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告白

和陳昱聊天很輕松也很愉快，可是簡然卻沉浸不了其中。舒逸的存在令她煎熬，雖然他答應絕不搗亂，可是簡然心中沒有譜。

他怎麽還沒有出現？

說實話，簡然打心裏不相信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會遵守半個小時的約定。随着時間的流逝，簡然越發的心不在焉。

“還想吃點什麽嗎？”

陳昱和煦如三月春風的嗓音響起，卻沒有傳進簡然的耳朵裏。

“我也是相比着爬山更喜歡去海邊走走呢。”她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中，刻意輕柔了聲音，加上可愛的語氣詞。

看她有些飄忽的視線，就知道是分了心。陳昱沒有戳穿簡然，依舊笑意盈盈，在她眼前擺擺手，“簡小姐在找什麽人嗎？”

簡然聞言回神，正襟危坐，立馬否認：“沒有。”

話音剛落，就瞄到了舒逸的身影，簡然雙瞳一震，神色努力保持鎮靜不要漏出破綻。她能感覺到舒逸緊逼又灼熱的視線，這一刻，簡然腦袋裏只有一個詞——坐如針氈。

近了，更近了… …

舒逸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簡然對面的男人，他雖貌不驚人卻溫潤如玉，舒逸心弦緊繃一下，知道這次算是遇上了對手。

陳昱感受到了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擡眼，正好和舒逸的對上。

舒逸對突如其來的“碰撞”有些意外，本能的躲閃開，可是立即就後悔了。為什麽要躲避？心虛？畏懼？

一瞬之間百轉千回，舒逸覺不允許自己有半點怯意，旋即他調整好情緒，重新和那個男人對視。

迎着視線，陳昱先開始是迷茫。但很快，他被舒逸眼神中濃郁的挑釁和敵意所激怒，不自覺鎖眉。單單是這樣，在舒逸看來也還是透着些許儒雅，他暗暗啐一口：虛僞！

真想把這男人的面具撕得稀碎，舒逸最原始的競争欲在熊熊燃燒，他承認自己遇到了對手，越來越有意思了。

陳昱并沒有跟随舒逸的節奏，他反而平靜下來在腦海中搜索面前這位男子面容，繼而釋懷一笑，先挪開視線，輕笑出聲：“先生，我們認識麽？”

正思忖着怎麽回應之際，舒逸就被很大的力道沖撞上了，毫無防備的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得趔趄好幾步才站穩，但這過程中卻碰上了迎面而來的服務生，頓時驚叫聲、破碎聲、哭鬧聲… …一片狼藉。

陳昱眼疾手快，搶身擋住簡然，替她承受了服務生盤子裏撒掉的熱水。幸虧冬天穿得厚才沒有被燙着，但是打濕的一大片在深色毛呢西裝上格外刺眼。然而他卻沒管，反倒是第一時間安慰了驚慌的服務生；接着又蹲下身扶起造成這件意外的“熊孩子”，沒有言辭說教，只是輕撫着頭仔細詢問有沒有受傷，直到頑童的家長趕來道歉。

一切處理妥當，陳昱才坐下處理衣服上的水漬，他推掉了飯店給的清洗費，兀自拿着幹毛巾擦拭。暖光燈将他的身影又柔和了幾分，目睹了全過程的舒逸确定這個男人的禮節儒雅是滲透在骨子裏的。

“陳昱，我也幫你吧。”簡然都已經拿起另有一塊幹毛巾了，但她還是猶豫了。

舒逸知道簡然是礙于第一次見面才會矜持，從種種跡象都能看出她對這個陳昱很有好感。本想打亂他們的節奏，誰曾想弄巧成拙反而成了神助攻。舒逸實在是看不下去簡然對陳昱上心的模樣，惡狠狠的剜了眼始作俑者“熊孩子”，敷衍的向陳昱道個歉，徑直走向別處。

最令他心寒的是，簡然都沒正眼瞧他。

她難道覺得這件事是我謀劃的？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的舒逸一陣心驚。他覺得絕望又荒唐，認識這麽多年竟抵不過一面之緣。到剛才為止，舒逸都認為陳昱的存在是多餘的，現在看來，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雖然坐的挺近，但舒逸卻覺得這是離簡然最遠的一次，他們的談笑聲都能聽見，卻沒能進到舒逸的心裏，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一個笑話… …

