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撐傘

這邊風起雲湧，那邊也正針鋒相對，第二輪比試如火如荼地進行，叫好聲不絕于耳，十分熱鬧，陸繁枝撐過了第一輪，第二輪卻氣運不佳，正對上了厭莺，輸得十分慘烈。

她軟着雙腿走下臺，趴在洛今宵的肩頭哀嚎。

“今宵，那個厭莺實在可惡，她太強了，手裏的劍也是好劍，威力極大，打得我手好痛……”她哼哼唧唧。

洛今宵無奈地拍拍她，勸道：“無事，我們回去繼續修煉，總有一天能打得過她。”

“想打過我，下輩子吧。”一聲言語在身後響起，洛今宵回頭，只見厭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們身後，她微昂着頭，神情輕蔑。

她手中的劍還在隐隐發熱，貌似威脅。

洛今宵輕輕推開靠在她肩頭的陸繁枝，轉過身去，笑道：“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

厭莺最讨厭瞧見洛今宵這風輕雲淡的樣子，她心中一怒，道：“怎麽，你這般不自量力，還想同我打不成？”

洛今宵無所謂地轉回去，不再看她。

很快便又輪到了洛今宵，這次的對手是百裏青州，也不過幾個回合，洛今宵便找到了他的破綻，輕而易舉地将他打下高臺。

不過她并未過多地使用靈力，以防被人看出，但即便是這樣，還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論，許多人不相信她能夠連贏兩局，一片質疑聲此起彼伏。

對于這些，洛今宵一向充耳不聞。

時間到了正午，太陽升到頭頂，熱烘烘地烤着，在場之人吶喊聲減弱，不少弟子受不住熱，提前溜出了白玉臺，跑到附近乘涼，一時間人群稀疏了許多。

幾輪比試下來，已經不剩什麽人，洛今宵便很不幸地和厭莺拼在了一起，二人走上高臺之時，厭莺傲然地瞪了洛今宵一眼。

“若你現在求我下手輕些，我還可以放你一馬。”她用只有她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洛今宵裝作沒聽到的樣子，自顧自活動手腕，厭莺雖氣憤但又拿她沒轍，氣得咬緊了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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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一響，厭莺便沖将而來，她手中的劍頓時被靈力裹挾，化成一道蜿蜒有力的長鞭，劈頭蓋臉砸向洛今宵，洛今宵心下一驚，連忙後仰，敏捷地躲過。

“只會躲閃，宵小之徒！”厭莺本想一擊命中，但眼看着被洛今宵躲開，心中憤然，攻擊更為猛烈。

她準頭好，修為也不低，洛今宵只靠躲難以對付，便索性右手一伸，閃着銀光的劍出現，頓時如同雪花紛飛，臺上白茫茫一片。

“這不是……你怎麽會有這般靈器？”厭莺吃了一驚。

“承蒙關照。”洛今宵沖她眨眨眼，一個箭步上前，厭莺擅長遠攻，急忙後退。

洛今宵哪會給她機會，她默念了一聲“雪虐冰饕”，便以劍尖為頭生出一束冰針，迅速擴大為千百倍，一時間寒風刺骨，根根冰針好似天羅地網，厭莺有輕視之心，本就未曾防備，險些被捅了一身窟窿。

