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步步墜落

他說,別怕,有我,這樣的話語,曾經,誰對她說過!

女子似乎受了什麽刺激一般,不動神色的推開了他,臉上恢複淡漠,赤足着腳丫走到殿外,殿外,陽光正好,照的她身上一陣暖意,炫目的陽光刺的她眼睛生疼,她微微擡手,遮住那炫目的光暈,白色的陽光穿透她白皙的指縫,打在那張絕倫的臉上如白玉一般的溫潤。

她深深呼吸一口灼熱的空氣,轉身從北冥凰的懷中抽出一把墨色玉簫,随後,走到高高的大殿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殿下的場景,把玉簫放置于唇邊,輕輕的吹奏了起來。

玉如青蔥的手指不停的變幻着指節。

那雙琉璃色的雙眸,卻透過重重森宮,望向那遙遠的故鄉,望眼欲穿。

她以為替族人報了仇,卻不曾想,她卻親手導演了自己的悲劇,她助仇人登上萬乘之位,自己落得葬身火場的下場。

心髒猛然一緊,吹奏曲子的聲音更為悲戚。

略帶傷感的簫聲傳到很遠的地方,簫聲幽幽,如泣如訴,婉轉間,道不盡的離愁,吐不清的怨恨,一曲濃濃思鄉曲,她泣血吹着。

遠處的禦花園中,在忙碌着的白色蝴蝶聽到了這悠揚傷感的簫聲,紛紛呼朋喚友,飛過重重深鎖的宮門,尋覓到簫聲處。

一群白色的蝴蝶從大殿屋檐處飛來,紛紛在女子身旁舞動,這樣的一幕讓所有人瞪大眼眸,那黑衣女子手中的墨蕭,怎麽會有如此大的魔力,吸引着蝴蝶前來。

蕭聲纏綿不休,似乎在為自己的遭遇所哀傷,琉璃色的雙眸中,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花,被太陽的光芒照映,如一粒透明寶石一般,發出璀璨的光芒。

她什麽都沒有了,孑然一身,唯一有的,便是濃濃如墨一般化不開的仇恨!

北冥凰站在她身後,眼底,卻并無半點驚豔之色,有的,便是無盡的憐惜,他憐惜她,想靠近她溫暖她,可是,她那顆受傷的心早已冰封,不讓所有人靠近,縱使他這兩年裏,掏心掏肺的對她,她依舊對他熟視無睹。

一曲罷,衆人似乎還沉寂在這匆忙哀傷的簫聲中,連那蝴蝶似乎也還未清醒過來,她卻挪動步子,一步步,朝石碣下走。

及地長的黑紗拖在光潔漢白玉石碣上面,随着她的走動,一層一層的往下,緊緊追随着那抹纖細的身影。

烈日映照的漢白玉石碣,有些許燙腳,白皙的玉足踩在上面,她毫無半點知覺,北冥凰看着這樣蕭瑟心碎的她,孤獨的站在殿旁,潔白寬大的袖口下,拳頭緊握,他能感覺到,她要離開他了,永遠的離開他了!

她每走一步,都似乎在通往地獄的索道,不是步步生蓮,卻是步步墜落,走向那無盡的黑暗,迎接那冥界烈火,燃燒自己的身體,直到化為灰燼!

他可以看透人心,卻獨獨看不透她心中所想,這樣的認知讓他很挫敗,他縱身一躍飛到她面前,擡起手臂,阻擋了她的去路,白色的衣袍在風中和黑紗糾纏,衆人看眼前這一對男女,男才女貌,是多麽相配的一對,可是,縱使他們的皇上是那麽的優秀和癡情,也換不回這個妖嬈皇後的一個感激的眼神。

女子停下前進的腳步,擡起高傲的頭看她,琉璃色的雙眸中,閃現出一抹嗜血的光芒,臉上,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他應該收到我送的大禮了,希望,不要太驚訝!”

