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庭院深深

? 趙顯昆那一刻的表情有抑制不住的尴尬和不和諧。

趙顯繹看着趙桐和自己的妻子，眼睛的顏色則變得很深。

劉雯雯臉上呈現出一種奇妙的表情。那是她不敢置信聽到自己兒子這樣問自己而自己又無法回答的表情。

趙顯昆也愣住了，不知道如何緩解當下的局面。

他在趙家家裏算是最為圓滑的一個，說話做事都十分細致妥帖，且十分有眼力的一個人。但是現在出現了這樣的場面，連趙顯昆都有些知道如何圓場。

趙顯昆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趙桐說：“桐兒，這話不能說，這不是小孩子該問的事，知道嗎，來，五叔帶你去找你哥哥們玩。”

趙桐聽了他這樣說，卻并沒有見他真這樣做，而是站在原地牽着趙林的手。

趙桐現在被劉雯雯抱着，雙手勾着他母親的脖子，小小的身體把劉雯雯貼的緊緊的。現在就算是趙顯昆現在來抱他，他也是不肯的。所以趙顯昆這樣說了，趙桐也就沒有在說話，而是乖乖地呆着劉雯雯懷裏。

劉雯雯抱着自己的兒子，趙桐身體有些分量，但是抱起來卻不會覺得累，反而會感覺有某種安心在裏面。

她聽了趙顯昆的話，哪裏還明白不過來家裏人已經知道了她的病的情況。

其實她平日裏并沒有刻意隐瞞趙家的人，只不過這樣的事，哪有當做閑話到處去說的道理。

這幾日她住在趙家，沒有過多的和找家人接觸，一方面是她不想見趙顯繹的大哥趙顯倫，二是不願意因此和趙顯繹的家人産生不和睦，讓趙顯繹在家裏不好相處。

趙顯繹此刻慢下腳步來走到妻子身邊去，道：“雯兒，我們走吧。”

劉雯雯剛才還在發怔，此刻聽了趙顯繹的話，才反應過來，說：“嗯，好，走吧。”

然後就抱着趙桐和趙顯繹一起出了門坐車。

趙顯昆跟在他們身後，之後也上車帶着趙榆趙彬坐上車走了。

這是出門前發生的一個小插曲。

劉雯雯雖然表現得還算鎮定，但是卻分明可以看出她只是在強裝，內心是很不平靜的。

這樣的事情，任憑是誰遇到了，都會覺得不自在不愉快。

更何況還是像趙家這樣的家族。

他們家裏的人都是極其愛惜自己面子的家族，這樣私密的事情被拿到太陽光下面來講，多少是讓人覺得不自在和難堪的。

趙顯昆是個明白人，自然能想到他弟弟趙顯繹的心情，于是對于早上發生的事也沒有對任何人說，只是維持了緘默。

上午一大家的人去了莊戶人家裏看戲。

戲臺子是村民搭建的，為的就是過年這天祭祖和招待東家。這個習慣保持了幾十年都沒變過，趙顯繹他們來了，熟識的莊戶就來和他打招呼。

趙顯繹是家裏很出衆的一個，當年他小的時候住在這裏，就因為聰明伶俐被很多莊戶人家都看好，都稱他為“趙七公子”，後來他去了歐美留學一段時間，又去了大陸上學，時隔多年才回來，這自然就有很多以前認識他的人都要來看看他，和他打個招呼。

劉雯雯抱着趙桐站在趙顯繹身邊，趙顯繹見了熟人則為他們介紹：“這個是七嬸，這個是叔公，這個是舅爺爺…”

劉雯雯像跟着趙顯繹第一次回趙家的時候一樣，趙顯繹介紹了，她就跟着招呼對方一遍。

叔公見了趙顯繹娶這樣文靜秀麗的媳婦，不禁誇他：“七少爺真是好眼力，娶到這樣标志的媳婦。”

對方講的閩南語，劉雯雯聽不懂，趙顯繹便對她笑笑，示意她安心。

劉雯雯心情本來之前還有些迷迷茫的失落和難過，但是此刻人一多，她也沒什麽多餘的心思想剛才出門前發生的事了。

劉雯雯見丈夫對自己溫柔地笑，趙顯繹的笑裏面呆着包容和理解，讓劉雯雯不禁有些鼻子發酸。

她立刻朝着那位叔公笑了笑，也沒說話，而是趙顯繹接了話過去，道：“謝謝叔公，內子不會講話，還請叔公擔待了。”

對方那個叔公一早就知道劉雯雯是外省人，不過他也不會講國語，所以只有和趙顯繹随意講了些話就離開了。

劉雯雯随着趙顯繹交際了一圈回來，精神便有些不好。

趙顯繹低聲問她：“沒睡好嗎？桐桐讓我來抱吧。”

劉雯雯搖搖頭，說：“沒，應該是藥物作用。”

趙顯繹聽了，不覺也怔了一下，把趙桐從劉雯雯手裏接過來，趙桐還十分留戀自己的母親，被趙顯繹抱在手裏嘴裏還說：“媽….”

