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召鷺）

召王寝宮。

翠紗帳幔內，南麋的手腳被床頭和床尾的鐵鏈鎖着，身體四仰八叉地打開着，閉眼承受着身上男子的撞擊，瀑布般的長發像被亂石擊穿的水流，淩亂地散落在對龍紋繡的絲綢上。

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結局會變成這樣——被君王鎖住的玩物。

身為刺客組織寒蟬院的弟子，南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不過是領了一個刺殺召王的命令，就像他曾經接過的衆多任務一樣，成功固然好，失敗也只是賤命一條，拿走便是。這次他失敗了，他以為自己會被當場斬殺，或是被嚴刑百般折磨後斬首示衆，但結局并未如他所料。當召王鷺捏緊他的喉嚨，逼他吐出嘴裏自盡的毒丸時，事态就往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召鷺，當今召國的王，十九歲即位，用數年時間拯救了命懸一線的召國。與南方諸國相比，召國雖不算強國，但已能在這虎狼相争的局面中周旋保身。

南麋不知道為何要殺召王，也沒興趣知道，他日夜被鎖在這張床上，卻還是稍微想了一想。這筆單子的買主，要麽是國內被打壓的舊公族老世族，要麽是他國國君想拔除一個未來的心腹大患。召國弱，但召王強。

太強了，強得令他覺得，他會屈辱地死在這床上。

他毫無快感，單方面的暴力只讓他覺得疼痛難忍。他的嘴被布條捆着，布條被唾液浸成了濕漉漉的一股，嵌進了兩片嘴唇之間，嘴角被勒出了血跡。他的嘴合不上，洩出了痛苦的嗚聲。

“不準叫。”召王持續着兇狠的撞擊，一只手擠壓着南麋的眼睛，“睜開。”

南麋不懂，每次承受這種刑罰的時候，召王都不準他發出聲音，所以才會堵住他的嘴。但召王偏偏喜歡看着他的臉做。他閉緊眼睛，召王還會來撥弄他的眼皮。

南麋眼裏的召王，年輕有為，英氣逼人，卻冷如寒冰，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沉穩魄力，普通人見了就得畏三分。就算他是個刺客，也不得不承認召國有幸，有這麽一個扛得起國家的大王。

“連眼珠子……都是一樣的。”召鷺貼近南麋的額頭，盯着那雙眼看。

南麋的瞳色，是很特別的松花綠，瞳孔裏的光點閃動着，像清晨花葉上的露珠。不管放在哪兒，那雙眼都是第一焦點。

“長得這麽像，為什麽這麽像……”召鷺并不是在發問，只是單純地自言自語。他的手和南麋一樣，長期練武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就這麽粗糙地撫摸南麋的臉，像在塑一尊陶俑，用滾燙的體溫一燒，便能制成最理想的模樣。

他把我當成誰了？南麋有時候會想，本應死無全屍的自己，就因為這張臉，撿了一條命。雖然他不想這麽活，但召王不允許他自盡，栓牢了他的手腳，令他整日動彈不得；捆緊了他的嘴巴，令他無法咬舌自盡。當他還想絕食的時候，召王提來了一顆人頭——他在寒蟬院的同門友人，并且威脅道：“你要敢死，就會有下一個。”

人就是這樣，自己的生命可以微不足道，一旦牽扯到家人朋友，那就是比什麽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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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麋是孤兒，小時候鬧饑荒，被寒蟬院的師尊寒蟬子撿回去撫養長大，給口飯吃，就能當做刺客培養，在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紀，就已經手染鮮血。他們這樣的人，都不知道有沒有明天，但他們都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是人，就會軟弱。

召王讓他意識到，他的死，只是他個人的解脫。他活着，才有更大的價值。

``

南麋依然屈辱地閉着眼，任寺人擦洗擺弄自己的身體。張開腿被人捅，還要張開腿被寺人擦洗，裏裏外外全被摸了個透，他又不是男妓，哪裏受得了這種折辱。

可是他的手腳都被鐵鏈拴着，什麽都做不了，事無巨細都得靠寺人服侍。

每次來幫他善後的寺人，叫做長逸，跟着召王多年了，在內侍宮人裏很有地位，看起來比召王年長些，本本分分地幹着活兒，不多話，但偶爾也會勸南麋幾句，勸他好好聽話，不要想逃。

南麋覺得長逸是個軟心腸，他都刺殺人家主人了，人家還能好言好語地待他。

可是長逸明顯是知道內情的，因為他看過來的眼神，有着藏不住的複雜思緒。

長逸順次解開南麋的腳鐐，幫他塗藥。南麋第一次主動開口問話：“我……到底像誰？”

因為嘴角被勒出了傷口，他張嘴的幅度很小，長時間的捆綁囚禁，聲音也變得氣若游絲。

屋內只有他們倆人，長逸聽見了，但又假裝沒聽見。待做完事，長逸說：“下次，王上回寝之前，我給你抹些合歡膏，你應該會好受些。”

他指的下頭那事兒，南麋的臉像被火點着了，可又合不攏腿，只扯着鐵鏈響了幾響。

長逸又說：“我不是為了你，我只為我王……不值。”

末了是一聲輕微的嘆息。

不值？什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