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陸衡修看着自家兒子這點小動作,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青宇立馬老實了幾分,陸衡修拍了拍一臉委屈的疏影的肩膀:“帶我去見見你爹。”
疏影的眼神閃了閃,然後蹲下來,指着地上的稻草堆說道:“爹藏在這裏面。”
青宇一聽,立馬跳過去,伸出手撥開了稻草,可是他反反複複的拔去了好幾層稻草,卻只仍是看不到疏影的阿爹,末了,他有些急了,轉頭對着陸衡修道:“爹,我怎麽什麽都找不到。”
陸衡修在那堆稻草堆上掃了幾眼,冷淡的說道:“是障眼法。”
青宇立馬嗷的一叫,嘴裏默念幾句,發覺對面的稻草還是紋絲不動的模樣,只得擡着小臉說道:“可是爹,我解不開它。”
陸衡修道:“你過去一些。”
青宇乖乖的躲到了邊上,陸衡修俯下身,修長有力的十指滿滿的撫過稻草堆,之見他的手指頭掃過的地方,稻草就變成了人的樣子,顏色淺淡的發絲,慘白如雪的臉頰,失色的雙唇,緊閉的雙眸都一一的顯露出來。
陸衡修看他左肩出的确有一道極深的劍口,正不住的向外流着鮮紅的血液,他忙施了幾個療傷的法術,撕下自己的袖子給白離城包紮,一切完畢之後,他忍不住偷偷的打量着白離城半裸的肩膀,只看到一段雪白,無端的有些刺目,不由得呼吸一滞,胡亂的給白離城套上了衣服。
不一會兒,白離城就醒了,他狠狠的瞪着陸衡修,一臉的怨怒之氣,他的眼睛的輪廓同疏影很像,只是更為的狹長,眼角還帶着點傲氣,這雙眼睛此時亮的簡直要發出光來,他怒視着陸衡修,卻咬牙切齒的叫着疏影的名字:“白疏影,誰讓你去找這個人的?你——給我過來!”
疏影沒想到白離城會是這般的反應,他縮了縮脖子,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些,這恰好讓青宇抱了個滿懷,青宇笑眯眯的抱着他:“你爹真兇。”疏影忙小聲辯解道:“我阿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才不兇呢!!”
白離城銳利的雙眸狠狠的一眯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白—疏—影,你怎麽還不過來?你難道想氣死我麽?”
疏影的身子縮的更小了些,陸衡修一只都默不作聲的看着,他開始震懾于白離城那一雙含怨的雙眸,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是白離城對疏影這般兇狠的态度讓他大為的不滿,他忍不住說道:“為何這般兇他?”
白離城有氣無力的冷笑:“他不肯聽我的話,我怎能和顏悅色對他。”
疏影此時忍不住探出腦袋,有些委屈的說的是:“阿爹,你讓我和你一起躺着別動,可是你出了那麽多的血,我怎麽能放下你不管,我知道我不應該不聽阿爹的話去找別人來幫我們,可是……我怕你死……我不想失去阿爹……”
說到後來,他又開始低聲的抽噎起來,白離城的神色柔和了些,但是嘴裏仍是不饒人的說道:“男子漢哭哭啼啼什麽模樣。”
疏影立馬抿住了嘴巴,大眼睛帶着一點讨好之意,悄悄的望着白離城,白離城嘴角溢出個淡笑,卻很快的冷住了臉,他轉過眼,對着陸衡修道:“多謝陸掌門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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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修正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失神,但是他臉上的表情更像是漠然和不屑,白離城看在眼裏,心中的郁結更甚,他有些陰陽怪氣說道:“不過白某不明白陸掌門為何要這麽做,給一個鞭子再賞一顆糖,陸掌門覺得這樣玩弄白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麽?”
陸衡修聽他說得刺耳,立馬回神道:“你再說什麽?”
白離城早就是滿腹的委屈和怨念,這兩年來他如此的放下身段去尋求陸衡修的原諒,對方總是找着各式各樣的借口閉門不見不說,近來更是被淩雲子這個妖道迷了心竅居然幹脆把他當做陌生人,這叫他怎麽不能生氣,這些怨氣堆積了許久讓他覺得心裏煩悶之極,他忍不住大聲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不願意承認了麽?我一離開你們青雲觀,你就派毓秀來追殺我,我知道我你對我失望透可是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無情無義連我們的孩子也要趕盡殺絕,我早就知道毓秀對你心思不簡單,按照你那斷袖龍陽的毛病指不定早就沾染上了人家,我清楚這些的,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愛上了你,甚至到現在還放不下你。”
陸衡修聽在耳裏,只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他愣愣的看着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之後正喘着氣的白離城:“聽你這麽一說難道我們原先就是極為熟識的?”