趙顯繹在趙桐額頭上親了一下，安撫道：“桐桐乖，媽媽累了，讓媽媽休息一下好嗎，爸爸抱也是一樣的。”

趙桐果然是心疼自己母親多，聽了趙顯繹這樣說，便也安靜下來，安分地讓趙顯繹抱着他。

之後好戲開演的時候，趙家的人因為受到村子裏面人的尊敬，所以都做了前排的位置。

整個堂內擺了十幾張八仙桌，配上梨花木的太師椅，都是清末的家具。當然這些，都是趙顯倫一早安排好讓家裏人早就送過來安置好的。

桌上擺滿了好幾樣吃食，最多的還是炒貨，花生黃豆胡豆，還有紅薯幹，不多的擺着一些水果，糕點。

這都是趙家人自己從家裏帶來的，傳統的鄉下過年，只有炒貨，因為便宜，又容易保存，所以大家走家串戶，都是随後抓一把炒貨給客人，以示過年的喜悅。

而水果和糕點都是城裏的貨色，是趙家人自己帶來的， 分給了莊戶的人家，過年大家一起吃。

因為城裏人的飲食習慣多少和下鄉人不一樣，鄉下人好鹹，因為吃了鹽巴才有力氣幹活，而城裏人都嗜甜。

趙彬這個吃貨，一見了吃的，就心思全然不在看戲上，一個人顧着吃吃吃，豆沙餅和芙蓉糕他一個人左右手開弓，趙榆看着他，一直用眼睛警示着自己的弟弟。

趙彬被趙榆看的不自在了，吃着芙蓉糕差點噎到，匆匆喝了口茶，就放下了手中的紅薯幹，跑下了凳子，去到趙桐他們那一桌。

趙桐被趙顯繹抱在腿上坐着，正專心的看着到臺上的那個精瘦的美猴王，他畫了一臉油彩，眼皮塗了金色，不斷地眨着眼睛，讓趙桐看得目不轉睛。

趙彬跑過去不知道和趙顯繹說了什麽，趙顯繹便讓他坐在了他們那一桌，趙榆在這邊的桌子看了，氣不打一處來，死命地盯着趙彬看。

趙彬眼神看了他哥哥一眼，就可以被吓得轉過去看戲了。

之後趙榆又看見趙彬和趙桐是不是湊在一起說話，趙桐的側面看上去像個女娃娃一樣，他坐在趙顯繹身上，趙顯繹正看着臺上的戲目。

過了一會兒，美猴王的戲演完了，趙彬覺得沒有意思，便拉着趙桐要出去玩。

趙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趙顯繹溫和地對他說：“跟哥哥去玩吧，自己小心點。”

聽了趙顯繹的囑咐，趙桐才點點頭，和趙彬一起走了。

趙榆這時也從堂內溜了出來，看着趙彬帶着趙桐向山溪上的小路走，他就幾步跑起來去追趕他們，道：“趙彬，你帶趙桐去哪？”

趙彬被趙榆忽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停下腳步來看趙榆，神情中帶着坦然和随和，道：“我們去看“神秘人”。”

趙榆又想起今天早上的事來，想要張口問誰是神秘人，但是又想到這幾日自己和趙彬鬧不愉快，于是便有些開不了口。

趙彬見趙榆冷冷地站在山坡下，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問趙榆：“你要跟我們一起嗎？我現在帶桐兒去看，你想來可以和我們一起來。”

趙彬其實內心還是很在乎自己這個哥哥的，比較家裏那麽多兄弟姊妹，只有趙榆才是他親身的哥哥，所以兩個人再怎麽鬧不愉快，趙彬還是偏向趙榆的。

而且，他那種和自己父親趙顯昆像極了的性子，也不會記仇，小矛盾鬧一鬧就适可而止了。

趙榆聽了趙彬這樣說，有些驚喜，沒想到自己弟弟還是在乎自己的，便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你等等。”

之後，趙榆就去帶了趙林出來。

趙彬一見了趙林，就皺眉頭說：“你怎麽把她帶來了，她那麽麻煩…”

趙榆笑笑，說：“不麻煩，我帶着她，你牽桐弟。”

趙彬撇了撇嘴，也沒說什麽，就帶着趙彬趙桐趙林一起去玩了。

之後，四兄妹就一起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天，把之前的介閑都玩忘了，趙榆和趙彬又和好了，直到下午太陽西沉了，才又坐車回了本宅去吃年夜飯，守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