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盯上了

女魔頭不愧是女魔頭，果然行事乖張，非常人所能理解，既然不願要她還當衆羞辱于她，又何必再來賣她人情。

真是奇怪。

“喂，你想什麽呢？別怕，曲小師叔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若是面對旁人，更過分的都做得出，雖說她捏碎了你的靈玉，可不是也沒追究你以牙還牙嗎。”陸繁枝無甚心眼兒，總覺得此事已經是皆大歡喜了。

洛今宵勉強笑笑，轉頭問：“你拜了何人？”

“你瞧，上面寫着桂酒，聽起來像是什麽酒的名字，我方才打聽了，好像是賀長老門下的大弟子，天資不高，但是勤學苦修百年，如今是金丹二期的修為，今年還是頭年收徒。”陸繁枝笑得眉眼彎彎，十分開心。

此時大部分人的靈玉都沒有動靜，有些已經慘淡離場，洛今宵環視一圈，只見之前那個同她作對的厭莺似乎拜的是那位女長老門下，正在美滋滋地接受一群人的吹捧。

她移開目光，看來那個洛楣，想方設法上了無悔山，卻還是進不去無悔門。

“剩下的弟子，帶着靈玉去面見你們的師父，行拜師之禮。”

随着一聲令下，衆人這才紛紛散開，由人帶着往山中去。

陸繁枝同洛今宵道了別，就興沖沖地跑了，而洛今宵也被一位十分白淨的師兄引向了一條小路。

那師兄看着有些腼腆，一言不發，只在前面帶路，洛今宵倒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問題。

“師兄，柳枝先生為何居住得如此偏僻？”她一邊踢開地上雜亂的落葉，一邊問。

“柳枝先生應喚謝長老，只是他性子怪異幾乎不出門，又偏愛柳樹，所以自號柳枝先生。”

又是性子怪異，洛今宵聞言，心中有些隐隐的擔憂。

“那請問他可有其他弟子？”洛今宵又問。

“沒有，柳枝先生同曲小師叔一樣，都未曾收過徒弟。”

Advertisement

洛今宵再無甚可問，便一邊走路，一邊看起周圍的風景來，她前行的方向越來越偏，草木蔥郁茂密，地上殘葉散亂，像是許久無人清掃。

此時日頭正強，但山中清涼，偶有日光斑駁，微風拂過，倒別有一番舒适。

“到了。你自己進去罷。”那師兄說完，便像是躲瘟神一般，一眨眼就沒了蹤影。

洛今宵被他揚起的灰糊了一眼，她皺眉抹了抹鼻子，嘀咕了一聲，這才擡眼看去，只見面前立着一圈圍欄，絲毫沒有一大門派的氣勢，倒像個村落，屋子也是木屋，正袅袅地冒着炊煙。

洛今宵在門口猶豫了半晌，這才敲響了門。

過了片刻，門開了，洛今宵看清了開門之人，吓得猛然後退了一步。只見那“人”穿一身粗布麻衣，神色空洞，眼睛只有一只，皮膚十分粗糙，如同樹皮一般。

洛今宵驚吓過後頓時反應過來，這不是個人，竟是個傀儡。

傀儡側過身子，請洛今宵進去。

洛今宵小心翼翼邁步，一進門，便見一中年男子正坐于樹下，面前的石桌上擺着一粥兩菜，而他也不動筷子，只是挨個兒将它們聞了聞，然後招手喚來傀儡。

傀儡拿過飯菜，轉身倒進了樹下的一個盆中，一條體型巨大的黃狗撒着歡兒奔過來，搖着尾巴吃得歡快。

洛今宵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心道，果然性子怪異。

“何人。”男子頭也不擡。

“回師父，弟子洛今宵。”洛今宵忙回答。

“弟子？老夫何時收過弟子？”男子聞言，終于擡起頭來，他面色黝黑，雙目深邃，身材高大，唇邊的胡子未清理，看上去飽經滄桑。

洛今宵雙手遞上曲微吟給的那塊靈玉，男子沒接，他就看了一眼，便發出一聲冷哼：“那丫頭真會給老夫找麻煩，你原本的靈玉呢。”

“被曲小師叔捏碎了。”洛今宵老老實實回答，她還是頭一回正經拜師，雖說這師父看着實在不正經，可到底還是有些忐忑。

“她捏碎了你的靈玉，便是解除了同你的契約，你已經沒了拜師的資格。你我不是師徒，你走吧。”男子站起身，打了個哈欠，往屋中走去。

洛今宵聞言心中一緊，她忙跑上前，抱拳道：“謝長老，求您收下弟子。”

她原本的仙脈和修為都消失不見，雖說尚可忍受，但到底還是有些失落。而且曲微吟說的對，在這個世界，的确強者才能生存，在無悔門拜師修習是最快可以回到前世修為的方法，她不能就這麽放棄。