白離城以為自己把滿腔的憤怒發洩出來就會好受一些,但是他看到了陸衡修那般漠然的神情,心裏卻更加的郁悶了,他沒好氣的說道:“不熟。”。
陸衡修還想追問些什麽,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又聽見腳步聲的主人說道:“賀敏,你說你看見那只妖帶着兒子躲到了這兒?”
是毓秀?!陸衡修眉頭微微的一跳。
毓秀對他的心思這麽多年他怎麽能不清楚,只是他一向把對方當做自己的親生弟弟,從不做多想,方才聽白離城說毓秀要追殺他時,他還在想白離城是否在胡編亂造,但是聽着門外毓秀充滿殺氣的口吻,他便對白離城的話隐隐的信了幾分。
“毓秀師兄,我剛剛是看見他們躲到這兒的,但是師兄,人家好好的走自己的路有沒做什麽錯事,你何苦追着別人不放呢?”
“你懂什麽?他這次居然見到了大師兄,你叫我怎能不着急?”
“師兄,你這樣就不對了,人說寧拆十座廟……哎呦你打我幹什麽。”
“閉嘴,給我開門,我要進去。”
陸衡修心裏湧出無限的疑惑,但是聽到毓秀說要進門了,便下意識的念了個障眼法,把白離城和疏影藏了個嚴嚴實實。
毓秀一進門就看到自己十分仰慕的大師兄真端坐在窗前,他的兒子青宇趴在大師兄的腿上,但是腦袋卻不安分的轉着,像是再找些什麽,毓秀沒有多在意他的小動作,因為他現在心裏震驚無比,大師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陸衡修倒是一臉從容:“毓秀師弟。”他的眼珠子在毓秀手中的劍上停頓了半晌,複而道:“我說過很多遍,在青宇面前莫要使劍。”
毓秀立馬把劍放下,他打量着四周,察覺不到一絲的妖氣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影,只得低頭說道:“師兄。”
“毓秀師弟,何事讓你這幫莽撞。”
“師兄,我——我——我是來尋一只妖怪的。”毓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在陸衡修平靜的目光中忍不住一口氣的說道:“那妖怪受了傷,鐵定跑步遠,他平時作惡多端,危害一方,今日好不容易讓我逮住,我定要将他就地正法。”說道後來,他眼裏隐隐的泛起了一點紅光,倒是興奮極了。
陸衡修不禁凝眉道:“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有小桃山這一塊出現了如此兇狠的妖物。”
“師兄——我所言非虛……”
“毓秀,你也應該知道妖與人一樣都有善惡之分,不可以都趕盡殺絕。”
“師兄,你難道忘記了你爹娘是怎麽死的麽?”毓秀聽到陸衡修有意袒那些妖怪,忍不住口不擇言的開口。
陸衡修臉色頓時煞白起來,他的腦子裏登時亂成了一團,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紛湧而至,有他與白離城坐在谷雨中賞花的,有他抱着兩個可愛的虎崽的,有年幼的他拉着爹娘的衣袖撒嬌的,有他将一只女妖一箭穿心的……他眼睛裏泛起了一絲藍意,毓秀自知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連忙說道:“師兄莫氣,師兄的教導毓秀一定銘記于心,毓秀這就告退。”
他極怕陸衡修的這幅表情,當年淩雲子曾說陸衡修只差一步便入了魔道,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毓秀走後,白離城便從陸衡修的身後走了出來,他将他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隐隐的想明白為何當年陸衡修會突然發瘋,他原來這麽讨厭妖怪,白離城心裏一痛,那些原本想要舍棄的愧疚和愛意又湧了出來。
陸衡修不知道白離城的心思,他對着白離城溫言道:“若他下次還要殺你,你燒掉這個紙符,我便能及時救你。”
白離城低眉道:“我實在是不懂你,我原本都想要放下你了,你為何又要招惹我。”
陸衡修卻是不語,只是低着頭的白離城沒有看見他那冷漠迷蒙卻又深情的眼神。
白離城與陸衡修經此一別便是足有好幾個月沒有再相見。
白離城心亂如麻,成天把自己關在山中的小屋裏,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再主動去找他,可是陸衡修那日片刻的體貼與溫柔又讓他想起了當初他與陸衡修琴瑟和鳴的日子,這讓他又忍不住的想去青雲觀,想再去找他問個究竟,但是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陸衡修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他揉捏的小道長,他如今像是失了一段記憶一般待他如同陌生人,他雖裝作不在乎,但是心裏還是像被人撕碎了一般,痛苦極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數月,就連好友狼王狐王都看不下去,一直都勸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他白離城的品貌,什麽樣的人找不到,白離城聽在耳裏,心裏卻是不可置否的笑笑。
倒是阿吉一日忽然出現在他門口不陰不陽的笑道:“白離城,我來這兒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陸掌門要成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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