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油盡燈枯

衆人都不敢說什麽，李公公差人去請了太後，當他準備派人去通知泣血的時候，卻看到一身白紗的女子正從遠處朝着龍華殿的方向緩緩而來。

女子的白紗在陰沉沉的天空下，略顯的黯淡，她沒有帶一個侍衛和宮女，而是，一人，不緊不慢的趕來。

李公公無奈搖頭，看這位皇妃的眼神也由從前的尊敬到如今的憤恨，是的，是憤恨。

他們皇上昨夜胎毒犯了，這次，卻比以前更為厲害，而皇上在無意識之間見卻叫着的是皇妃的名字。

而這位皇妃對皇上的态度，他都看在眼底，盡管這個皇妃所表現出來的謙順，他知道，這個詭異的皇妃恨皇上，可是，他們的皇上卻可以什麽都不計較。

泣血一步步走上石碣，她的臉上淡漠，心底，卻是百般惆悵，這一天，她等了整整十二年，十二年，多麽長的日子，這十二年的時日，她日日盼望的便是今日，可是，她的心底似乎不是很快活。

随着她的到來，天空似乎漸漸變的亮堂起來，沒有剛才的那麽黯淡和黑暗。

搖曳的宮燈在屋檐前面随風搖擺不休。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射着她白皙的臉，顯出一種詭異的顏色。

她站在李公公面前，而今日，李公公卻沒有向她施禮，只是冷冷道，“皇妃，皇上在叫你……”

泣血卻微微勾唇一笑，低頭玩弄自己白皙的手指，雲淡風清道，“我知道……”

說完，她欲擡起步子走入殿裏，而李公公卻在身後突然說了一句，“娘娘，果真是陰狠毒辣，冷血無情……”

泣血停下步子，身子微微一僵，她無法知道，這李公公為何會這樣說，沒有轉身，只是扭頭看他，“琳琅多謝公公缪贊……”

說完，便快步跨起步子，進入屋內。

“你……”

李公公氣的跺腳，他們皇上是有多可憐啊，才會喜歡這樣毒辣的女人。

即使身患重病，卻還是心心念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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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進了屋門，看着站滿宮女和公公的大殿，她的視線，掃視一周後，宮人紛紛像她請安，她卻沒有理會，而是，扶開珠簾，徑直走了進去。

屋內，軒轅墨的寝宮，卻是樸素異常，這個身患胎毒的皇帝，竟然住在如此簡樸的地方，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泣血深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氣，平複自己心中的疑惑，寬大的龍床上，穿着白色亵衣的軒轅墨靜靜的躺在那裏，床榻前面，跪着三個老太醫，太醫們的臉色很沉重，相互忘了一眼，無奈搖頭。

屋子裏，氣氛沉寂如冰。

太醫看到泣血來了，都微微施禮，“娘娘千歲……”

泣血挪動步子，走到床榻前，雙眼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軒轅墨，淡淡道，“太醫，皇上怎麽樣？”

太醫看她一臉平靜，以為是故作堅強，悲戚道，“娘娘，老臣無能……”

“一群廢物，都滾下去……”

泣血冷寒拂袖，太醫吓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

靜谧的屋子中，只剩下倆人，還有，燭火燃燒垂下的淚滴聲音。

泣血在床榻前面坐下，當看到在被子上垂死掙紮的鬼面雙色蝶的時候，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傷感。

床上的人身子動了動，泣血扶開他的衣袖，把手探上去探視他的脈搏，脈象很慢，油盡燈枯。

她的手微微一緊，随後又放開，輕輕搖晃他，“皇上，您覺得怎麽樣？”

沉睡的軒轅墨卻睜開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一張蠟黃枯瘦的臉，微微有些許滲人，那雙眼中的光芒，在漸漸消失。

“琳琅，扶朕起來……”

泣血點頭，用雙手扶起了他的身子，替他拿了一個軟軟的枕頭放置在他後背上，好讓他靠的舒服些，此時的泣血，看到軒轅墨如此的隐忍和痛苦，心底卻絲毫沒有了報仇的快感，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屋外，傳來了一女子大聲呼喊悲戚的聲音，在靜谧的宮殿中，略顯凄涼，“皇上，皇上，您見見臣妾吧……”

泣血柳眉輕蹙，她知道，是柳妃在外面，那個愛軒轅墨入骨的女子。

軒轅墨聽聞女子在屋外呼喊，一雙失神的桃花眼努力的望向外室的方向，那雙眼眸中，浮現出無奈的光芒，努力道，“琳琅，讓她進來。”

泣血點頭，扭頭朝屋外吩咐，“讓柳妃娘娘進來……”

柳妃手中抱着一位約莫兩歲的小皇子，小皇子那張可愛粉嫩的小臉，和軒轅墨是那麽的神似，那雙桃花眼，和他父親一樣，一樣的迷人，一樣的奪人心魄。

侍衛放了柳妃進屋，柳妃抱着孩子快速的扶開珠簾，沖了進來。

泣血把軒轅墨慢慢的放平在床榻上，站了起身，打量眼前的柳妃。

柳妃一身翠綠紗裙，一張精致的嬌俏小臉，年紀約莫十七八歲這般，長長的墨發用金色的步搖盤起，一對翠綠寶石耳墜，随着身體的擺動，輕輕搖晃着，只是，那張臉在看着軒轅墨如死人一般的躺在那裏的時候，激動的柳妃，卻似乎被抽調了氣力一般，呆滞的抱着皇子，站在那裏，一時間，似乎失魂一般。

