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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破裂

趙桐生病之後，劉雯雯雖然沒有當面和趙顯繹發生沖突，但是她還是因為趙顯繹沒有及時趕回來和趙顯繹有隔閡。

劉雯雯害怕沒有依靠的生活，她朝趙顯繹發火，趙顯繹讓着她，只是一味沉默而已。

劉雯雯見他這樣，苦皺着眉，也說不出來話，只能愁眉緊鎖，心事重重。

她心裏面其實有很大的一個秘密，這和她結婚後得抑郁症有很大的關系。

只不過，不知道是她心智太強硬還是有意要封鎖過去的秘密，她這些年一直在心裏治療，卻一直都沒有真正讓心理醫生走進過她的內心。

一個病人，即使去看了心理醫生，如果他沒有真正的打算讓醫生幫助自己好起來的話，再多的心理治療也是沒有用的。

劉雯雯就屬于這樣。

她為了死守住自己內心的那個最深最隐秘的秘密，在反複被過去糾纏的同時，也在抵抗心理醫生對她的治療。

這些年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其實和她自己抗拒治療有很大的關系。

因為她知道她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就意味着要把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那個秘密說出來，但是這樣，她的婚姻生活就會被完全毀滅。所以她才寧願自己被過去的秘密所折磨，也不要病愈。

只是，她現在這樣的狀況，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她一個人在療養院住得也并不好。

那裏雖然安靜清幽，但是卻給了她更多的時間來沉溺于過去的往事，又因為她不敢像醫生求助，所以其實看似她是在接受專業的治療，其實她是在精疲力竭地和外界作鬥争。

趙顯繹這些年來和她的交流很少，一直因為顧忌她的病，任何地方都很包容忍耐她。這次兩個人因為孩子的事發生不快，趙顯繹也沒有去和劉雯雯多解釋什麽。

他隐隐有些失望，但是每次看到趙桐，又打消了自己負面的想法，他還是選擇承擔起家庭的義務。

趙桐自從懂得了劉雯雯生病去療養院治療之後，在家裏也不說自己母親去療養院的事，而是說“去賓館”。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趙顯繹還在他很小的時候告訴他母親去了賓館度假，之後，趙桐便也說母親去療養院治療是去賓館度假。

趙顯繹看劉雯雯在家裏心情不好，又開始陷入一個人長時間不說話的狀态，便打算把妻子送回療養院去。

但是這次，劉雯雯卻僵持着不願意回療養院去，而是要在家裏住。原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醫院裏和醫生對抗，回家來和自己的病情對抗。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無解的局。

看着趙桐的存在，更是猶如沒日沒夜都在提醒着她過去的屈辱。

但是趙桐一天天長大，這個如同無法抹去的罪證每日在眼前出現，劉雯雯心裏愧疚又害怕趙顯繹發現趙桐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趙顯繹在和劉雯雯發生争執之後常常疲憊地不知道和她說什麽才好，避免在兒子面前和她起沖突，于是也只有聽之任之。

方曲申這個時候出現，簡直不知道是一個上天無意的安排還是一早冥冥注定的指引，劉雯雯本來對他沒有意思的，但是方曲申卻在這個時候很好的扮演了一個幫她疏解情緒的宣洩口。

趙桐病愈沒多久之後，方曲申就帶了一些禮物來趙家看望趙桐。

趙桐對他很沒有任何好感，看到他來家裏出現的時候他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盼望對方能早點離開。

但是方曲申卻好似沒有工作一樣，在一個星期三的下午大大方方來趙家，問候了趙桐的病之後又繼續吃着自己送過來的點心喝着茶和劉雯雯說話。

當時趙顯繹沒有在家，趙桐因為那天學校大掃除早早離開了學校，根本沒想到方曲申會出現在自己家裏。

劉雯雯也有些沒料到方曲申居然還會記挂着趙桐的病，還買了城內最好的點心帶來看望趙桐。她這幾日在家裏一個人，趙顯繹出差了近一個星期，也只是回來了一趟又匆匆離開。

劉雯雯心有些冷，但是又更多的是覺得凄涼。

劉雯雯泡了茶來招呼方曲申，又拿了他帶來的點心出來招待他，趙桐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打量着方曲申，方曲申不明他眼裏的驚異和恐懼，只是笑笑和他說話。

趙桐聽了方曲申的問候卻并不回答，他心裏有戒備，覺得這個人是來破壞自己的家的人。

劉雯雯泡了茶端出來，責備他：“桐桐，怎麽方叔叔問你話不回答？”

趙桐心裏非常緊張地盯着方曲申，仿佛怕自己漏看了一眼，對方就做出什麽事來傷害他。

方曲申卻為趙桐解圍，說：“沒事，孩子小，不介意的。”

