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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城市的天橋上星光伴着燈火璀璨,腳下是車海橫流,紀寒川走在橋上,步伐虛浮得像是在海浪中颠簸流淌。

少年每走一步,都萬分迷茫。

——“我第一眼看到這衣服就覺得只有你穿了才好看!”

——“這衣服是我當初跟珩北一塊在店裏買的,沒想到……呵!”

這兩個聲音魔咒似地在他的腦海深處交替淩遲。

無數零碎的畫面從記憶的縫隙裏争相探頭,眼前走馬燈般閃現出一幕幕光影,那是和顧珩北相識以來的所有情景重現。

他想起初次見面,顧珩北輕笑着說:

“我叫顧珩北,‘三顧頻頻天下計’的‘顧’,‘一川橫晚照’的‘橫’,‘澗北寒猶在’的‘北’。”

想起天光破曉,他們一起晨練,夜霧彌漫,他們結伴回歸。

想起他在地鐵站裏倒退着走遠沖他揮手時灑然清朗的笑,想起他耐心細致地糾正他的口音,想起他每次點滿滿一桌的食物然後趴在桌上看着他吃,想起大排檔裏他為他剝的蟹,想起他的當頭棒喝,想起他對自己總比旁人多了幾分的溫情和關懷。

不是沒有感覺到顧珩北對他毫無來由的偏愛,不是沒有困惑過那樣一個人為什麽會對他這樣好。

真相來得如此直接而赤|裸,讓紀寒川難堪得無以複加。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開誠相見推心置腹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他用了最大的赤忱結交顧珩北,然而對于顧珩北來說,那不過是別有用心的挑逗和追逐?

學校的論壇上至今還置頂着紀寒川和顧珩北那條所謂“古跡CP”的帖子,他和顧珩北但凡一起出現在學校裏,總有許多女孩兒熱情地讨論他們兩個,紀寒川從沒有介意或者反感過,但正因為覺得荒唐無稽覺得那永遠不可能發生他才能那樣淡然以對,只當是女孩兒們的玩笑。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種臆測可能會成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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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可能?

顧珩北看起來是那麽正常,他跟那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沒有半分脂粉陰柔,也沒有一點矯揉造作和輕浮放|浪。

顧珩北看着自己的眼神明亮澄澈,裏面沒有半點輕佻猥|亵,他像太陽一樣熱烈,像月光一樣明潤,像星辰一樣璀璨。

他連偶爾袒露出來的一點點小壞,都那麽直白可愛。

他怎麽可能只是想要戲弄自己?

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紀寒川想他應該回去,找到顧珩北當面問個清楚。

他只想知道顧珩北究竟是怎麽看他的。

他想知道顧珩北對他的想法是不是像對待郭詢闫森那樣。

他不相信顧珩北對他的情分只是一場追逐一場游戲。

于是他掉頭往來路走,行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走幾步,又掉頭,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從未有過的難受和焦急。

他迫切想得到答案又害怕那答案是他不能接受的。

最後他還是想今天別了,要問也得等明天再問,顧珩北今天過生日,有那麽多客人要招待,自己別再去添亂了。

紀寒川就這麽一路昏荒茫亂地想着,不知不覺走回了學校。

宿舍門開着,紀寒川意外地看着面朝門口端坐的王子钰:

“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不是回家過節嗎?”

王子钰冷冷地看着紀寒川,冷冷地開口:

“你行啊紀寒川,我真是小看你了!不,我是太高看你了!”

紀寒川原本站在桌前正要給自己倒杯熱水,聞言轉身蹙眉:

“什麽意思?”

王子钰站起來,手指遙遙地指着他:

“我不管你信不信,那次比賽在結果出來之前我毫不知情,否則我根本不會去參加!我王子钰用得着靠踩着你才能上位?主辦方最終選了我有他們自己的考量,你的設計引擎跟我相似度太高,咱們最近本來就在學相同的課程,但是我的游戲要上市,公司裏面考慮得多,防患于未然又買下了你的,再說,我雖然勸了你可沒有逼迫你!”