舒逸霍然起身，離去。

和陳昱在一起很輕松，除了舒逸那點小小的意外，總的來說氛圍很愉悅。想到舒逸，簡然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婉拒了陳昱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簡然步履輕松的走去最近的地鐵口。

走着走着，一輛賓利進入簡然的視線，她覺得格外眼熟，走近看車牌號，果然是舒逸的。這時，舒逸将車窗降下來，朝簡然作出上車的手勢。

簡然心情不錯，沒有多想就直接跳上車，這倒挺讓舒逸意外的。

“你那相親對象也太沒風度了吧，這麽晚了也不送送？”

“是我拒絕的。”簡然還沉浸在剛才和諧的氛圍中，忽略了舒逸言語間的嘲諷。

“就遲到了一會兒還讓你道歉那麽久，這男人小家子氣。如果是我，根本不會給你道歉的機會。”

“你偷窺！不是約定好半個小時麽。”簡然睜大雙眼，面露不悅。

不小心暴露了，舒逸趕緊替自己辯解：“我也沒有妨礙你們不是，一個人在車上太無聊了。”說到這裏，他立馬補充：“也不是我推的服務生，那是場意外。”

鑒于在簡然那裏犯下過“前科”，舒逸說起這件事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他緊張的盯着簡然看，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簡然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舒逸松了口氣，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就不怪我破壞了你的相親？”

“是有些掃興，不過也因此看出陳昱的人品很好不是嗎？”再回想一遍，簡然還是對陳昱的善良贊不絕口。

“那未必，第一次見面，誰還不會裝啊？”

“陳昱不是這種人。”簡然語氣瞬間變得不好了，頓了頓，她轉移開話題：“你不是走了麽，怎麽還在等我。”

“現在壞人那麽多，我怎麽能不管你。”

這明顯是話中有話，沒想到這個舒逸又繞回去了。簡然正了正臉色，“都跟你說了，陳昱不是壞人。”

“我也沒說是他，你自己這麽聯想的。”

話是這麽說，可簡然看的真切舒逸臉上寫着“陳昱不是好人”。他憑什麽這樣篤定？本來欲繞過這個話題的簡然忽然就想和舒逸杠上了，沒好氣的嘟囔：“從一上車你就針對他，不是說他又是說誰？”

簡然維護的姿态太明顯了，舒逸不禁妒火中燒，“你們才認識幾天？你又對男人了解多少？”

幹嘛發這麽大的脾氣… …

簡然被舒逸弄得有些楞，卻還是不示弱的回擊：“光是禮貌穩重就比你喜怒無常好太多。”

舒逸面色霎時陰翳下來，“咚”的一聲，車從內部反鎖。他猛地打了把方向，車戛然停下，簡然則因為剎車的慣性狠狠栽了一下。

“你幹什麽？”

話剛出口，她就發現舒逸整個人跻身逼近，簡然懵了，只得本能往後縮，直到被逼到死角沒有退路。她清楚的看見舒逸眼神裏閃爍着危險的信號，他們近到已經打破了男女之間的安全距離，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舒逸這是怎麽了？！

簡然害怕極了，她慌張到已經忘了車門被反鎖，使勁的扳着門鎖，驚恐的敲打着車窗。

“沒用的！”舒逸說的惡狠狠，卻沒有再進一步。

簡然驚魂未定，但也意識到不會有危險，這才敢稍稍反抗，使勁推着舒逸質問：“你到底再發什麽瘋！”

舒逸卻紋絲不動，用胳膊撐着身體，死死盯着身下的簡然，冷酷的笑挂在嘴角：“你知道害怕了？這就是男人。相識這麽多年你尚且不知道我會對你做出什麽，更何況才短暫認識的男人？就像女人最了解女人一樣，男人也同理。”

時間像是暫停住了，良久，舒逸被簡然一把推開，他能感覺到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舒逸狠狠的撞在了車壁上，他瞄了眼簡然，卻看到她使勁的瞪着自己，但是眼眶卻泛紅了。