男子的神情頗為不耐煩，他倏地回手，一道淡青色的光從他指尖蔓延，進入了洛今宵的太陽穴，頓時，他方才的不耐全部轉為震驚，随後又是一片平靜。

“老夫不收徒，你若真想留下，就幫着清掃老夫這院子吧。”男子說完，轉身進了門。

洛今宵還沒從她突然化身成掃地僧的震驚中掙紮出來，男子就又冒出個頭，指了指一扇不起眼的小門：“住那兒。”

再随後，大門砰一聲關上，又落了她一鼻子灰。

洛今宵用力地擦了擦鼻子，蹙眉長嘆，心中更是挫敗，想她前世好歹是個天之驕子，怎麽如今成了這般境遇，當真是一落千丈。

悲哉。

與此同時，一裝潢清雅的屋內，窗下放着一張白玉桌，桌上搭着一根雪白的藕臂，紅色衣袖鋪灑開，同桌上插着豔麗的芙蓉花交相輝映。

曲微吟檀唇輕抿，指間碰了碰桌上放着的殘月星辰劍。

金光乍起，一個小了數十倍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桌上，她穿着同曲微吟相同的紅衣，一臉嫌棄。

“老身強調多遍，少穿這等花裏胡哨的衣裳。怎麽，這一世成不了魔尊，心中不悅？”女孩樣貌的劍靈翹着二郎腿坐在劍鞘上，抱臂問。

“我早晚會入魔。”曲微吟淡淡地說，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塊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劍。

因為劍靈定的是魂契，故而她重生後劍靈卻未變，這數千年過去，在偌大的世間，也只有這只劍靈陪着。

“所以你才不收那孩子？”劍靈撓了撓臉，“可你确實有些過分，你如今又不是殺人如麻的魔尊，而是一正派中人，何必欺辱一小女孩。”

“并非欺辱，我說的是事實。”曲微吟擡眼，狹長的鳳眸似是能蠱惑人心似的，輕輕眨了眨。

劍靈說不過她，便不說了，安安靜靜地看她擦劍。

“她有些不一般。”半晌後，曲微吟突然道，她放下錦帕，額間發絲擋住了眼，看不清神情，“她的仙脈十分奇特，前所未有，可能會有許多人觊觎，若她始終這般平庸，早晚會死于非命。”

“有何不一般，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論起年紀，你都能做她祖師奶奶。”

曲微吟聞言，眉頭蹙起，突然伸出手，将劍靈彈下了桌子。

“诶呦，曲微吟，你好大的膽子！”小女孩模樣的劍靈腦袋插在地上，悶聲痛罵。

曲微吟不再理她，繼續認真擦拭劍身，目光卻飄向了窗外，她獨居在一座峭壁之上，窗外便是翻滾着的無邊雲海，到底是比陰雨綿綿的魔界養眼多了。

“命星不穩，實為孽障，此生必會入魔。”

她輕輕念着，唇角微勾，若不是那個小廢物，她此時定是早已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許是這一世有人阻礙，也許是歷經一世一世，她已然平靜許多。

但是該報的仇，她還會繼續。

光陰荏苒，不覺已是三日過去。

洛今宵當真如謝長老所說，給他掃了三天的地，這三日內，那長老就出門三次，每一次都端着幾盤菜肴，聞一聞，随後喂狗。

洛今宵只得每日閑暇之時，自己照着前世所學修煉，幸好這無悔山中靈力充沛，倒也算有了些進展。

這日清晨，她正在揮舞着一大掃把在院中虎虎生風，忽而聽見耳邊有風聲響動，擡頭，見一翠綠色的小鳥兒正在她腦袋頂撲扇翅膀。

鳥一張嘴，是一段字正腔圓的話：“今日集體授課，速速趕來。”

洛今宵猜想是陸繁枝可憐她，這才偷偷傳信，心下感激，于是掃把一扔，同那傀儡報備了一聲，開門便跑。

這幾日她都悶在這小院兒，只能同傀儡講話，可給她憋壞了。

最大的仙殿就是無悔宮，以它為中心，一色的白磚琉璃瓦建築蔓延開來，由四面八方的白玉臺階連接着，亮得有些晃眼，同她那小院子簡直是雲泥之別。

洛今宵沒一會兒便找到了授課之處，同前世區別不大，授課先生站在一側，另一側一字排開幾張矮桌，坐滿了新入門的弟子。

“你終于來了，這可是大家頭一次聚在一起，聽說今日的授課先生極為嚴格，若是遲到了可是要罰跪的。”陸繁枝說着，一把将她拉下。

“你怎麽連衣裳都沒有，無悔門不同級的弟子都要換上不同的衣裳，這才得以區分，你這般，也太惹眼了。”陸繁枝小聲嘀咕。

洛今宵轉頭看了看，果不其然，衆人都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深衣，袖口和腰間為白，女子青絲也用一道青色發帶豎起，看着頗為清新隽雅。

她倒是也想穿，可她上哪兒找啊，洛今宵只得把頭低了低，期盼不要引起旁人注意。

“見過授課師父。”此時，衆人突然立起行禮，洛今宵也随之起身，把頭垂得低低的。

然而，現實總是不随人願，很快她便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冷冷淡淡道：“那個沒換衣裳的，把頭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