劉雯雯聽他這樣說，也只是笑了一下，笑容清淺，并不讓人覺得幸福。

之後方曲申和劉雯雯聊天，趙桐坐在一旁，他目光戒備且防賊一樣看着方曲申，不免也讓劉雯雯注意到，便叫了保姆帶他上樓去。

保姆自然聽女主人的，過來帶了極其不情願的趙桐上樓去。

趙桐一路三回首地看着自己母親，神情十分焦慮。

不過，劉雯雯卻沒發現他的表情。

保姆帶了趙桐上樓來，也自然知道女主人這是不希望自己下樓去打擾的，所以她便和他在房間裏看書。

趙桐坐立不安，蘭婷發現了，便逗他。只是趙桐的性格內向且習慣把心事都處理，并不會輕易對外人說，除了趙顯繹，家裏兩個保姆在家裏做了那麽多年，從沒見過他親近過誰。

保姆間趙桐不願意說話，便也沒有再去找趙桐，而是一個人做自己的事。收拾衣服或者整理東西之類的。

趙桐強迫自己看了一會課本，之後口渴，便沒叫保姆，一個人下樓去找水喝。

他們家的房子是複式的，一層客廳的頂十分高，一直延伸到二樓的房間這邊來，所以下樓梯的時候不用走完整條樓梯便可以看清楚整個客廳裏面的景致。

趙桐從房間裏面出來，聽到客廳裏面的靜靜的，以為方曲申已經走了，心裏正松一口氣，轉過二樓樓梯的時候卻忽然看到方曲申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趙桐怔住好幾秒，才縮回腳倒退回去，全身僵硬地站在二樓的走廊上。

趙桐的大腦幾乎瞬間變成了空白因為剛才看到的畫面，他幾乎要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他想走出去再确認一次，确認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但是這時候蘭婷卻從衣櫥房裏走出來，她剛從二樓的陽臺上收了衣服回來疊好放進衣櫥房間裏，整理好衣服後從衣櫥房裏面出來，就看見趙桐呆立在走廊上，身軀看上去有些不穩，給人頭重腳輕的感覺。

蘭婷以為趙桐的病還沒有好，就走過去。

趙桐感受到有人接近自己，幾乎是反射性地，他一把就抓住了蘭婷的衣袖，眼神凄厲惶恐地盯着蘭婷。

蘭婷被他忽然的動作吓了一大跳，連被他抓痛了手臂的感覺也忽略了，不由問：“桐桐，怎麽了？站在這裏幹什麽？是要找什麽嗎？”

蘭婷因為在趙家做了很多年，幾乎是從小就帶着趙桐長大的，所以她一般都直接叫趙桐桐桐，家裏的主人也沒說過什麽。

趙桐看到蘭婷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讓她看到樓下的一幕。

他本來是不知所措的，但是此時此刻看到了蘭婷，他卻聽到心裏一個強烈的聲音，不能讓蘭婷知道方曲申對劉雯雯的感情。

蘭婷自然不知道趙桐在恐懼些什麽，她出了覺得趙桐神情有些異樣而外，自然不會猜想到樓下發生了什麽。

也許是趙桐拉住蘭婷給了方曲申和劉雯雯時間，又或許是剛才蘭婷的聲音打斷了劉雯雯和方曲申，之後等趙桐和蘭婷一起下樓去的時候，劉雯雯和方曲申已經如常地各自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趙顯繹發現趙桐的褲腿短了一截的時候，便讓保姆帶他去買衣服。

趙桐擡頭看着趙顯繹的臉，有些委屈：“爸爸，你不陪我去嗎？”

趙顯繹撫了一下他的臉，說：“桐兒乖，爸爸去看望你大伯，他身體不好，爸爸要去陪陪他。”

趙顯倫因為吸煙的原因，肺部早就出現了問題，但是他還是每日雪茄伺候，從不間斷。家裏沒人勸他，勸他也不聽，這次做手術，要切去大半個肺，趙顯繹買了去法國的機票看他。

他這些年操勞很多，雖然子女都成人，但是他自己卻還是大家長的作風，家裏的幾個兒子女兒看不慣他的習氣，漸漸有了叛逆之心，趙顯倫脾氣硬，故而這次自己身邊也沒有告訴自己的兒女。

趙顯繹揉着趙桐柔順的頭發，希望将來他不要像大哥的孩子那樣對自己冷淡，只有到自己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才會回來看一眼自己。

趙桐也知道大伯得病的事，他每年跟着趙顯繹回本家去拜年，對趙顯倫的身體狀況還是有所耳聞的。

雖然他小時候有些畏懼他這個嚴厲讓人感到威勢的大伯，但是現在長大一些也明白過來其實大伯只是看起來比較嚴厲，內心是對小輩很愛護的人。這點和他父親很像，所以趙桐便也不是那麽怕趙顯倫。

聞到趙顯倫身上的煙味，便會想起自己的父親來。因為他們抽一樣的眼，都喜歡在飯後抽同一種雪茄喝清咖啡。

趙桐聽趙顯繹說要去看望趙顯倫，很體諒就接受了趙顯繹的話，說：“爸爸你去吧，我在家會聽蘭姐姐的話的。”