“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還裝?”

“我裝什麽了你說清楚!”紀寒川确實不明所以,“你在說那次游戲設計比賽的事?發生什麽事了?”

“你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王子钰笑得更諷刺了,“那你倒是很會找靠山告狀啊!”

“我跟誰告狀了?”紀寒川下颌緊繃,隐隐生怒,“那件事除了咱們宿舍的人自己知道,我沒有跟任何人……”

他倏然住了口,瞬間明白了什麽。

“你不敢否認了?”王子钰連連冷笑,他拿出一張銀|行|卡,“啪”地甩在紀寒川的桌上,目光中滿是不屑和嘲諷,“你的靠山說了,你損失多少十倍還你!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表面上不聲不響的,背地裏卻很會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呵,當初還是我告訴你顧珩北是什麽人的吧?這根金大腿你可是抱得真好啊!”

王子钰走的時候把門摔得很響,門板撞在門框上又彈開,吱吱呀呀。

紀寒川坐在椅子上,有點發愣。

紀寒川和王子钰的關系在那一次比賽後其實就很微妙,同一個老師推薦了兩個學生去參加比賽,做得更好的那個沒有得獎——這是推薦老師和看過兩方設計的同學一致的看法,紀寒川最初的時候也失望過,但是他能想通這個道理,如果他是主辦方,只怕也會選擇王子钰,生意人的世界裏沒有公義只有利益。

其實說到底,還是他的設計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不能夠抵消王子钰自帶的附加價值,這世上所有的比賽都不會絕對公平,經過權衡,他是心平氣和地賣掉自己的游戲的。

反而王子钰自那之後對他就有些疏遠,但兩人畢竟住同一個宿舍,擡頭不見低頭見,表面上的關系還是維系着的。

他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顧珩北啊。

“我知道有人欺負你,就很他媽不爽!”言猶在耳。

連他自己都翻過去了的事,顧珩北卻一直記着……

記憶裏不曾有過誰,能這樣護着他。

……

房門沒有關緊,徐進從外面悄悄探進頭來:“你跟王子钰吵架啦?你倆沒事兒吧?”

“沒事。”紀寒川搓搓手,又跺了跺腳,他一路從外面回來都快凍僵了,宿舍裏也沒比外面好多少。

“你不是去參加生日會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徐進走進來,問他,“你吃了嗎?要泡面嗎?”

紀寒川沒什麽心情地搖了搖頭:“我不餓。”

“別不高興了,王子钰脾氣本來就挺躁的,大公子哥兒,人家現在又有一個游戲馬上要上市,多牛逼啊,這才什麽時候,咱們大一還沒過完一半呢,就天差地別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徐進的宿舍離414有一點距離,他只能聽到王子钰放大的聲音,并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徐進叨叨了幾句,然後他扯過一張凳子坐到紀寒川面前去,興致勃勃道,“你昨晚跟我提的那件事,我越想越覺得可行,你是怎麽想出來做醫療軟件的?紀寒川,帶我一個吧,我跟你幹!”

紀寒川怔忡了一下,醫療軟件,最開始,他只是想送顧珩北一個禮物,他只是想做個生理解剖圖,但是做着做着,他忽然發現軟件醫療是一個值得開發的領域,但是這個項目太龐大了,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完成。

這個想法他跟李楚說過,昨天晚上又跟徐進讨論了下。

這個方向在目前的國內還屬于空白,他們都覺得能成,雖然沒有游戲那麽能賺錢,但是現在全世界寫游戲的程序猿多如牛毛,每年真正能上市的游戲又有幾個?醫療相關立意就高多了,做好了也必然有市場。

紀寒川抹了抹臉,抹去這個晚上所有的震驚憤懑和昏聩忙亂:“好,你等我去洗個臉,我們慢慢說。”

————

“我們就說了這些啊,沒別的了。”