虧她反應過來，忙用靈力結陣，擋住了大部分冰針，卻還是被搞得一身狼狽，就連發絲都凍得根根豎起，活像個白刺猬。

洛今宵見狀，忍不住露出笑意，厭莺氣得直發抖，她揚聲喚劍，頓時飛至半空，雙手呈蓮花狀，掌心結出朵朵蓮花，紛紛朝下砸去。

這招名為“步步生蓮”，聽着唯美，實則是一十分兇險的殺招，難以練成，衆人看她竟用此術，皆大吃一驚。

“厭莺是新弟子中天資最強的，這一招下去，洛今宵怎麽也得掉層皮吧？”一弟子道。

“她雖會可到底是初學，破綻百出，又有何用！”一旁的洛凝聽了他們交談，怒氣沖沖地還嘴。

“洛凝師姐。”方才說話的弟子尴尬地行禮。

此時衆弟子聽說了如今的戰況，一傳十十傳百，頓時烏泱泱又湧進來一大片人，浩浩蕩蕩站了滿地，還有人索性端着飯盆急匆匆趕來，就怕錯過好戲。

“那便是傳說中洛家那個沒有仙脈卻進了無悔門的？可是看樣子，她并未落下風啊。”有人一邊噴飯一邊說。

站他前面的弟子嫌惡地躲開，回答：“許是傳聞有誤，你瞧她那樣子，雖然看不出修為幾何，但哪裏像是沒有仙脈。”

臺上的洛今宵正揮劍結出一層冰盾頂在頭上，看似輕薄的冰，竟結結實實地擋住了所有攻擊。

長老看臺上立着的曲微吟，這才松開了一直攥緊衣角的手，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那孩子便是厭莺？不愧是梅長老的弟子，年紀輕輕便可使出這種功法，當真是後生可畏。”賀長老摸着胡子，看得興致盎然。

梅長老聽了誇獎，剛想謙虛幾句，就聽見柳長老重重地哼了一聲，頗為不愉快地抱緊了雙臂。”柳長老這是何意。“梅長老不滿。

柳長老不理她，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高臺，只見漫天的蓮花都已凋零，原本站在原地的洛今宵不知何時禦劍升空，同厭莺平齊。

厭莺頓時甩出一道靈力凝結的長鞭，速度之快，肉眼難以看清，眼看着便逼近了洛今宵，觀看之人紛紛屏住呼吸。

曲微吟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面色凝重。

就在鞭子馬上甩到洛今宵面部時，甚至有人發出了一聲尖叫，随着尖叫聲，原本好像愣住了的洛今宵突然揚手，竟生生握住了靈力凝結的鞭子。

頓時，滿場充斥着倒吸冷氣的嘶嘶聲。

誰知洛今宵絲毫沒表現出疼的模樣，她突然原地翻轉，同時用力一拽，将厭莺拽得向前跌出劍外。

再之後的動作誰都沒有看清，待衆人低頭時，發現洛今宵正一只手按着厭莺的脖子，半蹲着将她牢牢控制在地。

厭莺自己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愣了一下，才感覺到疼痛，随後拼命掙紮。

一旁的桂酒急忙上前叫停，洛今宵這才松手，恢複了一貫的微笑，得意地沖還躺在地上咳嗽的厭莺眨眨眼。

少女原本鎮靜的模樣瞬間變得俏皮，年輕的朝氣和張揚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巧笑倩兮時，滿眼仿佛都流動着潋滟的光。

曲微吟垂眸，不知在想着什麽，随後身子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今日的比試可謂是出人意料，誰也沒能想到竟然會是洛今宵勝出，衆人散去時，還在意猶未盡地讨論方才的狀況。

長老臺上，柳長老放松了神色，他原本不茍言笑的臉如今正挂着燦爛的笑，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沖一臉晦氣的梅長老拱了拱手。

“方才贏的那個，洛今宵，老夫的徒弟！”他得意地大聲道。

“今日天氣真不錯，老夫又能多吃兩碗飯。”他哈哈笑着，大搖大擺離去。

梅長老的臉幾乎氣成了豬肝色。

洛今宵還沒從臺上下去，就被沖上來的洛凝和陸繁枝抱了個踉跄，她們二人似乎比她還要高興。

“今宵，你贏了！你可以進上天界了！方才賀長老說所有新弟子都可以跟去看看，就當作見見世面，人們都說上天界是神界遺址，我做夢都想去。”陸繁枝興奮地嗷嗷叫。

洛凝則一把扯過洛今宵，欣喜之外，面上還有除不去的擔憂：“姐姐，我有些擔心，不如把我也帶上，也好保護你。”

