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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顧珩北回到鐘燃辦公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推門而入的時候鐘燃從一堆病歷就擡起頭:“事兒辦成了?”

“三哥說,他會考慮考慮,”顧珩北走進來環視了下,“小澤呢?”

鐘燃挑眉:“只找小澤?不找那個大的?”

顧珩北白他一眼:“還有紀寒川呢?”

鐘燃往右邊牆壁上的一道門努了努嘴:“倆都在裏面,玩了一下午拼圖。”

顧珩北輕輕擰開門。

那是鐘燃的咨詢室,觸目所及的色彩都是粉藍和淺黃的暖色調,地面上鋪着整片柔軟潔白的羊毛地毯,靠近窗邊的位置那裏,一個青年和一個小孩正腦袋挨着腦袋躺在地毯上,睡得無比香甜。

青年把小孩抱在懷裏,孩子蜷握的小手抵着青年的臉頰,昏黃的霞光穿過透明的窗戶落在他們身上,構成一幅溫情缱绻的油畫。

顧珩北靜靜地看着。

“還好有小澤在,”鐘燃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顧珩北身後,聲音放得極低,“你走了以後他很難過,小澤就陪他一起搭拼圖,他問小澤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小澤說……”

顧珩北側眸看過來,示意鐘燃繼續說。

鐘燃原本挺動容的表情忽然崩裂,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終于忍不住笑:“小澤說你喜歡漂亮的小孩,奧特曼長得有點……醜。”

顧珩北:“……”

鐘燃在笑出聲的同時已經伸手拉上了房門,兩個空間一隔開他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紀寒川哭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小澤說他會負責把紀寒川打扮得很漂亮,拍着小胸脯保證你會特別喜歡他,兩個人才和好了……”

顧珩北禁不住嘴角一咧:“倆憨憨。”

“對了,”鐘燃指了指門口拐角的兩個箱子,“那是紀寧生給他弟弟收拾的行李,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在裏面,紀寧生也寫好了授權和免責書……你真的,要帶他一塊過?”

顧珩北躺進鐘燃辦公室裏那張特別舒服的椅子,抻直了兩條長腿,他薄薄的眼皮半閉着,眼尾壓出纖長漂亮的弧度:“不然呢?”

本來鐘燃的意見和顧珩北的打算都是讓紀寒川在鐘燃這裏住院,但是24小時留在醫院裏意味着更多人的陪同看護,每多一個閑雜人等就多一份紀寒川病情進展被洩露的風險。

顧珩北只能把紀寒川帶回家,換成他自己24小時陪護。

鐘燃整理下了桌面,足下蹬着轉椅來到顧珩北旁邊,遞給他一疊厚厚的量表和分析報告。

“這是他畫的房樹人,你看,”鐘燃傾着身,和顧珩北一起看一幅簡筆畫,他的手指點在畫上,“整張圖紙被高大的樓房占滿了,線條力透紙背,他很自信,有很高的智商,完全符合他的個人畫像。但屋頂和牆壁甚至門板窗框都被加粗塗黑,這表明他有很深的沉重感和負重感,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但并不打算對別人坦白,所以這麽高大的樓房,所有的門窗都是緊閉的。”

“除了房屋以外,樹和人全都集就在左邊,這個位置代表他很留戀過去,他畫的樹和房屋一樣,高大粗壯,但樹葉卻是很細嫩的,這說明他希望就的未來是全新的,留戀過去,渴望未來,現在封閉壓抑而難以擺脫。”

這種最基礎的心理測評顧珩北也能看得懂,但遠沒有鐘燃解讀得這麽深入。

鐘燃:“你再看他畫的人,他一共畫了四個人。”

“四個?”顧珩北把畫舉起來,“我只看到三個。”

“四個。”鐘燃示意顧珩北稍安勿躁,聽他慢慢解釋,“樹下這個人是你,畫得非常詳細,身體線條瘦削挺拔、衣服有長長的下擺、四肢修長,注意看手的部位……一般人不會把手畫得如此細致,他是一個手控。”

顧珩北的神思倏地一飄,他很早就發現紀寒川特別在意他的手,兩個人在一起時紀寒川無時無刻不喜歡捏他搓他揉他咬他的手,他那時候怎麽沒想到紀寒川是個手控?