豐澤樓裏,顧珩北敬完酒後就把郭詢叫到了三樓的小露臺上,問清楚紀寒川在包廂裏的時候衆人都說了些什麽。

那露臺是個觀景天井,環境非常優美,四壁都用透明的玻璃隔住,今晚有月,露臺上連燈都不用開,月光溶溶地從頭頂灑下來,應和着城市裏不斷掃射的遠光燈,水流一般,朦胧唯美。

這麽個極适合幽會的地方,卻被顧珩北弄得像在庭審前男友。

“……他就那麽進來,我們當然以為他跟我們都是一樣的,劉睿還問他要不要加群,他還說加啊,誰曉得他根本不是啊,大家說話的時候也就沒注意,咱們平時在一塊的時候不都這麽鬧嘛!”

郭詢一邊努力回想,一邊把當時的情景複述了一遍,他也知道到那場面對一個直男來說沖擊力太大,忐忑地說,“他不會受到打擊了吧?他會不會認為我們特別亂?你說他會不會在學校裏亂說啊?”

顧珩北懶散地靠在鐵藝椅子的椅背上,他身上漂浮着淡淡的酒氣,眼皮耷拉着,呼吸淺到近似于無,他問郭詢:

“你說,他是在闫森說,他那套衣服是我和闫森一起買的才站起來要走的?”

“是啊,當時他臉色特別難看,不是我說你啊顧珩北,你給闫森那個賤|人買衣服怎麽還給人紀寒川也送套一樣的呢?你就是送我我都受不了,寒碜誰呢?這特麽的,真的,這性質特別惡劣,”郭詢抱怨了一陣,繼續擔憂,“他會不會直接跟學校舉報咱們啊?這種好學生,唉,可喜歡跟老師告狀了!”

顧珩北嗓音有些沙啞:“他不會。”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

“他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

“那倒是,”郭詢就這麽放下了心,“我看他也不像。”

顧珩北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再待會。”

“你喝多了?”

“有點。”

“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的?”

顧珩北閉上眼:“總得等這邊散了——你回去吃飯吧,別來一趟連肚子都沒吃飽。”

“哦,那好吧,”郭詢轉身走出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踅回來,“對了,紀寒川走前讓我把這個給你,大概是送你的生日禮物吧,喏,給你!”

顧珩北微微掀開眼皮,頓了半晌才伸手接過那個U盤。

然後郭詢走了,周遭只剩下了顧珩北自己。

顧珩北靜靜地看着頭頂上的遮陽玻璃,月光青白,沁着淡淡的涼意,像是一雙俯視的冷漠的眼睛,将他的五髒六腑看得通通透透。

我在難過什麽?我不過是有些可惜就這樣失去了他,我不過是有些不甘心還有一點委屈,明明,明明我已經什麽想頭都沒有,就跟他做朋友也是很合拍的,可我什麽都沒做錯,就這麽平白無故地被他讨厭了。

讨厭麽。

顧珩北用手背擋住眼睛,低低地“啧”了一聲。

……

豐澤樓這邊七點散場,顧珩北又馬不停蹄趕到榕莊。

這才算是他正兒八經的十八歲的生日宴,有他最好的同學,朋友,兄弟,是他生活圈子裏最重視的那一部分人。

沒有人胡說八道,也沒有雞飛狗跳,連索林樓逢棠那幾個素來混賬的都一本正經人模人樣,顧進南甚至叫停了榕莊今晚所有亂七八糟的玩意,生怕有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被顧珩北單純的同學撞見了,給四少爺丢面兒。

每個人都哄着供着捧着顧珩北,務求讓四少爺這個生日過得體體面面舒舒心心。

榕莊的宴客大廳流燈溢彩,紅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主席臺,挑高幾十米的屋頂上垂落下一盞高達十幾米的水晶吊燈,燈簾如同瀑布一般飛流直下,明光璀璨得讓人無法直視。

顧珩北就站在這個燈下,站在瀑布的中心,像是被無數星辰拱衛着的月亮,他穿着白色的襯衣,襯衫的肩線和袖口流動着淺淺的金色線條,身姿挺拔,矜貴俊美,他笑得自信而飛揚,帶着與生俱來的輕狂和倨傲。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這個十八歲的天之驕子身上。