“我是你姐姐還是你是我姐姐，怎麽我們的順序像是颠倒了一樣。”洛今宵笑得無奈，摸了摸洛凝的頭。

這丫頭總是一副誓死保衛姐姐的模樣，看得人心中溫暖。

洛今宵贏了雖然開心，但她心中本就有底，所以十分平靜，但其他人卻平靜不得，此事在碩大的無悔門中傳了個沸沸揚揚，有人說她僥幸才贏，有人說她真人不露相，反正她洛今宵的大名算是正式昭告天下了。

比試後，因為有傷者，故而無悔門給予了新弟子幾日休息，這才張羅着出發，洛今宵本身東西就不多，故而也沒什麽可準備的，只是多加修煉了幾日。

出發那日清晨，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随後逐漸變大，時間還早，洛今宵懶得禦劍，便随手拿了柳長老的一把素色油紙傘，背着包裹，溜達着往山下走。

雨腳細細密密如缫絲，雨敲擊着傘面，發出沉悶的嘀嗒聲，水花濺濕裙擺，十分不好走，洛今宵索性将裙擺系高，挽起褲腿，露出一小節瑩白筆直的小腿。

因為雨的緣故，山中雲霧氤氲，遠看似是漫天薄紗，濛濛一片，洛今宵走着走着，瞧見遠處似有一人，清清冷冷，孑然一身，走路都走得十分孤寂。

那人一身白衣，被雨打濕後緊緊貼在身上，看那身型曼妙，卻又纖細修長。

洛今宵不忍看人淋雨，心中念叨着無悔門都是修仙之人，沒傘大不了念個避水訣，何至于淋成這般，看着怪慘。

又或者是新入門的弟子，還不會避水訣，洛今宵一向好心，如今怎麽都看不下去，便快跑幾步，将傘分給那人一半。

“這位同門，可是未曾帶傘？”她開口問，誰知那人一回頭，她便愣住了，險些沒将自己絆倒。

那人不動聲色地扶了她一把，冷然道：“不必。”

洛今宵一時沒弄清，她是不必帶傘，還是不必幫忙撐傘。

曲微吟眉頭微蹙，也不再多說，徑直朝前走。

洛今宵怎麽也沒想到，就今日詩情畫意一番，便能剛好碰上曲微吟，莫不是什麽鐵打的孽緣，可是就這麽聽話地将傘拿走，任她在雨裏淋着似乎也不合适。

便只得硬着頭皮跟上她，替她遮住漫天雨絲。

二人都一言不發，唯有雨落的聲音環繞，洛今宵忍不住側目偷看，女魔頭往常都是一身紅黑衣裙，看着便兇煞，不像好人，今日穿這麽一身白，卻莫名多了些不沾凡塵的清冷。

被雨黏在臉頰上的發絲，甚至讓她有幾分，脆弱。

二人走得太過安靜，洛今宵有些尴尬，便硬着頭皮沒話找話：“雨這般大，小師叔為何不避避？”

“雨雪風月都是尋常，為何要避。”曲微吟面色不改。

下雨，下雪，或濕，或冷，才能感覺到自己同這個世界的交集。還有這一句，曲微吟沒有說。

洛今宵聞言，心中無故一陣發悶，她垂眸看向曲微吟，正好看到雨滴順着她纖細的脖頸流下。

洛今宵移開了目光，她總覺得這樣的曲微吟，冷得可怕。不是她冷，是她的心。

洛今宵撓撓頭，又道：“小師叔，雨水涼。”

曲微吟沒理她，只低聲道：“聒噪。”

那不也沒有回避涼這個事實嗎，洛今宵腹诽，她伸出手，在曲微吟肩頭點了點，心中默念避水訣，曲微吟身上瞬間變得幹燥，暖意襲來，曲微吟步伐一頓，微微睜大雙眼。

“幹燥暖和，也是尋常。”洛今宵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