“白大褂,非常漂亮的手,所以即使背對着,也能看出這個人畫的是你,而在左下角看着你的就是他自己,很顯然這個意象表明他的愧疚悲傷和思念……”

顧珩北提出疑問:“這跟他表現出來的五歲的認知完全矛盾,他是在裝傻充愣?”

“不,他這張畫不是我要求他畫的,”鐘燃豎起食指搖了搖,“我只是讓他随便塗寫,但他一提起筆就自覺畫房樹人,很顯然,他以前應該做過類似的心理測試,并且頻率很高,咨詢室裏的環境和心理醫生以及一支畫筆,這些元素的組合讓他覺得無比熟悉……這張畫是他曾經畫過的,而不是他現在的狀态。”

“右下角這個人,”顧珩北指了指,“這是紀寧生嗎?”

鐘燃颔首:“出現在右下角區域裏的意象一般代表着具有侵略性的人和事物,所以這個輪廓線條被勾勒得很粗重的應該就是紀寧生,看來他哥哥真的給他帶來很大的陰影,他甚至希望他的哥哥能離他遠遠的,你看他把紀寧生畫得只留了半邊身體在紙上,另外半邊直接被驅逐出去了。”

顧珩北沉默了一會:“第四個人在哪裏?”

“第四個人是女人,在這裏。”

顧珩北順着鐘燃的指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密密實實的粗黑的線條,那是大樓的門和窗戶。

鐘燃将畫紙豎起來,顧珩北透過光線的些微差異終于發現窗戶旁有一組線條和其他加粗的線條不一樣,那些線條很細,顏色也淺淡,是很微弱的波浪形。

顧珩北匪夷所思:“你從哪裏看出這是個女人?”

“光用肉眼肯定看不出,”鐘燃說,“我之所以知道這裏有個女人是因為我親眼看着他畫出來,然後又一筆一筆塗抹掉,最後用大門封禁上,像是……”

“像什麽?”

“像是給一具棺材落下蓋子。”

“我靠,”顧珩北的頭皮都炸了下,“你這是什麽形容!這女人大概是伊萬卡?”

“不,”鐘燃語出驚人,“這個女人已經死亡,或者說,至少紀寒川認為這個女人已經死亡。”

顧珩北的眉心突突跳。

鐘燃總結道:“在紀寒川的意識裏,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三個人都在這幅畫裏,你、紀寧生和一個已經死亡的女人,據我所知,伊萬卡還活得好好的。”

顧珩北猜測道:“難道是他養母?”

“養母?”

顧珩北解釋:“紀寒川跟紀寧生不是親兄弟,紀寧生的親媽是紀寒川的養母。”

“還有這樣的事,”鐘燃很意外,“那紀寒川跟養母感情如何?”

“應該非常好,我聽紀寒川說過,他是養母帶大的,他養母死于意外,從沒有苛待過他。”

鐘燃篤定:“那不會是養母,他在畫這個女人時筆觸下得很重,是一種很複雜糾結的感情,既愛又恨,而他在塗抹這個女人的痕跡時……”

鐘燃沉吟着,思索了好一會才找到合适的措辭,“他在悲傷之餘還有一種終于解脫的釋然,要麽這個女人長期受病痛折磨,他為女人的解脫而釋然,要麽就是這個女人給他帶來很大壓力,這個女人死了讓他自己解脫而釋然。”

顧珩北張了張口:“這不可能……”

紀寒川的性子本質上是很厚道的,紀寧生把他都折騰成什麽樣了他都沒想過擺脫紀寧生,更別說心心念念盼着誰死。

“心理解析不可能百分百正确,”鐘燃聳了聳肩,“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盡快給他催眠,那樣得到的信息會更精确,也是最快速幫他恢複記憶的方法。”

顧珩北從躺椅上坐直身體:“現在催眠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多久能成功?”

鐘燃:“他之前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創口很小,沒有影響神經,也沒有殘餘血塊,失憶完全是心理因素,這種情況适用于催眠治療……至于要催眠幾次才能成功,這我無法給出确切答複,只能循序漸進慢慢來。”

顧珩北點了點頭,還想再說什麽,就聽到裏面的休息室裏傳來一陣動靜,紀寒川和顧聿澤醒了。

顧珩北站起來:“我明天再帶他過來,你準備給他催眠吧!”