麥克風将顧珩北的嗓音傳至大廳的每個角落,清朗優雅,繞梁不絕。

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詞兒,他說“感謝各位來賓見證,我今天十八周歲了,終于可以拿駕照了,以後上路再也不怕警察叔叔查我本兒,也不怕別人沒收我鑰匙了”,賓客們爆發出陣陣口哨和大笑聲。

顧珩北看着臺下烏泱泱的歡樂的人群,笑着想,我有一把車鑰匙,還留在那個人手裏呢。

生日會上觥籌交錯,顧珩北在敬酒的時候看到原本準備給紀寒川的那個位子,那個位子安排在他的室友蔣辭和他們班的班長中間。

那兩個一個是唯一知道點內情的,一個出了名的體貼周到擅于照顧人,顧珩北在通知他們來的時候就交代過有個小學弟到時候讓他們照應着,紀寒川在這裏誰都不認識,顧珩北怕他不自在,什麽都給他提前考慮到了。

但那個位子此刻空着,桌臺上立着孤零零的一個小牌子,鋼制的,黑底金字兩豎列,“來賓,紀寒川”。

沒有人注意到,在顧珩北離開那張餐桌後,那個小牌子也消失了。

……

飯局結束後,衆人各找餘興節目,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泡溫泉的泡溫泉,餘興節目很健康,很和|諧,顧珩北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覺得再也出不了什麽錯了,終于偷了個機會回自己的包房喘口氣。

那會都快十一點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顧珩北先開燈,嫌刺眼,又關了,他懶得洗漱,懶得脫衣,直接栽到床上趴下,腦子裏有點暈乎乎的,畢竟連軸轉了兩場,還是輕微醉了。

之所以說是輕微醉了,是因為他始終意識清醒着,一是提前就吃了解酒藥,二也是他自知心裏有事,始終提着根神經,不敢讓自己醉狠了。

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淺醉的壞處,他沒有力氣做別的事情,但是也睡不着了,身體很疲憊,可大腦兀自運轉。

顧珩北閉着眼睛躺了半個多小時,很努力地催眠自己,先是數數,然後是屬羊,數到六百多只還是沒睡着。

于是他睜開眼睛,在黑暗缭繞的房間裏辨認那些只餘陰影輪廓的物品。

對面嵌着一整面的電視牆,右邊是窗簾緊閉的落地窗,一線小小的縫隙裏,漏出一點執拗的白光,左邊有一排組合家具,有櫃子有桌子,一張長桌一張圓桌,圓桌上堆着大家送給他的禮物,長桌上有臺式電腦。

反正睡不着,顧珩北坐起身,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紀寒川的那個U盤裏有些什麽。

啓動電腦的時間裏顧珩北腦子裏天馬行空,其實大概是能猜出來的,紀寒川應該送了他一個什麽程序,也許是生日煙花,也許是個小游戲,總不可能送他20G的小電影。

只是,顧珩北好笑地想,紀寒川知道這種工科生的小浪漫小驚喜更适用于讨好心儀的女孩子歡心嗎?

那個傻小子,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就在他這裏胡亂點火。

電腦屏幕亮了,微弱的光芒下,顧珩北的眼睛奇異的亮,像是一個即将拆開禮物包裝的小孩。

這本來也就是他的禮物啊。

彈窗跳出來,顧珩北點開磁盤,裏面果然有一個軟件,軟件名稱就叫“To顧珩北”。

這名兒取得,沒救了,直男癌。

雙擊鼠标,軟件打開了。

顧珩北“靠”了一聲。

黑漆漆的房間裏,軟件封面上半顆骷髅頭骨與他靜靜對視,圖标下方是方正整齊的一列宋體字——人|體解剖學圖譜。

顧珩北自從開始學醫,每年有無數人翻着花兒地送他解剖圖譜,有新華書店裏就能買到的簡單圖譜,有雕在名貴材料上的收藏品,還有知名畫手手繪的藝術品,看似投其所好,其實顧珩北每回收到這個都一肚子的麻買皮——

你要是送高三生一套五三黃岡王後雄當生日禮物你看他跟不跟你拼命?

