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Ⅰ.《古堡歌聲》06

“人偶是……什麽時候跑到……壁爐裏去的?”張泉白顫抖着聲音問。

他牙齒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但此時沒人笑話他,因為現在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

本來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就已經很受沖擊了,轉眼發現跟真人一樣的人偶被丢進壁爐焚燒,這樣詭異的情形令人脊背生寒。

就好像同一個人死了兩次一樣。

但更令人心底發毛的是——

“……我記得,這個人偶衣服上的歌詞好像……好像就是第一句……”張泉白牙齒打戰得更厲害,面上幾乎沒什麽血色。

他之前因為好奇,忍着害怕每一個人偶都拿起來看過,那個神神叨叨的青年沒拿自己的人偶,還是張泉白給他送過去的,因而印象頗為深刻。

泰哥等人聽了張泉白的話,想起那首古怪童謠,一時面色都有些難看。

——十個好朋友,外出去用膳;一個噎死了,十個只剩九。

現在仔細想想,青年當時的死狀,看起來确實有幾分像被噎住的模樣。

剩下的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暫時都說不出話來。

十個只剩九,這唱的到底是童謠,還是說的他們十名玩家。

他們原本恰好也是十個,現在死掉一個,只剩九個。

接下來,還會跟這首殺人預告式的童謠一樣,剩下的玩家也會一個一個死去嗎?

而殺死玩家的,到底是城堡裏的怪物,還是……玩家中的一個呢?

相互打探的視線多了些別樣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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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況下,面對恐懼和危機,即便是陌生人也會選擇抱團。可如果制造危機的人,就在他們之中,那人們又會做何選擇呢?

就在其他人或吓得瑟瑟發抖,或疑神疑鬼暗自防備時,林束用一種很平淡的随意說道:“時間不早了,把屍體埋了去睡覺吧。”

他說的太平淡自然,張泉白反應了一下才抓住話裏重點,“埋屍?”

林束往他看過來,點頭,“人死,入土為安。”

張泉白:“……”

他想聽的不是這種解釋……怎麽會有人把埋屍體說得跟吃飯喝水一樣日常啊?

“……啊,我收到任務了。”在心裏吐槽的張泉白忽地一頓,扭頭望向林束,表情有點呆。

【城堡的釀酒師死了,死者為重,請将其安葬。】

城堡主人的命令難道會以任務的形式向其他玩家發布?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身份角色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

顯然其他玩家也收到相同任務,泰哥一臉不快,“死都死了,埋什麽埋,誰想當聖母就自己去別拉上別人。”

老人勸和道:“任務裏說的也沒錯,死者為重。”他語氣略為低沉,“小蘇死在游戲世界,沒辦法把他帶回去,至少,讓他在這裏入土為安吧。”

蕭佐看看一臉冷淡的林束,又看看義憤填膺的泰哥,揚起唇角笑了笑,“哎呀,屍體當然是要處理的呀,尊貴的伯爵大人,怎麽能跟屍體共處一室呢。”

林束擡眸淡淡掃了過來,蕭佐對上他冷淡的視線,笑容更燦爛幾分。

“伯爵?誰是伯爵?”張泉白迷糊地扭頭四顧,看到林束忽然明白過來,“哦,原本這座城堡的主人是一名伯爵麽?”

“……不對,你怎麽知道他是伯爵?”張泉白警惕地看向蕭佐。

蕭佐含笑不語,張泉白原本有些不忿,但看其他人卻對此沒表現出什麽異常的樣子,好像早知道,他深深地疑惑了。

“白癡。”泰哥直接翻白眼冷笑。

還是老人耐心給他解釋道:“城堡裏很多線索顯示,曾經住在這裏的是一位伯爵,想來應該就是這座城堡的上一任主人。”

張泉白眨了眨眼,茫然地四下環顧一圈,“很多線索嗎,我怎麽沒看到?”

張泉白的疑惑一直持續到他們擡着屍體來到城堡後面的墓地。

最靠前也是保存最完整的那塊墓碑上,雖然同樣布滿風沙侵蝕的痕跡,但上面的字跡還能辨認得出:

海德城堡第一百七十六代主人,莫索.圖密提斯伯爵。

生于××23年,卒于××45年。

“啊,22歲就死了,好年輕啊。”張泉白感嘆道。

蕭佐站在黑色的墓碑前,垂眸盯着上面的名字,臉上沒有笑容,神情淡淡,“……是啊。”

這片墓地位于城堡後方,黑壓壓的天空低垂,暗沉的霧氣彌漫整片墓園,放眼望去都是黑色墓碑。

而在墓地邊緣,聳立着高高的尖塔,外牆被磨蝕斑駁,塔底散落着殘缺的石塊,雜草從石底頑強拱出。

荒涼頹敗的墓地雜草叢生,草叢中躺着殘缺的黑色石塊,透着詭異的氣息,靠近需要勇氣。

他們選了塊離石碑遠點的空地開始挖坑。

灰蒙天空下,那處尖塔直指蒼穹。晦暗光線裏,時有黑色影子掠過,或于塔頂盤旋。

荒涼毫無生機的古堡,一切都沉寂下來,而他們一行人的到來,似乎驚醒了古堡裏的一些生靈。

“嘎嘎——”

粗啞的嘶叫隐約傳來。

“那是……烏鴉嗎?”張泉白的動作本就小心翼翼,像沒有安全感的動物一樣随時警惕着四周。此時忽地一頓,扭頭不安地望向塔頂,心裏毛毛的,生出一股寒意。

烏鴉由來是不詳的象征,尤其還出現在這種地方,死寂城堡裏的唯一活物,卻更加令人不安。

被硬拉來的白綿裙女孩,出神地望着黑沉壓抑的墓地,眼神空洞,語氣飄忽地喃喃自語着什麽。

“……所以這是夢吧,我為什麽會做這樣可怕的噩夢……?”

