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吃醋

洛今宵撇撇嘴,早就猜到她會這般。

這夜洛今宵就在曲微吟房中随便找了個地方睡下，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二人就禦劍出發了。

清晨的霧氣氤氲在山間，高處看下去一片朦胧,無悔山附近山脈連綿,也唯有幾個高峰穿過迷霧，探出頭來。

曲微吟腳下踩着劍，速度極快，她這日為了掩蓋身份,只穿了一件平常女子的白色素衣，頭發用根絲帶挽着,從背後看，頗有種仙風道骨的意味。

洛今宵則穿得富貴了些，一身湖藍色的衣裙,裙角繡着藍色暗花,腰間緊緊系着一條鑲了金邊的繩子，頭發用銀簪高高束起,清爽利落。

飛了大概半個時辰,曲微吟就落了地,洛今宵連忙跟着,下面是一座小城,倚山傍水,景色秀麗，雖已經入了秋，卻還是花卉遍地。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一輪火紅的圓日升在天邊,将半個天空映得發粉，城中早有攤販推着馬車站在了路邊，一聲聲吆喝将清晨打破。

盡管曲微吟打扮已經十分樸素，但她進城時，還是惹來了不少目光。

洛今宵意識到了周圍的注視，便從荷包中拿出個鬥笠，放在曲微吟頭上，曲微吟忽而覺得頭上多了個東西，伸手便要取下，卻被洛今宵按住了手。

“小師叔，這個雖然難看，但能幫你擋一擋。”洛今宵說着湊上前，壓低聲音，“你這般容貌，若是不遮住臉，自然走哪都有人瞧。”

曲微吟将手抽出，不再去管頭上的鬥笠，同時臉上升起一片雲霞。

洛今宵端詳了一番，總覺得鬥笠歪了，就又伸出雙手替她整理，與此同時，曲微吟行走的速度慢了些，二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輕輕撞在了一起。

于是洛今宵的姿勢，就像是将曲微吟抱在了懷中。

花香将她包裹，洛今宵這時才發覺，原來她一直嗅到的香氣，來自于曲微吟的一頭青絲，她愣了半晌，連忙後退離開。

人雖是離遠了，但是香氣似乎還萦繞在鼻尖。

背對着的曲微吟也沒平靜到哪去，她雙眸微微閃動着，不禁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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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聲叫喊将這氣氛打斷，一跛腳老漢推着獨輪車走過，沖着曲微吟道：“女娃，饅頭，剛出鍋的饅頭。”

曲微吟這才回神，擺了擺手，繼續大步向前。

洛今宵将臉上的熱氣驅走，再次跟上，二人拐進一條人流稀少的巷子，曲微吟突然開口：“之前失蹤的人，會在經過的地方用靈力留下記號，你幫着看看，這周圍哪裏有靈力的痕跡。”

洛今宵默默應下，走路也細心了些，不過這小城雖不大，但岔路小巷衆多，有時繞過重重房屋，面前便是青山碧水，便只得原路返回。

而且為了不引人注意，二人全程不敢展現出與旁人有任何的不同，行進也就愈發困難。

“小師叔，不如，我将小甜甜放出來，她是兇獸，感知應當比我們要靈敏。”在第五次險些走進河中後，洛今宵提議。

曲微吟眉頭微斂，看着面前涓涓的河水，将頭點了點，同意了。

洛今宵拿着荷包，将手伸進去，來回掏了掏，并未摸到窮奇的一根毛，她不得已，只得将荷包倒過來，上下抖動。

忽的一陣白光閃過，荷包中掉出個人來，洛今宵吃了一驚，連忙伸手去接。

掉出的赫然就是窮奇，她像是剛剛睡醒，圓溜溜的眼睛半眯着，被洛今宵接了個滿懷，她嗅出了洛今宵身上的氣味，便用爪子摟住洛今宵的脖子，用鼻子去蹭。

若她是個小老虎，這動作做起來就很是自然，可她如今是人身，這般就十分暧昧了。

少女軟得像面團一般的手臂箍在她脖頸上，膝蓋被洛今宵抓着，白嫩的腳光裸，還在不斷晃動。

洛今宵愣住了，一旁的曲微吟亦是。

“不是，我放她進去的時候，她還是獸的模樣，怎麽自己在裏面變了？”洛今宵連忙辯解，險些咬到舌頭，連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辯解些什麽。

她試圖将窮奇放下來，可她的手雖看着小，但力氣巨大，死死抱着，無論如何都不松手。

洛今宵抱得手酸，于是哭喪着臉，委屈巴巴地看向曲微吟。

“小師叔……”

曲微吟黛眉抖了抖，打量了她們一番，洛今宵一手繞過少女後背，一手扶在她膝頭，二人看起來，竟十分和諧。

曲微吟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诶，小師叔，你先唬她一下啊，你別走！”洛今宵在後面欲哭無淚。

一邊的窮奇還要去舔她臉，洛今宵不得已，咳嗽一聲，佯裝兇狠，橫眉豎目道：“松開你的爪子，不然往後只給你吃豬蹄！”

窮奇聞言，眨巴眨巴大眼睛，圓滾滾的眼中頓時滿是水霧，楚楚可憐得緊。

洛今宵心一軟，兇不下去了。

她折騰了好一氣，這才将窮奇丢下，撒腿就跑，追了好一氣才追到曲微吟，氣喘籲籲道：“小師叔，你等等我。”