休息室門”咔噠“開了,顧聿澤颠颠跑了出來:“小叔叔!”

小孩兒睡得臉蛋紅撲撲,一頭小軟毛豎得亂七八糟,臉頰上還有淺淺的一排印子,那是他緊挨着紀寒川的毛衣睡才印下來的。

顧珩北理了理侄子的小卷毛,把孩子抱起來:“今天下午做什麽了?在二鐘叔叔這有沒有聽話啊?”

“我超聽話的!”孩子摟着顧珩北的脖子邀功,“我有教奧特曼拼圖!我還把奧特曼哄不哭了!”

“這麽棒啊,”顧珩北在孩子的嫩臉蛋上親了一口,“奧特曼呢?”

孩子往門一指:“奧特曼在裏面!”

然而房門開了半天,紀寒川卻沒有出來。

顧珩北喊了兩聲:“紀寒川?紀寒川!”

沒人回應,也沒人出來。

顧珩北提高音量:“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要……”

紀寒川捂着臉扭扭捏捏地從門後走出來,聲音都悶在手心裏。

顧珩北納悶:“你捂着臉幹什麽?這樣能看路嗎?”

紀寒川扭過身,背對着顧珩北不說話。

顧珩北抱着顧聿澤走過去,擡腳在他小腿上輕踢了下:“你幹什麽?你臉怎麽了?”

紀寒川轉了個身,繼續拿背沖着顧珩北。

這又在矯情什麽呢?

顧珩北莫名其妙,又有點不耐煩:“不想跟我走是吧?那你就在這待着——”

“不要……”紀寒川嘤咛一聲,委委屈屈地哭開了,“我、我不敢給你看……”

顧珩北一陣頭疼:“怎麽又哭了?什麽玩意兒?什麽不敢給我看?”

“嗚嗚嗚嗚……”紀寒川蹲下去,雙手向後抱住腦袋,整張臉都埋在胳膊裏,嚎啕大哭,“我醜……”

“呀!”顧聿澤猛地把小臉也埋到顧珩北脖子裏,小孩兒慚愧自首,“小叔叔,是我告訴奧特曼他長得醜……”

顧珩北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侄子的小屁股:“哪兒醜了?你個小屁孩懂什麽美醜?”

孩子振振有詞:“不是小叔叔你說光頭強好醜的嘛?”

“光頭強是光頭強,奧特曼不醜,”顧珩北把小孩放到地上,彎着腰拍了拍紀寒川的肩膀,好笑地說,“別難過了,你不醜,你頭發長長了以後漂亮着呢!”

“嗚嗚嗚……”紀寒川還是哭,蹲在那兒抱着腦袋,無論顧珩北怎麽勸就是不肯擡頭。

顧聿澤深深地打擊到了紀寒川的自尊,他固執地認為顧珩北不喜歡自己就是因為自己長得醜。

“小叔叔,”顧聿澤着急地繞着紀寒川轉啊轉,最後拉住顧珩北的袖子,“我們去給奧特曼買漂亮衣服吧!穿上漂亮衣服就不醜了!”

“他本來就不醜,”顧珩北教育道,“顧聿澤,以後不止是對奧特曼,對所有人的都不能說別人醜,那樣很不禮貌,知道嗎?”

孩子也委屈:“是他問我你為什麽不喜歡他的呀?那小叔叔不是說過你最不喜歡醜八怪了嗎?”

顧珩北屈指在小孩腦門上敲了一下:“你還挺有邏輯!”

“好了紀寒川,”顧珩北跟紀寒川蹲在一塊,摸了摸那顆锃光瓦亮的腦勺,溫聲哄道,“你一點也不醜,顧聿澤只有四歲半,在五歲的男子漢裏,你最不醜了,以後他就懂了!”