林束收回望向塔頂的目光,跟着玩家一起将屍體放進挖好的坑裏,然後開始填土,腦中閃過之前在墓碑上看到的名字。

莫索.拜勒斯,是那本羊皮日記的主人嗎?

他慢慢地一邊填土,一邊想着。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疑問似的,腦海中響起機械音。

【發現城堡最後一任主人衣冠冢,請搜集全部屍骨,并妥善收殓安葬。】

【提示:注意收殓方式,方式不對,将有可能發生可怕的事情。】

“啊,收集屍骨是什麽意思?”張泉白差點丢掉手裏的鐵鍬,怎麽這任務越來越令人害怕了啊。

他嗓門很大,聲音在死寂的墓地傳開,仿佛驚擾到了什麽。

濃霧翻滾,本就陰森的墓地看起來愈發黑沉。

空中群鴉的鳴叫變得響亮,一圈圈繞着塔尖盤旋。

白棉裙女孩夢幻般的表情出現裂痕,睜大的眼睛流露恐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擡手用力捂住自己耳朵。

“別叫了……讓它們停下來……別叫了……”

聲音發顫滿是痛苦。

張泉白看得不忍想去安慰,然而他自己身體也在打顫,說話聲音都是抖的,“別、別怕……只、只是烏鴉而已……”

小女孩睜着一雙懵懂的大眼睛,望了眼天空盤旋鳴叫的黑色鴉群,又看了看面前兩個怕得發抖的人,歪了歪頭,語氣疑惑而天真。

“對呀,烏鴉有什麽怕的,明明是那麽可愛的鳥兒。你聽,它們的叫聲多有趣啊……‘嘎嘎’,是不是很像小鴨子?”

她可愛地學烏鴉叫了兩聲,咯咯笑起來。

張泉白沉默了,連泰哥幾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些不明意味。

小女孩被看得害怕起來,收起笑容,往林束身邊靠了靠,伸手揪住他一片衣角,“哥哥……”

林束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那手小小的,手背看起來肉乎乎的,指甲蓋透着淡淡的粉。

跟小女孩一樣,是漂亮而美好的,與這幽森陰暗的墓地格格不入。

“嗯,烏鴉确實可愛。”平板的不含情緒的話,卻瞬間安撫住了小女孩,讓她臉上重新現笑容。

目光在新堆起的墳冢凝視幾秒,林束收回視線,轉身往城堡裏走去,掩嘴打了個不太明顯的哈欠。

時間已經很晚,應該回去睡覺了。

而且,他一直記挂着那本日記解鎖的新內容,想回到房間去看看。

小女孩蹦蹦跳跳跟在林束身後,大概是剛才林束維護了她,小女孩對林束的顯得更親近了些。

“哥哥,吃糖嗎?”小女孩追上來,攤開手掌向林束伸過去。

林束瞄了眼她手心躺着的黃色糖果,沒說話。小女孩以為他不喜歡吃這個口味的糖,将背着的小包包拉鏈全打開,翻開裏面給林束看。

“沒有紅色的,只有這種糖果了。”

不大的空間裏躺着好幾顆糖,全是黃色的,只是顏色有深有淺。小女孩拿在手裏的,是顏色最深的一顆。

林束默默回想了下之前那顆紅色糖果的味道,不是很想再嘗試。但低頭對上小女孩忐忑中充滿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沒說出口。

林束拿起糖,剝開糖紙,将黃色糖果丢進嘴裏,閉眼慢慢嚼了兩下,然後睜開眼。

“哥哥……好吃嗎?”語氣問得小心翼翼。

林束慢條斯理地咀嚼着,直到把糖全部咽下,這才對一直等待着小女孩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唔。”林束含糊地應了聲,見小女孩還望着他,頓了頓,又補了兩個字,“還行。”

小女孩霎時開心地笑起來。

比上次回答多了兩個字,看來漂亮哥哥喜歡這種味道的糖呢……那她要不要多屯點呢?

回到房間,林束躺在那張空曠的大床上,拿出物品欄裏的羊皮筆記。

外皮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麽兩樣,打量兩眼後,林束重新翻開日記。

日記第一頁發生了些變化,上面的污血似乎褪去不少,能夠辨認出部分內容。

內容不多,只有短短幾行字,但是并不連貫,斷斷續續的。

“奶媽總告誡我說,城堡外面很危險,讓我不要跑出去。”

“……我們玩得很開心,約好下次玩樂的時間,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件好辦的事,但我還是答應下來。”

“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麽危險,城堡的高牆隔絕了這些危險……可是沒人陪我玩啊,我對奶媽大聲哭喊,奶媽很傷心地看着我……”

“他們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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