“我看你好像有要事要忙。”曲微吟冷然道。

“哪有什麽要事，陪小師叔找人才是要事。”洛今宵咧嘴陪笑，擦去額頭細細密密的汗水。

曲微吟聞言，紅唇不自然地輕抿。

後面的窮奇也快步追了上來，她赤足跑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一副興致勃勃求知若渴的模樣，兩旁的路人見了，無一不投來憐惜的目光。

更有甚者，在路過洛今宵她們之時，還要狠狠瞪她們一眼。

曲微吟不習慣旁人如此的态度，她腳步頓了頓，同洛今宵道：“你為何不給她雙足履。”

“給了，她無論如何都不穿。”洛今宵嘆了口氣，伸手将快步沖向屠夫鋪的窮奇拽了回來，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邊。

“叫你出來不是讓你玩的，幫我們看看這周圍，哪裏有靈力的蹤跡。”洛今宵彎下腰，在窮奇耳邊輕聲說。

窮奇雖然獸性十足，但很是聰慧，她聞言就鼓起腮幫子，沿着大街搜尋。

不過她也總是被路邊稀奇古怪的東西吸引住，比如聞着肉味兒就走不動路了，回身來咬洛今宵的衣襟。

洛今宵這一路被她折騰得精疲力盡，只得掏出銀子買了幾個雞腿，拿在手裏，窮奇踮着腳尖去夠，順便還用嘴唇去蹭洛今宵的臉。

窮奇伸着小手扒在洛今宵肩膀上，使勁墊腳的模樣，着實有些可愛。

忽而，洛今宵覺得身後傳來一陣煞氣，她忙回頭，只見曲微吟正一臉平靜地看着窮奇，殘月星辰劍不知何時已經捏在了手中。

“怎的如此磨蹭。”她語氣仿佛結了一層冰，冷得駭人。

窮奇被她一吓，爪子就松了，讪讪站到一旁，還不忘從洛今宵手中奪過雞腿。

“快找。”曲微吟又道，窮奇聞言，撒丫子就跑，只留下衣裙上的飄帶盤旋在身後。

洛今宵站在原地，一時不知曲微吟為何生氣，她小心翼翼地想問她，卻被她突然冷冽的眼神看得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

“走。”曲微吟短促道，大步離開，洛今宵這才松了口氣，伸手捂住自己心口，愈發覺得奇怪。

兩個半人又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時辰，窮奇就突然停住了腳步，擡腿就往一門裏沖，虧得洛今宵眼疾手快地扯住她裙子下的尾巴，将她硬生生拽了回來。

“你怎麽哪裏都要闖！”洛今宵一個腦袋兩個大，死死拽着她不撒手。

“這是何處。”曲微吟仰頭看着面前巨大的招牌，神情困惑。

“小師叔不知麽？”洛今宵詫異地回頭問。

曲微吟搖搖頭，她雖說活了兩千年有餘，可大多只在山上，不喜出門，往後入了魔界便更不會來凡間長住，故而對凡間種種都很陌生。

洛今宵嘴張了半天，才硬着頭皮說：“這地方寫着飄香院，就是，俗稱的煙花之地。”

曲微吟淡淡地嗯了一聲，臉頰悄然紅了，眼睛也不再看那大門。

窮奇眉毛皺着，一對圓眼狠戾，她回過頭來，叼着洛今宵的衣襟就要往裏拽，洛今宵被她拖得向前踉跄幾步，察覺到了不對。

看窮奇的模樣，并不是貪玩。

“你是說，裏面有怪異？”洛今宵壓低聲音問。

窮奇哼哼了一聲。

洛今宵回頭，同曲微吟對上了視線，二人均正色。

“走。”曲微吟說着，帶頭進了門，洛今宵來不及攔，也只得快步跟上。

二人剛進入門內，就被一混身穿金戴銀的老鸨攔住了，那老鸨上下打量了曲微吟和洛今宵一番，尖着嗓子說：“二位姑娘，這裏可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我們飄香院只有男子可進，不過，你們若是有旁的目的，也不是不行……”

洛今宵聞言皺眉，剛想說什麽，曲微吟就冷冷開口。

“怎麽，女子就不能做客人？”她目光透過鬥笠，涼涼落在那老鸨身上，老鸨當即就出了一身的汗。

她突然啞口無言。

洛今宵在一旁聽着，出的汗也不比老鸨少，她默默裹着袖子擦了擦，心道不愧是曲微吟，什麽離譜的話到了她嘴裏，聽着都理所當然。

“也不是，可，可我們向來沒有接待女客官的規矩……”老鸨面露難色。

“那今天就改一改這規矩。”曲微吟哼了一聲，一把拉過洛今宵的手腕，大步往內裏走去，老鸨看着曲微吟的手，目瞪口呆。

她突然一副明了的模樣，快走幾步彎腰：“客官裏面請，我們廂房有的是，二位要選哪個，說就是了。”

洛今宵聞言，臉上忽的冒出一股熱氣，她忙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扔到老鸨手裏，順便豎起食指，在嘴上比了個噓的姿勢。

老鸨拍了拍挺碩的胸脯，笑得意味深長。

這時，窮奇也從門外沖了進來，直接就撲到了洛今宵身上，黏着不放，老鸨的眼睛瞬間便睜得老大，可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