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現實世界04

房間“啪”地一下亮起來, 林束一時無法适應燈光地閉了閉眼。

擅自打擾別人休息，又自來熟似地把燈打開的不速之客，拖出書桌底下的椅子, 将椅背朝着床的方向，跨開雙腿，大馬金刀坐下，雙手交疊搭在椅背上, 懶洋洋地将下巴擱上去。

“喂，小子，第一次進入異空間感覺怎麽樣？去的是個什麽世界？有沒有被怪物吓哭啊？”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有張粗犷的臉, 黑發粗硬, 剔了個平頭, 腳上踩着一雙硬皮靴子，濃眉大眼，嘴角挂着抹戲谑的笑容。

全身上下寫着兩個大字：不良。

林束從床上坐起來, 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黑衣男人，對這種半夜闖入別人家房子的行為，沒有露出半點驚訝，更沒受到什麽驚吓。

黑衣男人看得啧啧稱奇, 打量着林束面無表情的臉, 眉毛一揚，“還別說，就你這處變不驚的氣度，真跟你爸一個樣, 不愧是父子。”

短短幾句話間, 某個人已在黑衣男人嘴裏出現兩次, 語氣更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甚至可以稱得上敬仰。男人說完後，等着林束開口，主動詢問有關自己生父的事情。

林束：“……”

黑衣男：“……”

“不是……我說小子，你是還沒睡醒嗎？我帶來了你‘爸爸’的消息，你‘爸、爸’——”最後兩字他着重強調。

“我爸爸不是死了麽？”林束終于開口，語調毫無起伏地問了句。不知怎麽地，黑衣男人莫名松了口氣，他擡起下巴，稍微坐得端正了些。

“哦，你爸失蹤了，沒有确切證據表明他到底是死是活，我們暫且算他還活着吧……”黑衣男人語氣吊兒郎當地說道，“我們不提他，我今晚來的目的是你——其實我昨天就來了，但想着你還剩一天的考試，為了不影響你發揮，就一直等到現在。”

說完，雙目炯炯有神地注視着林束，期待得到誇贊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林束：“哦，那……謝謝？”

黑衣男人“啧”了聲，撇撇嘴，不滿地咕哝，“沒意思，你這小孩好生沒趣，都不懂得給反應配合我的演出。”

林束忍住一陣陣困意來襲，掩嘴打個哈欠，他的生物鐘很規律，現在正是他的睡眠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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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黑衣男人自個兒在那嘀咕個不停，林束拉了拉毯子準備躺下，“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要睡了……離開前記得把燈關掉。”

黑衣男人猛地瞪大雙眼望着林束，似乎不敢相信從他嘴裏說出這樣一句話。

看到林束真的準備躺下繼續睡覺，完全不在意房間多了個陌生人，黑衣男人洩氣般地垮下肩膀，覺得很沒面子地摸了摸鼻頭。

“我這次來，其實是帶你走的，你進過異空間的事情瞞不了多久。如果不想被官方知道的話，最好現在跟我走。”

林束躺好，将毯子搭在肚子上，“為什麽要瞞？”

黑衣男人被問得頓了頓，他臉上神色稍微一正，身體微微前傾，“昨天不是有警察套你話了麽？我告訴你，那警察就是詭情局的人找來的。知道詭情局麽？全名‘詭異情況調查管理局’，專門為應對全球詭變而特設的部門，所有被标記拉入詭變世界的玩家，都逃不開他們的天眼——你總不想以後的人生，都要在別人的監視中度過吧。”

“我無所謂。”平板的語調讓黑衣男人升起一股對牛彈琴——或者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因無力而暴躁，他雙手抱頭用力揉了一把。

“你真不愧是你爸的兒子，氣人的本事一樣一樣的。”

林束對此說法沒什麽反應，他從有記憶起便缺失“父親”這個角色，而被囑托代班的林大伯，顯然是将滿腔父愛傾注到民自己親生兒子身上，對林束這個侄子徹底放養，不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成。

黑衣男人，也就是魏開山，現在有點想嘆氣，原本以為很容易的事，結果現在他面對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居然生出無從入手的感覺。想他升入中階後，有多久沒遇到這種情況了。