女子一字一句道,只是,在提起他的時候,那雙眼眸中,分明閃現過一絲傷痛,随後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那是一股刻骨的恨意,一股來自心底最強烈的恨意,如九天冥火一般,不死不滅。

北冥凰被她眼中的傷痛所感染,她明明還是愛她,卻不承認,他擡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試圖用疼痛讓她清醒,咬牙切齒,“恨他是嗎?朕替你毀了他,可好?”

他看不得她如此的樣子,那樣,就好比在他心上狠狠的劃上一刀,痛的他鮮血淋漓,還不能喊疼。

自古情愛最是傷人,哪管他君王聖賢,一旦沾染,萬劫不複!

女子卻一把反抓住他的臂膀,踮起腳尖,白皙的玉足踩在他墨色的靴子上面,在他俊若的臉畔低語,聲音帶着迷醉,“這一次,我要親手毀了他!”

短短的一句話卻充滿了無窮的恨意,他的身子微微一怔,擁緊了她在懷中,緊緊地。把頭靠在她纖細的肩膀上,神色哀傷,“只要你不再折磨自己,朕都依你!”

女子琉璃色的雙眸中,流出了一滴絕情的淚水,随風吹幹。

她點了點頭,一把捧起了北冥凰的俊臉,随後,把自己蒼白的嘴唇附上那片殷紅的唇瓣,他的唇,溫暖無比,她的唇卻冰涼,那是一股千年都化不開的寒氣。

北冥凰那雙幽藍的雙眸中,閃現出一絲欣喜的詫異,可是,這種感覺卻是那般的真實,看着眼前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他突然化被動為主動,女子身上的馨香絲絲縷縷傳入他的鼻尖,他欲放肆一次,品嘗這難得的獎賞,女子察覺到他的反映,柳眉輕蹙,卻是一把推開了他,離開他一步之遠的距離,淺笑吟吟,“皇上的唇很甜……”

随後,凜然轉身,向着石碣一步一步走上去。

北冥凰只覺得滿身的怒火在心底,找不到發洩的地方,他擡手附上自己的唇,那上面,還殘留着她美好的氣息,他用手在唇上抹了一把,俊若的臉上,閃現出一絲濃濃的自嘲。

“呵呵……”

輕如銅鈴般的聲音中,卻充滿了無盡的癡望。

五月的南越,天氣漸漸變的炎熱起來,朝華殿中,有一密室,一身紅裳的男子站在一處密室之中,密室是封閉的,不透氣,只露有一些小孔互換空氣。

一間樸素的密室之中,只見牆壁上挂了兩幅畫有女子的畫卷,一副畫卷微微泛黃,看樣子,上了年歲,一副則看起來比較新,如若有人細心,便會發現,這副畫卷便是當年挂在暮王府書房的那幅仕女圖,畫上的女子一身黑紗,英姿飒爽。

屋子中,飄蕩着白色的白绫,透過屋外吹進來的風,飄飄揚揚,這裏氣氛詭異,如人間地獄一般的恐怖。

牆壁上的孤燈上面,大紅的紅燭在垂淚着,似乎在為屋子裏的人而感傷,明明得到了所想要的一切,卻一日不得安寧。

正堂上面,擺放着兩個靈位,分別是母妃落雨太妃之靈位,而另一個排位上面,則篆刻着吾妻女娲琳琅之靈位。

靈牌前面,放置着各種貢品,和一壺清酒,三根白色的蠟燭,在微風中随風搖曳不休,映襯着靈牌上的字體忽明忽暗。

“呵呵……”

密室中,傳來了一聲嘲弄的笑聲。

男子一雙犀利的雙眸中,有濃濃的殺意襲來,随後,稍縱即逝,他微微偏頭,掃視那罐中之人,“你笑什麽?”