紀寒川肩膀一抽一抽:“可是北北……不喜歡我……”

顧珩北無奈道:“你這樣一直哭,我肯定不喜歡了。”

“那不哭……嗝……”紀寒川狠狠打了個哭嗝,終于肯擡頭,眼淚汪汪地瞅着顧珩北,“不哭……北北就喜歡嗎……”

紀寒川哭得很貨真價實,黑亮的眼珠像是完全浸泡在泉水裏,睫毛打得濕濕的,臉頰皮膚紅得要洇出血。

顧珩北移開輕顫的視線,他蹲在那兒,一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自然垂落,食指在地板上無意識地輕劃了幾下。

“小叔叔!”顧聿澤撲在顧珩北的背上,細細的小嗓音裏也拖了哭腔,“你喜歡奧特曼吧!奧特曼可好了!小叔叔……”

顧珩北真是弄不明白他的小侄子怎麽會有這麽強的共情力,每次紀寒川一哭,這小孩也跟塌了天似的。

邪了門了,好歹是顧進南的種,怎麽就這麽喜歡紀寒川呢?

顧珩北仰頭望了一眼站在旁邊正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鐘燃,眼皮子夾了夾。

鐘燃挑了下眉,識趣地往辦公桌邊走,顧珩北趁這個時候低聲說了句:“你別哭,我就喜歡了。”

紀寒川的眼淚跟水龍頭關閘似的收住了。

顧珩北心說反正哄個小傻子而已,也沒人知道。

“耶耶耶!”顧聿澤拍着手跳起來,人形擴音器歡樂地喊,“奧特曼,小叔叔說他喜歡你啦!”

顧珩北:“……”這侄子絕對是撿來的!

一盒紙巾從上方遞過來,鐘燃忍笑:“給他擦擦眼淚吧!”

————

天空藍得像是被調制過的雞尾酒,裝着冰塊在冒泡。

金燦燦的陽光穿過建築的玻璃落滿整個機場大廳,像是筆觸最細膩的畫手在素描紙上塗抹出來的線條。

膚色各異的人們在遼闊的空間裏穿梭不息,顧珩北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廳正中央的紀寒川。

他穿着顧珩北最喜歡看他穿的黑色襯衫,袖口和肩章都鑲着細細的金線,一只手落在西褲的褲袋裏,一只手裏拿着手機,專注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顧珩北借着前方兩個身高超過兩米的黑人遮掩,悄悄地移到了紀寒川的背後。

“猜猜我是誰?”

脊背上忽然蹿上熟悉的溫度,捂在眼睛上的雙手也一如記憶就那樣細致柔滑微涼如玉,顧珩北故意捏細的嗓音更像昆蟲的小觸手撓動着耳膜,紀寒川笑着托住跨在他腰側上的兩條腿,任視線被遮擋着大步往前走。

“我靠!”顧珩北大笑着放下手,“你也不怕撞着人!”

兩雙漂亮含笑的眼睛就在彼此同時側過臉時對上了焦距。

顧珩北的臉貼着紀寒川的臉,笑着問:“想我沒?”

紀寒川微微偏下頭,嘴唇就從顧珩北的臉上刷過:“你說呢?”

“我先問的!你答先!”

“想!”紀寒川也問,“你呢?想我嗎?”

顧珩北拖長了腔調,一個字一個字地吐:“特別想!想了113天2711個小時162661秒!”

顧珩北跟着他的導師進了CSHL做項目,閉關了三個多月,和外頭完全斷絕了聯系,兩人生生被分開一百多天。

忙的時候顧不上還好,偶爾歇下來和晚上入睡前相思煎熬得那個百爪撓心,就像心髒上生出了無數藤條,每一根藤條上都挂着紀寒川的小名牌,晃晃悠悠地蕩秋千。

紀寒川剛學會開車沒多久,身板挺得筆直,雙手握着方向盤,兩眼緊緊盯視前方,要擱平時顧珩北沒準還要表揚他兩句姿勢标準,五好公民,但是這個時候顧珩北心急得差點要爆粗口——太慢了!

顧珩北側頭看着窗外,搭在車窗上的手指“噠噠噠噠”敲得像在下暴雨,道路兩旁的樹木遵循着穩定的頻率一棵棵倒退着,他忽然瞪向紀寒川:“停車!”

紀寒川一愣,慢慢踩下剎車:“怎麽了?”