“孩子，你是叫林束對吧。”魏開山收起吊兒郎當的腔調，把椅子往床邊拖近了些，語氣也變得正經起來。

“我叫魏開山，你可以叫我魏叔叔，我和你爸爸……算是隊友吧，就是他罩着我的那種隊友。你爸失蹤後，大家都沒了他的消息，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

“我們很早之前就被卷入異空間，在那些詭變的世界裏掙紮求活，現在活下來的也沒幾個。”魏開山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林束躺在床上蓋着薄毯，偏頭望過來，一副聽睡前故事的模樣。

“你們是誰？”

魏開山頓了頓，似乎思考着用什麽詞來形容合适，“……一群妄想通天的蝼蟻罷。”他語氣略帶苦澀，神情仿佛在回憶什麽，幽遠傷感。

林束沒說話，安靜地聽他繼續講下去。

“我們不願受束縛，所以都跟官方保持距離——當然，這裏不是說官方組織不好，對于一些勢單力孤，而又渴望安穩生活的人來說，納入官方保護圈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官方有官方的做法，我們也有我們的行事準則，只是大家平時很少聚在一起，有事也是在群裏聯系——哦，我們拉了一個互助群，互通消息，有需要的時候組個隊什麽的。”

魏開山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他挺腰坐直，雙手撐在大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束，“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事，在詭情局屬于機密，不到中階是沒有知道資格的。”

停頓片刻，似是為了組織語言，又或者緩和情緒，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詭變開始的具體時間已不可考，根據最早的資料記錄，早在七十年前便有詭變事件發生——曾經有個村子裏的人一夕之間全部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半個多月過去，這些消失的村民又突然出現，跟他們消失時一樣，也是憑空出現在村子裏的。只是回來的人卻少了大半，還多數帶傷，每個人都瘋瘋颠颠的，好像受到極大刺激，說他們去了地獄。”

“這是最早有記錄可以确定的詭變事件。”魏開山吐出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想你應該也發現了，最早的詭變事件，人們被卷入異空間，在裏面度過的時間跟外界基本一致。據那個村子幸存的村民說，他們在地獄裏待了有半個多月。自那之後，被卷入異空間的人，從消失到回來的時間在慢慢縮短，直到近幾年，甚至縮短到了幾分鐘——這并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有一種猜測，認為是引起詭變的某種力量，或某個存在，汲取到了足夠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所以才會有這種變化。而當終有一天，所需要的力量達到飽和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魏開山凝視林束的眼睛，神情越發嚴肅，甚至透出幾分凝重。

“你知道，玩家的等階怎麽劃分嗎？”

林束擱在枕頭上的腦袋輕輕搖了搖。

魏開山道：“1－3級是低階，4－6級是中階，7級以上屬于高階。雖說在詭變世界升級很難，但這麽多年下來，就算拿人命去堆也能堆出一批中高階玩家。可事實是，低階玩家無數，中階也有一大堆，卻很少有人見到高階玩家——準确點說應該是，從未有人在現實世界看到高階玩家出現過。”

第一次被拉入異空間就升了1階的林束，“……”

不是很能理解魏開山說的，升級很難這件事啊。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魏開山問。

林束這次沒搖頭，反問道：“意味着什麽？”

魏開山攤了攤雙手，緊繃的氣氛随之一散，“我也不知道，這正是我們追尋的答案之一。”

林束：“……”

魏開山身體往前傾，上半身趴在了椅背上，又恢複到先前吊兒郎當的樣子，“所以，小子，要加入我們組織嗎？”

林束沉默片刻，問道：“你們組織叫什麽？”

魏開山聞言立馬興奮地掏出手機，點亮屏幕往他眼前一遞，“看，這就是我們組織的名字。”

林束擡眼望去，只見是一個打開的聊天群，頂端挂着“放棄治療一大家”幾個大字。

下面的對話框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上刷着聊天記錄。

第一奶霸：魏開山奶孩子還沒結束嗎？三缺一沒他不行啊。

小蜜蜂嗡嗡嗡：怎麽你那邊很急嗎？很急怎麽不早說，早說的話我可以打飛滴過去呀。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不知道怎麽飛過去幫你。

院長：……2號的病情又加重了？

我超勇的：說人家奶孩子的，我看你們才是真正的孩子，怎麽滴，離開姓魏的就不能獨立行走了嗎？

飛劍：@此山是我開 有變，速歸。

林束：“……”