更別說紀寒川這個解剖圖還只是個殘次品,只完成了頭頸的部分,整體設計簡易,粗糙,笨拙,顧珩北閉眼都能指出好幾個bug來。

但這是紀寒川親自做的。

顧珩北很震撼。

三維畫面沖擊力十足,青色和藍色分別代表動靜脈,紅色是血管,白色的區域裏連腦脊液都清晰可見,每一張圖片都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鼠标移到哪個部位,那裏就會出現黑色字體标注出對應部位的結構名稱、功能、病變原理。

軟件的框架搭得很大,顧珩北毫不懷疑紀寒川最初的設想是要将整個人|體的所有組織結構都囊括其中,但是因為自己生日臨近他急着送出來,所以目前只有頭顱部分完成,紀寒川消失的那小半個月的時間裏,就是在做這個?

顧珩北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把軟件演示完畢,然而就這短短的幾分鐘,涉及到多門計算機課程和人|體醫學相關知識。

紀寒川放下手頭所有的學習和工作,沒有跑步,沒有上課,沒有打工,沒有做任何他平日裏按部就班必須要完成的一切,全身心地投入于此,用盡他初初掌握的全部技術。

顧珩北能夠想象到那個少年端坐在電腦前,在每一個晨光微熹裏,在每一個夜幕闌珊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或手指翻飛行雲流水,或眉頭緊蹙凝神思考。

他也許會在遇到難題的時候輕抿嘴角,就像他一開始苦于自己的英語口音那樣憂愁而困頓,他又會在難題迎刃而解時露齒輕笑,顧珩北見過很多次紀寒川那樣的笑模樣。

很多很多的樣子,在顧珩北的想象裏,被勾勒得近乎還原出那十幾個日日夜夜的每分每秒,最後定格在顧珩北記憶和瞳孔裏的畫面,是紀寒川穿着那一身精致華麗的制服出現在他眼前。

那個滿足他一切想象的少年。

電腦屏幕運行到最後顯示出一副純藍色的背景,像是暗夜裏溫柔湧動的海洋,海洋上緩緩地漂浮出兩行流雲般的動态字體。

一行是“Happy birthday”。

一行是“to be continued”。

顧珩北看着那一行“to be continued”,忽然覺得心裏一疼,像是被什麽尖銳的重物擊中一般,疼得那麽鮮明而深刻。

to be continued,未完待續。

是這個軟件未完待續。

是紀寒川給他的祝福未完待續。

是他們的情分未完待續。

是的,不會錯的,哪怕紀寒川想給的并非是顧珩北最初想要的,但是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不會就此end。

顧珩北的心像是被濃霧籠罩的荒原裏驟然劈進一道銀白炫亮的閃電,那電流摧枯拉朽,劃破一切迷障,瘋狂流竄進他的血液脊髓,彙聚成一股莫名而洶湧的力量,那股力量催促着他跳起來,拔腿就往門外沖去。

他沖出房門才發現自己光着腳,急急忙忙又回去穿鞋。

手機、錢包、車鑰匙……屁的車鑰匙,他鑰匙在紀寒川那裏呢!

顧珩北的房間在六樓,但他來不及等電梯,像是身後有風在卷,雲在追,像是足下蹬了風火輪,他跑過客房長長的走廊,兩步一個臺階跳下扶手樓梯,有個端着托盤的服務生迎面跟他撞到一起,托盤上的杯盤碗盞稀裏嘩啦掉碎一地,服務生吓得魂飛魄散,卻被顧珩北一把抓住:

“會開車嗎?送我去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你們知道前面左一個右一個前男友出場是為什麽了吧?

當然是為了湊一桌麻将啊!

搞事情嘛,當然是人越多人好,談情說愛呢,就人越少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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