顧珩北下車,“嘭”得甩上車門,然後揪着紀寒川的領子把他拽下來,路邊的行人看他那兇神惡煞的樣子竟是要打架,有人甚至已經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顧珩北……”

紀寒川錯愕不已,他在暈頭轉向就只聽顧珩北火急火燎地砸下仨字兒:“我來開!”

四平八穩的汽車瞬間安上了翅膀,汽車風馳電掣,在公寓樓下戛然而止。

開車時候溫溫吞吞的紀寒川還沒等顧珩北拔下車鑰匙,他就拉開駕駛座的門把顧珩北拖了出去。

兩人在電梯裏就急切地吻在了一起。

顧珩北把紀寒川壓在電梯壁的三角地帶,濕熱的嘴唇覆蓋住紀寒川,舌頭攪了進去,掃蕩似地碾壓。

紀寒川一只手勾住顧珩北的脖頸把這個吻纏得更深,一只手臂擡高擋住攝像頭,兩個人的舌尖在彼此急促的喘息中糾纏擠壓吞噬,前所未有過的驚濤駭浪,簡直像是用舌頭在搏鬥。

電梯伴随着嗡嗡的低鳴聲徐徐上行,這種半公共場合随時會被人撞破的刺激讓他們眼前陣陣眩暈,血流從腳底板一路往頭頂沖。

逼仄的空間裏哪怕是微弱的一點聲音都能放大到極致,濡濕的唇舌交纏和粗重的喘息聲蒸騰成灼熱的火息,将這個小小空間裏的空氣都點燃,随時都能轟然爆炸。

“等會……讓我找鑰匙……”

紀寒川艱難地摸着褲兜,顧珩北在他身後已經撩起他的襯衣下擺,修長的手指撫上緊致光滑的皮膚,摸了一手心的汗。

“寶貝兒,你瘦了……”顧珩北柔軟的手指好像飛速游動的蛇,目标明确地握住紀寒川的命門,啞聲笑道,“讓我看看,這裏有沒有痩……”

“你個流氓!”紀寒川笑罵着,終于打開門,上身的襯衫已經被剝了下來,顧珩北拉着他皮帶的扣子把他扯進客廳。

兩個人跌跌撞撞,上肢纏着上肢,小腿絆着小腿,就在顧珩北即将把紀寒川壓到沙發上的前一瞬,紀寒川猛然翻身,用力堵住顧珩北的嘴唇,搶到了主動權。

他一只手把顧珩北胡奔亂竄的手抓握到頭頂,一只手粗魯地撕開顧珩北的白襯衫。

“呲啦”裂響,扣子紛飛,有一顆迸到了紀寒川的下颌,劃出一道清晰的紅痕,和紀寒川眼睛裏的血色相得益彰。

顧珩北含在嘴裏的一個髒字被紀寒川直接用舌頭頂回了喉管裏。

媽的,顧珩北懊惱地想,男人不管多溫順多純情,到了床上都跟野獸一樣,争奪地盤是天性!

客廳裏面落滿金色的陽光,他們在明亮的光線裏如嬰兒一般裸裎相見,彼此的目光裏都是毫不掩飾的目眩神迷。

他們在最好的年紀,有最漂亮的身體,愛着最值得深愛的人。

紀寒川的嘴唇沿着顧珩北的嘴唇和下颌一路往下,在那白皙清透的皮膚上留下青青紅紅乃至深紫的色彩,他只覺得體內像是有一只野獸在叫嚣咆哮,橫沖直撞着想要從某個牢籠裏掙脫而出。

紀寒川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有淩虐欲望的人,而他想要淩虐的對象還是他喜歡到了骨子裏的顧珩北。

“顧珩北……”

紀寒川念着這個镂刻在他骨血裏的名字,反複齧咬着那些齒痕,一遍遍吮吸,看着它們愈發加深的痕跡,唾液殘留在上面,在光線下反射着淫糜的水光,心中湧起奇異的,觸電般的快感和滿足。

那是一種無比清晰的認知,身下的這個人屬于他,從頭發絲兒到腳趾尖兒,從身到心,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骼,全都屬于他。

顧珩北仰躺在沙發上不住地喘息,他反抱着紀寒川的身體,雙手在那汗濕平滑的脊背上用力撫摸着。

紀寒川啃得他有點痛,顧珩北半阖的視線餘光裏幾乎能看清紀寒川制造出來的點點紅斑和齒痕,但是沒關系,顧珩北覺得這一點痛爽得剛剛好。

皮膚和唇舌的每一次摩擦都如極電滾過,又如同火星爆裂,體內所有的血液神經全都被炙烤燃燒,顧珩北煎熬難耐,忍不住爆出一聲粗口:“我操你……啊!”