多久沒有見到他了，卻不曾想，再次見面，皇上已然如一個垂死暮年之人一般。

柳妃覺得，自己已經被打入萬劫不複的地獄了，不，她早已在地獄中。

泣血琉璃色的雙眸看着柳妃在那裏如失魂一般，輕聲喚她。

“姐姐，來了，就看看皇上吧……”

柳妃被泣血的聲音叫醒，從失神中驚醒，她妒恨的看着眼前的泣血，一雙眼眸中，燃不盡的滔天妒恨，只見她快步的抱着孩子沖到床榻前，從泣血的身旁使勁的越過，泣血有功夫，自然不會被她撞到，柳妃看她沒有摔跤，臉上的恨意更多了。

她滿臉淚水的放下手中的皇子，輕聲呼喊，“皇上，臣妾來看您來了，錦兒也來了，您睜眼看看臣妾，皇上，你不要吓臣妾啊……”

說完，她抱起了地上的皇子，抱在軒轅墨身旁，嬌俏的小臉朝一旁的皇子輕聲哄着，“錦兒，叫父皇……”

小皇子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咕嚕嚕轉動，他瞧着眼前的父皇，伸出一雙短胖的小手，稚嫩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父皇抱抱，父皇抱抱……”

泣血在一旁看着這一家人似乎其樂融融的場景，她卻莫名覺得心酸，最近，她是怎麽了，怎麽動不動就傷感起來，胃口也不是很好，動不動就會想吐。

是她親手造就了眼前的一切，為何，自己會心痛。

是軒轅墨這一年多來對自己好嗎，還是自己的恨沒有了，不，怎麽可能。

軒轅墨強撐着身子，努力的坐了起來，他神情哀傷的看着眼前的兒子，沒有看一旁的柳妃一眼，只是那枯瘦的大掌輕撫兒子那張白嫩的小臉，枯黃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苦笑，“錦兒乖乖，父皇愛你……”

柳妃卻哭的更加大聲了，他替他誕下皇子，他卻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

軒轅墨把兒子抱在自己懷中，看着眼前哭成一團的人兒，輕輕搖頭，“柳絲，朕對不起你了……”

柳妃狠狠搖頭，一把抓住他消瘦的大掌，淚眼婆娑，悲戚道：“不，皇上，柳絲從未怨恨過你，柳絲知道，皇上不喜歡我，可是，柳絲卻喜歡皇上，皇上，你要好好養病，等你好了，讓錦兒背三字經給您聽，可好？”

軒轅墨微微點頭，一雙桃花眼眸裏，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在枯黃的臉上劃過，滴落在皇子白皙粉嫩的小臉上面，倍顯凄涼。

柳絲的頭靠在軒轅墨的懷中，一家三口，看起來其樂融融。

李公公在身後屏風處，孤獨的站在那裏，早已淚流滿面。

“皇上真是太傻了……”

“母後不哭，母後不哭，父皇抱抱……”

兩歲的孩子，無法理解大人的世界，伸出短胖的小手去拉母親長長的墨發，放在白皙的手中輕挽着。

軒轅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濃濃的傷痛，他微微推開了柳絲，把孩子抱還給她，随後，把頭看向一旁如看戲一般的泣血，聲音卑微不堪，“琳琅，朕求你，放了朕的孩子，可好？”

柳絲聽聞，猛然擡頭，抱緊了懷中的兒子，一雙眼眸惡毒的看向一旁的泣血，又看了滿臉祈求的皇上，輕輕搖晃他，“皇上，下令把皇妃處死吧，她是妖女……”

軒轅墨卻只當沒有聽見柳絲的話語，他依舊祈求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複。

泣血白紗袖口下，拳頭握緊，她挪動步子走到床榻前面，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一家三口，柳絲踉跄起身，放下孩子，挽起了長袖，面露兇相，“你這妖女，你敢傷害我的孩子，我跟你拼了……”

說完，她意圖向泣血的方向襲擊而來，她要殺了這個妖女，都是她，皇上才不會多看她一眼。

泣血琉璃色的雙眸輕蔑的看着眼前發瘋一般的女人，一雙有力的玉手擡起，幹淨利索的一把掐住了柳絲的脖子，那張冷寒的臉卻看向軒轅墨，“管好你的女人，我答應你便是。”

說完，那雙玉手一把放開了被她捏住喉嚨的女子，手微微一甩，柳絲便被摔倒在地。

柳絲狼狽的跌倒在地，雙手捂住自己白皙的脖頸，一個勁的咳嗽着，那張白皙的臉，因為受驚和缺氧，通紅一片。

那雙看着泣血的雙眸中，帶着無盡的驚恐，她從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皇妃竟然會武功。

而站在床榻旁邊的皇子，看到自己的母後摔倒了，頓時大哭起來，蹒跚着步子跑到柳絲的身旁，大哭起來。

柳絲努力的爬起來，一把抱住小皇子，盡管喉嚨處傳來一陣陣灼熱的痛楚，她還是輕哄着小皇子，可是，小皇子似乎是被泣血吓壞了，一個勁的哭泣。

母子倆人如此凄涼的場景，軒轅墨卻沒有出聲阻止泣血，只是用一雙神色複雜的桃花眼看着站立在一旁的泣血，那雙眼眸中，分明閃過一絲惱怒之色。

諾大的宮殿中，響徹着小孩撕心裂肺哭泣的聲音，李公公再也受不了，繞過屏風，跑了進來，指着泣血的鼻子大罵，“皇妃，你是要造反嗎？來人啊，把皇妃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