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宜殺生

宇文靈對潔兒這既跳脫，又沒頭沒尾的贊美，有些哭笑不得：“你才發現麽？好了，快上藥！”

這次她的語氣，帶上了些許強硬。

大概是同病相憐的意味，也大概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潔兒同宇文靈說話的語氣，少了幾分生疏的恭敬感：“說什麽會護潔兒周全，潔兒心領了。只是潔兒不忍主子就這麽被聖上處死，以前聽阿娘說，帝君沒有人血和人性。但我還是不曾會想到，他會對自己的妾，說殺就殺，沒有半分情義。”

宇文靈慢悠悠的打開了藥罐，将裏面粘稠的，帶着濃重的中藥味的東西倒在手掌之中暈開：“等你眼睛成長到可以看的到足夠清楚的黑暗之後，你會見到的更多。”宇文靈還準備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将話咽了下去。

自己在莫名奇妙的矯情什麽？自己殺的人已經夠多了，無辜的，有罪的，男人，女人，企業家，總裁……上一世她在他人的血與恨中活着，這一世，也沒逃的掉讓自己雙手沾滿血液的悲劇，是自己的報應。

宇文靈沉默着，硬是拉着潔兒，扒開了她的衣服。少女如絲綢般光滑細嫩的肌膚上，泛着大片大片青紫的痕跡，有些地方已經破皮，滲出了血。她将手裏的膏藥按在那些傷口上，潔兒咬着嘴唇悶哼出聲。短暫又尖銳的疼痛之後，傷口就意外的沒了任何感覺，不疼了。

不到半個時辰，宇文靈已經替潔兒上好了藥。那孩子上完藥之後，暈暈乎乎的睡了過去。

“還以為你已經逃了出去，沒想到竟然還在這裏。”清脆的童聲突然劃破死寂的空氣。

“誰？”宇文靈警惕的擡頭。

“你把泯兒給你的東西用在你奴才的身上了麽？一點都不像你這種人會幹出來的事。”

這聲音的主人漸漸靠近了牢門。黑暗之中，宇文靈靜靜的看着聲音傳出的地方。

……

午夜，子時，龍息宮。

大祭司對魏泠行了個禮之後，對他說：“已處理妥當。”

“……嗯。”魏泠點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女人已全然不是宇文氏家的長女模樣，似乎如後宮的侍衛宮女所說，她真是妖物幻化而成，不然，不到片刻之內，就取了四十餘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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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麽？”魏泠喃喃，又想到了皇後一臉驚恐，對他說的那句話：那女人是不幹淨的妖，專門食人心髒！

“只是怪的很。”那大祭司又說，“我用靈針刺探，發現她确實只是凡人肉身，連一點靈力都沒有……”

這句話他其實也是不确定的。宇文靈在與那些侍衛纏鬥中，身上所散發出的，分明是奪人心魄的靈氣。他可以感覺的到。

但那靈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還沒等他靠近，宇文靈突然就恢複的如常的模樣。

一種靈術修煉者，在一定境界下，可以将自己的靈氣收放隐藏自如，用以自保。

但那宇文靈，絕對不會是那種修煉者，否則，怎會被自己輕易降服。

“宇文靈麽……”魏泠轉身，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子，眸子如墨色的千年死水般，深不見底。

他在想問題。

“報皇上……皇太後請皇上移駕永壽殿……”外面一個太監，吊着嗓子說了這麽一句。

這麽晚了，那個女人又想要給他造次出什麽東西？

魏泠一聽，眉頭不着痕跡的皺了一下，随後對着大祭司揚了揚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片刻之後，魏泠到了太後的宮殿。

宮殿裏一片素雅溫柔的暖黃色，讓人看了，心裏莫名的舒服。空氣裏淡淡的，有一股熏香的味道，凝迷香，安神醒腦的東西。

而召他過來的那個女人，正坐在一旁隔堂的軟塌之上，一道簾子擋住了她和站在正堂，向自己這邊看過來的魏泠。

負手而立，對于自己這個母親。他似乎并沒有多大興趣給她做什麽禮節，一副寡情不孝子模樣。

簾子後，坐着那個女人，亮堂的燭光和夜明珠的照射下，人影在簾子上投了一個漆黑的輪廓，看不清簾子後是什麽模樣。

“找我過來，何事？”

“聽他們說，你要處死一個要逃出宮的侍妾？”蒼老的聲音，像是貓在喉嚨裏發出的“呼嚕”聲一樣，聽的人有些不舒服。

“你……”魏泠聽到這聲音，有些詫異，倒也沒表示什麽，“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泯兒和星辰司的人，也告訴過你，今日星象異動之事吧？”

“和宇文靈有什麽關聯麽？”

“不宜殺生。”

“什麽意思。”

簾子後的人似乎在撥弄什麽，半晌，她才說：“你可知，宇文靈為何會起死回生麽？”

“妖物作祟。”

“怕她和此次的星象異動有關。”

魏泠這時候才發現，簾子後面的人，似乎有問題。他一邊問，一邊靠近那簾子：“你為何就如此肯定？”

“這龜甲盤無故崩裂，裂痕告訴我，宇文靈，殺不得。”

魏泠這時候一把将簾子掀起，果然。

簾子後哪有什麽人，那人影不過是一縷青煙，在魏泠掀起簾子的瞬間就消散了。

殘留在空中的餘煙，像是那女人的臉，沖着自己，笑的耀武揚威。

被那個女人給耍了麽。

魏泠幾步走到殿門口，問一旁站着的宮女：“太後人呢？”

這裏的宮女似乎也不怕他，擡頭看了一眼魏泠，微微作揖後說：“回聖上，太後有事，出去了。”

“去了哪。”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魏泠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多少年了，心智還是如此幼稚。

……

宇文靈盯着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的人……是個女娃娃，五六歲的模樣，端着一個木盤，盤子上擺着一方幹淨的白布和一個小瓷瓶。

“你是……”

那女娃娃不等宇文靈說完，便自顧自的開了口：“我是來照顧你的，順便接你回去。也就是說，我是你生的希望。”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大大的杏眼看人的時候很有神，即使在如此黑暗的環境，她的雙眼似乎發着光。

她沖着宇文靈笑了笑，點燃了一根蠟燭。昏暗的牢房有了一絲跳動的火苗，稱着她稚嫩的臉。

那女娃娃伸手，被大祭司綁在牢門上的麻繩就輕易的散了開來。

宇文靈見此，“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怎麽可能？”

“什麽怎麽可能？”女娃娃歪了歪頭，渾身透着一股單純可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