紀寒川的牙齒在顧珩北肋弓旁的軟肉用力咬了一口,潮濕誘惑的眼睛不滿地睨了他一眼:“不要說粗話。”

“你等着!”顧珩北喘得不成樣子,“等會你躺下來,我讓你哭着叫哥……”

“誰叫誰哥還不一定……”紀寒川的嗓音也破碎着,含着沙啞的笑,他忽然動作一頓,嘴唇和手掌都停留在顧珩北的臍上三寸。

顧珩北低頭看了看,嘴角壞壞勾起,他促狹地挺了下身:“有本事你繼續啊。”

紀寒川解鎖到什麽程度顧珩北了如指掌,至少這方面的節奏一直都是顧珩北把握着的。

紀寒川的身體覆上來,灼灼如燒的眼睛和顧珩北對視,顧珩北剛想開口又被吻住,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吻得顧珩北不自禁閉上眼睛。

滾燙的熱度再次在兩具赤裸相貼的身體間流竄,顧珩北忽然覺得眼皮一涼,有冰涼柔軟的條狀絲織物遮在了眼上,他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白襯衫,盡管被折疊成條狀,依然有朦胧的光線穿過透光的布料映射在他的眼睛上。

纏繞的氣息中,顧珩北的嗓音被欲望灼燒得幾近嘶啞:“玩兒什麽呢寶貝?”

紀寒川不回答他,只是沿着之前的路線再一次親吻着顧珩北,深深淺淺的親吻如雨點般落在顧珩北被蒙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弧度優美的下巴,再接再厲蜿蜒向下,覆蓋過紀寒川身體的每一寸。

再往下,是顧珩北緊繃的腹肌和勁痩的腰肢,這個地方太過敏感,紀寒川的舌尖游移在上面,激起一片戰栗的顆粒。

“寒川……唔!”顧珩北只聽到自己腦子裏轟隆一聲,仿佛數萬道閃電齊齊劈在脊椎上,他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背,把幾欲沖喉而出的尖叫堵回了腔肺裏,卻控制不住全身痙攣般的戰栗。

顧珩北猛然扯掉束縛在眼睛上的襯衫,他坐起身要推開紀寒川,紀寒川剛好在這時擡起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像水一樣溫柔沉潛,将顧珩北吸進水渦深處,寧願沉溺其中永不複醒,又像火一樣明烈豔熾,燒得顧珩北神魂震顫,幾欲成灰。

紀寒川先是試探地只含進去一點,察覺到顧珩北想要推開他的時候他急切地吞進去半截,從未有過的哽塞生生卡在喉頭,他的眼睛裏瞬間溢滿了生理性淚水,嘴唇卻更重地吮住。

顧珩北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得要裂開,他仰頭長長地倒吸一口氣,腦子裏滾沸如溫泉,霧茫茫一片白光,全是蒸騰的熱氣。

高|潮如虹貫電,他們兩個人都猝不及防,顧珩北幾乎是頃刻間就癱軟了下去,紀寒川茫然地抹了抹嘴,“咕咚”一聲,自己都沒意識,就那麽把口感生澀的液體囫囵咽了下去。

“我操你……”顧珩北顫巍巍的手背蓋住眼睛,只覺得自己死去活來,竟是在雲巅之上滾了幾個來回。

……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年啦,祝大家2021新年快樂!這一章裏有加更,就當做新年禮物送給大家,尺牍有些過是我從未嘗試過的,只保留24小時。這一段是小北現在的夢境,也是以前的回憶。不知不覺北川連載都快兩個月了,感謝所有支持本文的小天使們,謝謝你們給小墨收藏,訂閱,留評,營養液以及霸王票,你們的點滴喜愛小墨都記在心頭。

祝願大家在新年裏身體健康,學業進步,工作順利,全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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