳳嬌，一邊靠着鳳蓮，心裏有些不得自在但也不能說什麽，他是個孩子沒有坐上主位的道理。

鳳府裏雖然沒有人待鳳蓮不好，但因為自己的身世，她依舊沒有放下，做事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性子也有點敏感，她清楚的察覺得到裴箴的不安。

“箴公子嘗嘗這個水晶餃，這可是母親親手做的。”

裴箴看着鳳蓮給他的水晶餃，臉上略帶嫌棄的撇撇嘴，“這個我家廚娘也會做。”說完一口将水晶餃吃了。

湯汁在口腔裏炸開，每個水晶餃都有一個大蝦，蝦肉鮮香彈牙，和他素日裏吃的味道大相徑庭，素日裏的餡料多是肉多，吃起來雖然香，卻是膩人的厲害，每次吃不到三個他就不再碰。

見大家都在邊吃邊說沒有人注意自己，他悄悄的将筷子又伸向了那盤水晶餃，鳳嬌一直注意着他的動向，自然也是看到他偷偷摸摸，将筷子伸到水晶餃的盤子裏。

鳳嬌又夾了一塊兒烤羊肉給他，全程沒有說任何的話，裴箴同樣嫌棄的看着盤子裏多出來的烤羊肉，似乎還想說他們家的廚娘也會做，但是鳳嬌卻沒有理睬他，而是擡手給身邊的裴宗盛了一碗湯。

裴箴撇撇嘴夾起羊肉咬了一口，眼睛瞬間明亮了，肉嫩香而不柴，味道也是獨有的果木香，還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香料，簡直和羊肉就是絕配，見鳳嬌不搭理自己他傲嬌的擡擡下巴，看向坐在一旁的鳳蓮。

“這個也是外祖母做的嗎？”

初聞“外祖母”三個字時，鳳蓮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看想到裴箴和裴宗的關系，她才想起‘外祖母’是誰。

“這個不是的，這個是府裏的廚娘做的，要說烤羊肉做的最好還是父親，那個肉烤的簡直能讓人香掉舌頭，等着有機會的話你可以過來嘗嘗。”

鳳嬌吃着自己碗裏的飯菜，看着那邊一臉嫌棄卻吃空了整盤水晶餃的孩子，不屑的嗤笑，不僅是個臭脾氣的孩子，還是個小吃貨。

一頓飯吃完，到了該離開的時間，鳳母有些不舍得拉着鳳嬌的手，“在府裏一定要懂事，有什麽需要的就和母親說。”

“母親放心我在那邊一切都好，婆母待我很好的，左右離着不遠，到時候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裴宗聞言，伸手牽住鳳嬌的小手，“岳母放心，我會照顧好嬌兒，有時間我們就會回來的，不過是幾條巷子的距離。”

當着女婿的面，鳳母也不好多說，只是點點頭笑應着，“好好，你們兩人互相包容的過日子，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幾人互相寒暄叮咛了幾句，裴宗扶着鳳嬌和裴箴上了馬車，知道馬車消失在巷子的拐角，鳳家人才收回目光回府。

馬車上的裴箴撐得肚子不舒服，坐在那裏像是身上有蟲子，惹得身旁的裴宗一個眼刀過來，裴箴又規矩的坐好。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看着臉上笑意收斂的鳳嬌，猶猶豫豫的問道：“我聽說鳳家的二小姐不是夫人的親妹妹，怎麽外祖母對她還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