罐中人一臉嘲諷之意,“我笑我和女娲琳琅可真是蠢,我們隐忍數年,助你登上萬聖之尊,而如今,功成名就,一個被火燒死了,一個茍延殘喘的活着,哈哈,真是活該……”

女子的腦袋搖晃着,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看着男子,卻充滿了濃濃的情誼。

“你錯了……”

男子走到罐中女子的身旁,蹲下身子,打量這個一手策劃他悲劇的人,臉上,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他擡手扯了一卷女子的長發,硬聲聲的從頭皮上扯了下來。

女子痛的直呼氣,咬緊了牙關。

男子把那卷小半撮頭發繞在指尖,似乎在玩弄着,挑眉看她,“朕的寶貝活的好好的,而你,卻是要生不如死的活着,北堂兮,好好享受朕賜給你的一切吧……”

男子手指微微用力,那撮頭發在他的手中斷成了數節,那斷了的頭發被他輕輕的一吹,吹到了北堂兮那張蒼白的臉上。

她雖變成了人彘,可是,軒轅慕白卻命人細心照料她,他要讓她永遠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

北堂兮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可置信,不可能的,女娲琳琅,不可能活着!

可是,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那抹得意的笑意,她開始懷疑了。

這樣的認知感讓她很是挫敗和怨恨,她付出了所有,才把她害死!

“這不公平,我不信!”

突然,她發瘋一般的嘶喊着,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濃濃的不甘心。

“哈哈,由不得你信不信,朕的寶貝,會回來找朕的,到那時候,寶貝知道這一切都是你陷害朕的,你覺得,朕的寶貝會放過你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兮兒,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朕會好好的照料你,你可是我們和好的最大希望,嗯……”

軒轅慕白一只大掌輕輕的附上女子的臉,而女子的那雙桃花眼,卻含恨的瞪着他,男子劍眉輕蹙,随後,站了起身,雙手輕輕拍打,屋外,閃進了一個人,來人對着他微微施禮,“皇上。”

軒轅慕白走到屋門前,淡淡道,“給朕把她的雙眼挖下來,朕讨厭看到那雙眼睛……”

說完後,再也不看身後的女子一眼,徑直出了密室。

密室中,傳來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喊聲音,那聲音,聽的人一陣毛骨悚然。

軒轅慕白出了密室後,來到禦書房中,剛剛走到屋門口,便看見公公一臉緊張的跑到他面前,軒轅慕白一臉不悅,“何事如此慌張?”

公公急忙呈上來奏折,軒轅慕白走進書房,待打開看到那上面的內容後,一雙犀利的鳳眸中,閃現出滔天的怒火,一把把奏折扔在一旁,“來人,傳裴澄!”

公公會意,立馬跑了出去。

軒轅慕白走到窗前,看着滿園繁花,妖冶的臉上,劍眉緊蹙,突然,梁上躍下來一個人,男子一身黑衣,一張臉上,卻浮現出極其痛苦的神情。

軒轅慕白慌忙把他扶了起來,一臉詫異,沉聲道,“追風,你怎麽了?”

追風身受重傷,他本來奉軒轅慕白的命令去北冥查北冥皇後的底細,傳聞北冥皇後醉妖嬈,長的傾國傾城,一曲蕭聲,能引來蝴蝶共舞,可是,他在去的途中,遇到了一名黑衣女子,女子用手中的鞭子中傷了他,卻沒有殺死他。

他使了一計,對着女子身後大喊王爺,女子一個失神,他這才逃回了皇宮。

追風的五髒已經被那道霹靂的鞭子所震碎,拼着最後一口氣,滿手是血的想在地板上寫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是,剛剛一個字寫到一半的時候,追風便頭一歪,雙手垂下,再也了無生機。

那雙大睜的眼眸,還死不瞑目的睜着,似乎還在遺憾那個名字只寫了一半。

軒轅慕白一雙拳頭緊緊握緊,追風跟随他多年,為他做了不少事情,他本想這次替他辦完最後一件事情,便給他放一個長假,可是他卻……

他檢查他的脈搏,當看到身上那條深可見骨的鞭子傷痕的時候,他一顆原本哀傷的心卻突然之間沸騰起來,一把撕開追風的衣袍,衣袍下,血肉模糊,紅白分明的皮肉翻滾着。

這樣凜冽毒辣的鞭法!

軒轅慕白突然之間站了起來,走到屋門前,“來人,把風統領風光大葬!”

侍衛恭敬的點頭,進屋把死去的追風帶走,軒轅慕白站在屋外,若有所思。

是她嗎?她還活着嗎?

“琳琅,你若還活着,為何不來找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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