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Ⅰ.《古堡歌聲》05

【收集到線索一:[城堡主人日記],請謹慎使用該線索,它會助你破解真相,也有可能加速你的死亡。】

在林束翻看羊皮筆記時,腦海裏響起機械音。

林束沒怎麽在意系統的提示,從頭到尾快速翻看了遍日記,能辨認出字跡的地方不多,而且言辭颠三倒四,像是瘋子的呓語。

倒是有個地方引起林束注意,似乎提到一首童謠,很像是繡在人偶衣服的那首,但能辨認出的只有一小段。

“……奶媽總用那首童謠吓唬我,希望我不要跑出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她告訴我說,城堡外的人都很危險……”

下面疑似記載了歌詞的地方一團污紅,像倒翻了顏料在這上面。

“咚咚咚”——

林束正要仔細再翻看一遍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很有禮貌地敲了三下便停住。垂眸看了眼手中日記,念頭微動,羊皮筆記消失了。

打開任務欄,最上面的一格空間漂浮着一本羊皮筆記,筆記靜靜懸浮,看起來跟3D立體投影似的。

林束來到門邊,靜靜站了會兒,打開房門,垂眸跟門口的小女孩對上視線。

小女孩似乎被吓了跳,但很快臉上揚起甜甜笑容,仰頭望着林束道:“哥哥,晚飯做好了,下去吃飯吧。”

林束靜靜與她對視,小女孩睫毛顫了顫,有些害怕的樣子。

“好。”林束淡淡應了聲,頓了頓,想起什麽似地補充了句。

“謝謝。”

樓下大廳,厚重的大理石長桌派上用途,稀稀拉拉坐着幾位玩家。除了那個穿白棉裙的女孩不在,剩下的幾名玩家彼此隔着兩三個座位坐着,去巡邏的三人組也都回來了。

林束下樓時,所有人的目光投過來,他擡眸淡淡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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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下意識避開視線。

林束非常自然地走到長桌一端坐下,一般來說這個位置是主人家或尊者坐的。其他玩家沒人坐這裏,一是因為心思都在怎麽完成任務上沒多想;二也是有點明哲保身的意思在裏頭,不想在這樣詭谲不明的環境裏出風頭,免得槍打出頭鳥。

所以當林束在首位坐下時,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林束無視了那些若有若無窺探的目光,坐下後也沒半點不自在,好像這個位置天生就該是他坐的。

——他是伯爵,是城堡的主人,坐最尊貴的位置不是應該的嗎。

一道身影來到林束身邊,将一盤盤食物一一擺放在他面前,動作優雅熟練,看起來就是名很合格的管家。

“管家”蕭佐一手拿托盤,一手擺放食物,嘴裏歉意道:“古堡食材有限,只能做些簡單食物,請先将就一下吧。”

扮演“廚師”的老人為其他幾名玩家送上晚餐,但基本沒人動筷。

神經質的青年坐在離衆人最遠的位置,在椅子上幾乎縮成一團。自從進了城堡後,除了找個角落縮起來嘴上依舊喃喃不停外,他幾乎就沒怎麽動過,似乎覺得動作少越安全。

老人看得嘆氣,“這次任務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而城堡裏的食材是我們唯一的食物來源,什麽都不吃的話,就算不被怪物殺死,最後也可能會餓死。”

說完,他率先撿起盤子裏的三明治咬了口,咀嚼幾下吞進肚裏。

“這些食材既然是城堡原本就有的,我想問題應該不大。根據我前兩個世界的經驗來看,雖然怪物會殺玩家,但也是講邏輯且有限制條件的,并不存在胡亂殺人的情況。”

張泉白聽了連連點頭,“對對,我看攻略也是這樣講的,那些驚悚小說電影也是,鬼怪殺人需要觸發條件,一般來說只要不作死的話,都沒那麽容易死。”?H

神經質青年一臉蒼白地低聲念叨着什麽,沒看任何人,在張泉白的話說完後,他微垂頭顱眼睛向上看,眼神透露一絲癫狂,警惕地瞪視每一個人。

觸及他這雙眼睛,張泉白莫名打了個寒戰。

張泉白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在進入異空間後會被吓成這樣——他自己也是害怕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吓得放聲大叫,但至少還能保持正常的思維邏輯。

而這個青年給張泉白的感覺,整個人已經不正常了。不知道在正常世界就已經這樣,還是在進入任務世界後才變成這樣的。

哦,還有那個穿白裙子的女孩。

張泉白向壁爐那邊投去一眼,女孩坐在壁爐前的單人沙發上,雙手抱膝把自己縮成一團,看起來好像睡着了。

剛才勸她吃飯根本不聽,好像是把他們當成夢境裏虛幻的人,勸得多了會喃喃自語似地低語一句:“這是夢……夢裏的事情不需要當真……也不需要吃飯……”

張泉白:“……”

就很想用力搖晃她的肩膀,讓她清醒一下,誰家的夢會長這樣啊。

林束沒怎麽關注餐桌上發生的事,他有點餓了,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句話間,他已經吃完一個三明治。

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口,不是水,有股清甜味道,應該是果酒之類的,林束多喝了兩口。

“咦,這是酒麽?城堡裏有酒?”張泉白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幾口喝完,末了暢快地抹了把嘴,咂着嘴回味道:

“甜絲絲的,比飲料好喝,跟雞尾酒有點像,但沒那麽沖。”

老人“呵呵”笑起來,看別人吃得開心似乎感到很滿足,“搜集食材時發現一個酒窖,裏面的酒桶要麽是空的,要麽酒水變質喝不了,只有一桶果酒還能喝。端上餐桌前我已經嘗過,所以沒事,喜歡的話就多喝點,這酒喝不醉,還能助眠。”