他默默地移開視線。

魏開山正好看到有人@自己，便用語音回了句：

“馬上搞定，到時會帶一個小朋友回去。”

第一奶霸：小朋友？多小？要我準備奶粉麽？還有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競技副本馬上要開了，你是想讓我一對多，還是拖着兩個奶孩子去跟人拼啊？

此山是我開：“馬上回了，馬上回了，別催了。”

院長：你要帶的小朋友，是健康的小朋友，還是不健康的小朋友？

魏開山瞥了眼床上閉上眼睛，正準備入睡的林束，将語音改為打字。

此山是我開：放心，絕對健康又新鮮。

我超勇的：等等，你是想讓他加入我們群吧，他通過考驗了嗎？理解我們的群魂嗎？有自己堅定的信念嗎？有為了所有人的理想随時做好犧牲的覺悟嗎？

我超勇的：最最最重要的是，你的推薦名額不是已經用掉了嗎，那你還怎麽當他的推薦人？

魏開山略過前面一連串中二的問題，只回答最後一個。

此山是我開：他的推薦人不是我，是這一位。@南山

群裏突然陷入沉寂，幾秒後。

第一奶霸：……

小蜜蜂嗡嗡嗡：……

院長：……

我超勇的：……

飛劍：……

院長：有人詐屍了？

此山是我開：昨天我收到一份包裹，裏面是一些南哥曾經用過的物品，還有一封信。信裏說讓我幫忙照顧一個人，他留存于現實世界的所有物品及權限也轉移給這個人。這個人就是我馬上要帶回去的小朋友。

此山是我開：順便說一下，這位小朋友是南哥的兒子。

群裏再次陷入一片靜默。

望着已經沉睡過去的林束，魏開山把手機裝回口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床邊，低頭凝視熟睡中的林束。

林束睡得很沉，被人站在床頭這樣打量也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

“還是個孩子啊，有外人在的情況也能睡得這麽香，不怕把你給賣了麽。”魏開山低聲咕哝，他也沒想再醒吵林束，輕手輕腳離開房間，關門時順道把燈也關了。

黑暗的房間裏，林束虛握住放在枕邊的手，掌心黑霧湧動，微微睜開的漆黑眼眸徹底阖上，随着黑霧一同隐沒。

第二天早上起來，林束在廚房看到穿着圍裙正在做早餐的魏開山。

“馬上就好，你洗漱出來後就能吃了。”将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的魏開山聽到響動，擡高嗓音喊了句。

等到林束吃完長這麽大以來最豐盛美味的一頓早餐，魏開山再次發揮自來熟的本事，說要幫林束收拾行禮。

參加完高考，對于接下來的一整個暑假要做什麽，林束沒有任何想法，因為他的下一項計劃是上大學，得兩個月後才能開始執行。

所以，跟着這個自稱爸爸隊友的人走，也無所謂。

就這樣，林束跟着魏開山離開了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家。得知林束長這麽大還沒出去旅游過，甚至都沒離開過這座城市，魏開山看他的目光頓時更加憐愛了——然後就改了車票，帶着林束到周邊幾個著名的旅游城市逛了一圈。

還要給他買買買，說要代替他失蹤的老父親表達一下父愛，被林束用無視大法拒絕掉。

林束已經被魏開山拉入那個奇奇怪怪的群，于是便看到群裏每天催魏開山回去的，罵他不是人的，倒是比去看人山人海的景點更有意思些。

第五天的時候，魏開山帶林束來到海邊，踩着漫過沙灘的海水散步。

魏開山指着遠處的海面興奮地對林束說道：“等你升到中階的時候就會知道，大海也無法阻攔我們的腳步。”

說着回過頭來，然後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人呢？！

那麽一個大活人呢，去哪裏了？

不會是被海水沖走了吧！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再次被拉入異空間了。

只是——整整五天啊，竟然一個字都沒提。

這小子！

作者有話說：

你們……有點猛啊，咱悠着點，細水長流的道理懂得撒~

嗯，下一章，新副本，可以猜猜這次是哪首童謠哦。

提示：同樣出自《鵝媽媽童謠》，大家耳熟能詳，有人可能還會哼唱幾句喲（比如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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