趙桐乖巧優秀，說話還帶着童聲的稚氣，雖然他心智很高，但是在其他方面幾乎沒怎麽變過，班上的同學開始早戀了，他也不聞不問，像是不懂得男女之間的□□。

老師覺得他這樣的學生最好最省心，向趙顯繹誇獎了趙桐，趙顯繹表面上溫和地謝謝老師關照，心裏卻不免覺得是因為趙桐生在了這樣別扭的家庭才會造成他這樣的性格的。

趙顯繹不免覺得自己的教育有些失敗，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趙桐太不夠關注了，聽了趙桐懂事的回答，不免嘆息一般地抱起趙桐，說：“桐桐，我的乖兒子…”

趙桐被他抱着，聞到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氣息，覺得內心柔軟溫和。

他把頭放在趙顯繹的肩頭上，說：“爸爸，你要早些回來，不要去太久。”

趙顯繹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嗯，不會去太久，陪大伯做了手術就回來。”

趙桐說：“爸爸，你告訴大伯好好養病，過年我們去看他。”

趙顯繹說：“好。”

趙桐又說：“爸爸，你以後生病了，我不會離開你，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趙顯繹捏了一下趙桐的臉，笑笑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爸爸記住了，你以後抵賴都不行的。”

趙桐清明悠亮的眼仁看着趙顯繹，帶着執着和認真，鄭重道：“嗯，我記得，我說過的就不會變，爸爸你也要答應我不能抛下我。”

趙顯繹抱着趙桐，覺得他和小時候兩三歲的時候并無太大區別，還是一臉的白淨幹淨，像這個世界上最纖塵不染的透明水晶一樣。

剛才還在感嘆自己的侄兒侄女對自己大哥感情疏離，擔心兒子以後疏遠自己，現在卻就聽到趙桐這番話，不得不讓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可愛的緊。

趙顯繹抱着趙桐笑了笑，又去親他，溫熱的鼻息碰着趙桐稚嫩的臉，說：“好，爸爸答應你，任何時候都不會抛下你。”

趙桐聽了他這樣說，比吃了什麽定心丸都有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趙顯繹，裏面有高興又有期待憧憬。

趙顯繹收了行李去法國陪趙顯倫做手術，趙桐第二天跟着保姆去商場買衣服。

趙桐之前在家裏看到的那一幕，被他死死的壓制在了心裏，他準備讓這個秘密永遠被塵封不讓任何人知道。

他年紀小小，就要克制自己，死守一個秘密，是很辛苦的事，但是，他更加害怕地是失去自己的家，處于保護自己的本能，他選擇了埋葬這一段事情。

只是，他還年紀小，總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而當這些情況發生的時候，他是沒有辦法去控制和改變的，他還不懂得這些道理，但是現實已經悄悄教給他了。

趙桐被蘭婷帶出來買衣服已經不是第一次，原來他更小的時候，趙顯繹就和蘭婷一起出來給他買過衣服，當時也帶了他，不過他太小，只是被蘭婷抱在手裏瞌睡。

如今他長大了和蘭婷出來，走在蘭婷身邊，別人都以為蘭婷是她姐姐。

蘭婷高中畢業後就來他家做保姆，做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和他們家有很深厚的感情了。

趙顯繹對家裏的下人都很關照也很好，主仆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沖突。

這是很少見的情況，所以在趙家做事的人都很願意跟着這個主人。

只是蘭婷這次出來，正帶着趙桐漫無目的的逛，忽然就看到自家女主人的身影。

因為是在高級的成衣店裏面選，選好了之後給對方留下地址店家就會把衣服送到家裏去，所以保姆才沒有大包小包地提着衣服。

她晃眼看到了劉雯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身影，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吃驚了好一下，這才再次回過頭去看，果然就是自家女主人和上次來過家裏的那個男客人在一起。

蘭婷忽然覺得十分的窘迫和吃驚，畢竟作為一個下人，看到主人家的這種事情是十分尴尬的。

不過幸好劉雯雯當時正在和方曲申說話，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蘭婷和趙桐這邊。

蘭婷看到了這一幕，心下立刻就想帶着趙桐離開，免得趙桐看見了問她讓她的處境更加困難。

不過她卻沒有想到，她換亂之中伸手去牽趙桐離開，趙桐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位置。

趙桐自然已經也看到劉雯雯和方曲申坐在一起的一幕。

蘭婷覺得這樣的情況十分棘手，不由得有些局促，說：“桐桐，我們去看看別的商店，走吧。”

說着，又要去拉趙桐離開。

趙桐卻忽然甩開了她的手，一個人直徑地轉身快步像相反的方向逃開。

蘭婷立刻追上他，看他這樣子，怕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母親的事。

兩個人走了好長一段路，一直走到了商場外面，蘭婷才再猶豫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說：“桐桐，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趙桐倏然擡起頭來看她，大大的純淨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恐和惶恐。

想要矢口否認，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張着嘴巴一下子就流出了淚來。

蘭婷不禁覺得當下這一幕對自己的沖擊不算大， 對孩子的沖擊才是最大的。

她吓了一跳，立刻把趙桐的頭藏在自己懷裏，伸手去拍拍他的肩，放柔聲音說：“沒事，沒事桐桐，不是媽媽，不是媽媽。”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效果。

只是當下出于自我保護的應激性反應，蘭婷一個未嫁人的小姑娘，除了能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