這果酒的味道确實不錯,連小女孩都多喝了一杯。

那個神經質的青年面前也放着個杯子,裏面是澄澈的液體,在老人的話說完後,他瞟了眼杯子,不自覺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從進任務世界後他就滴水未沾,而強烈極端的情緒又很容易耗損體力。

用滿是驚懼而戒備的眼神小心翼翼掃視在座其他人,看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幾乎每個人都喝了酒,還不止一杯。

有人露出魇足神态,對這頓晚餐頗為滿意的樣子。

不自覺又舔了下嘴唇,青年視線幾乎黏在了杯子上。

他不吃其他東西,就喝一點果酒,喝半杯——不喝一口,只喝一口,然後早早去睡覺,說不定明天睜開眼就已經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回到自己家裏了。

不停做着心理建設,舔了舔嘴唇,出神盯着杯子好半晌。終于,他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杯子,然後将杯子移到嘴邊,小心翼翼,試探性地,淺淺抿了一口。

幹燥的嘴唇被酒水浸潤,眸中癫狂之意似乎都緩和了些許,漾出一點明亮色彩。

那抹色彩終究沒能點亮他的雙眸。

“哐當”,杯子砸落在大理石桌面,清亮液體傾倒而出,伴随椅子拖拉地面的巨大聲響。

青年猛地掐住自己脖子,眼睛瞪得極大,似乎喘不過氣來。

他瞪大眼珠幾乎要脫出眼眶,面色慘白如紙,嘴唇青紫,喉嚨發出“嗬嗬”聲響。

突來的變故将所有人吓一跳。

看起來年齡最大的反而是反應最快的那個,幾乎是竄跳而起,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青年。

“小蘇!小蘇!你怎麽了?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老人驚惶失措,語氣又慌又急,看到青年死命掐自己脖子,掐得直翻白眼,他趕緊拿手去扳,卻根本扳不開。

出氣越來越少,凸出的眼球爬滿血絲,赤紅一片,喉嚨處的肌肉痙攣般收縮。

最後身子直直一挺,轉瞬間沒了聲息。

只有那雙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仿佛在無聲控訴這個世界。

事情發生得很快,從杯子摔落,到青年咽氣不過幾秒。甚至沒等所有人都圍過來,青年就已經徹底斷氣。

這麽快就死了一個人,還是發生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死得這樣可怖,大廳裏一時沒人說話。

壁爐前的女孩沒有過來,她怔怔站在那裏,隔着一段距離望過來,眨了眨眼看起來像是害怕,又帶着不知所措的茫然,夢幻般呓語一句:

“假、假的吧……”

“越害怕,死得越快。”泰哥居高臨下俯視着地上的屍體,冷淡地評價了句。

青年死亡的一幕對張泉白沖擊很大,他正沉浸在害怕與傷心中,突然聽到這話頓時沒忍住火氣,“你這人怎麽這樣冷血,人都死了還說風涼話。”

泰哥冷冷瞥過去,“我說的是實話,你以為自己來的是什麽地方,當是來郊游嗎?”他眼神冷酷,語氣冰寒,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如墜冰窟。

“這只是開始。”

對于青年的死因,玩家們看法較一致,認為他是死于中毒,而毒就下在他喝得那杯果酒裏。只是條件有限,沒辦法驗證。

才第一天就死了人,衆人頗受打擊,情緒都有些低落,沉重而壓抑的氣氛籠罩着整個大廳。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響起老人沉重悠長的嘆息,“小蘇一直不願接受事實,抗拒排斥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的……現在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或許也不完全算是件壞事吧。”

他語氣疲憊,面容看着好像瞬間老去幾歲。

或許因為年長的關系,老人一直對其他玩家頗為照顧,哪怕是像青年那樣無法正常溝通的人,老人也很有耐心。

除了主動介紹的張泉白和蕭佐,林束并不知道其他玩家的名字,包括那位死去的青年,但顯然老人知道。

淡淡的視線在其他幾位玩家身上掃過,除了張泉白和老人明顯流露難過外,其他人更多的是對自身安危的擔憂。

畢竟任務裏提到的兇殺已經發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

——至于有沒有下一個,連張泉白都不會對此産生懷疑。

【你失去了釀酒師,雖然這是一名失職的仆人,但亡者值得尊重,請将他下葬。】

【[城堡主人日記]解鎖新內容,請注意查閱。】

連着兩道提示響起,林束不動聲色觀察其他玩家反應,發現他們并無異常。看來每死亡一位玩家的提示,只有他這個“城堡主人”才會有。

林束對提示裏“失職”一詞稍微有點在意。

環顧空曠荒涼的大廳,林束的目光忽然凝住。

不顧其他人紛紛投過來詫異的視線,林束起身快步來到壁爐前,探身在壁爐裏翻找。

壁爐在他們進城堡後都沒人用過,此刻裏面卻有一些灰燼的餘煙,溫度高得無法直接拿手去碰。

林束在旁邊找到鐵鉗,用鐵鉗夾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随手丢在地毯上。那東西滾了兩圈,上面的黑灰在翻滾時掉落不少,依稀能辨認出原本的樣子。

那似乎是一個……燒毀的人偶?

張泉白瞪大了眼睛,吓得差點跳起來,“這是什麽?!”

“人偶,死者的人偶。”林束拍拍手,盯着指尖蹭到的灰,回答地随意。

滿堂皆靜。

大廳一角是剛死去不久的屍體,下一刻,壁爐裏翻出一個燒毀的人偶。

損毀殘存的半邊臉,和燒焦殘留的服飾布片,依稀可以分辨出,與剛死去的玩家一模一樣。

一瞬間,大廳的溫度驟然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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