解氣後更多的是心疼，舒逸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了。

“你別生氣了。”舒逸挺愧疚的，“我也是為你好。”

好久也沒聽到簡然的回應，他偷瞄，發現簡然整個人背對着自己，把他當空氣了。

橫亘着的沉默猶如鴻溝，這麽近卻那麽遠。

“你會和他交往麽？”舒逸忍不住了，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甚至忐忑的不敢看着簡然問，而且也做好了不被理睬的打算。

“如果陳昱覺得沒問題，我會答應的。”

這是比僵持還要糟糕的答案，舒逸當即阻止：“不行！”

“為什麽？”簡然覺得可笑極了，“你是我父母嗎？憑什麽管這麽多。”她還在氣頭上，說的話自然不好聽。

“我不喜歡他。”

簡然“噗嗤”笑出聲，“拜托，舒逸，又不是你和他處對象。能不能編個好點的理由。”

“他不能給你帶來幸福。”

“.… …”

他今天是吃錯藥了麽？簡然狐疑的看着舒逸，良久終于開口：“你很奇怪。”

“我正常得很。”

“如果我真的找到男朋友了，不好麽？”

舒逸不作答，反問：“你真的喜歡那個陳昱？”

放在看臉的那個年齡，陳昱的長相簡然是無感的，就算是現在，她也只認為是看着順眼。然而無論是戀愛還是婚姻，心動的比例又能占多少，平淡的茶米油鹽生活會将最初的那份喜歡一點點磨滅，終究舒服的人才能相守一生。

這些年不但失去了敢愛敢恨的勇氣，也看明白了許多，簡然有些悵然，緩緩說道：“喜歡。”

“你撒謊。”舒逸說的斬釘截鐵。

“沒有。”簡然聲音不大，随後像是為了堅定自己，：“我沒說謊。”

“那為什麽在梁歡出事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

簡然不說話了。對她來說陳昱就是個相親對象，怎麽好麻煩他？

“如果你喜歡他，為什麽不讓他送你回家？”

面對簡然的再次啞言，舒逸冷哼：“我來替你說吧，你不是願意讓他去你家吧。按理說，被喜歡的人送到家門口，應該邀請他上去坐坐，可你并不願意這樣。”

被舒逸一語擊破，簡然不知所措，盡管這樣，她還是嘴硬的否認。

“你看他的眼神裏沒有愛意。”

簡然諷刺的笑了，“這都能看得出？不愧是感情專家啊。”

“大學時你含情脈脈的看着我，才叫喜歡。”

這種時刻往事重提，簡然多少都感到慌亂，舒逸話語裏的肯定和霸道的态度，更令她心髒砰砰亂跳。她甚至有種感覺，如果當年他說出這句話，現在的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可是沒有如果，簡然穩穩神後，冷漠道：“你少自作多情了。”

舒逸卻像沒聽見，不受影響兀自往下說：“眼睛不會說謊，世界上唯咳嗽、貧窮與愛掩飾不住。”

他的了然一切讓簡然厭惡，仿佛自己赤-裸于他面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簡然恨透了舒逸的把控欲，一直被牽着鼻子走，她決定擊碎，跳出這個怪圈！

“我承認當時喜歡你，不過正是你的離開終結了這份喜歡！”

簡然擺明了挑釁的姿态，特意在“你的離開”這幾個字上加重音，她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舒逸張嘴打斷：“就算是分開，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依然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使簡然倒吸口涼氣，忽略了舒逸面色上的欣喜若狂和忐忑緊張，時間宛若凝固了……

“你倒是給個反應啊。”還是舒逸憋不住了，他強裝鎮定，手卻在微抖，這些話可是卯足了勁兒才說出來的。

起先，簡然還是沒反應，過了會兒，她傻笑了一陣說道：“舒逸，你可別開玩笑了。”

她似将信将疑，又似沒心沒肺，舒逸也拿不準了。但他明白，這次的告白包含了多少的勇氣，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再也看不得簡然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扶正簡然的雙肩，他們終于對視了，無視她雙眸裏的詫異，舒逸再次告白：“雖然遲到了五年，但還想告訴你，我舒逸愛着你簡然。”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舒逸向簡然告白了，撒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