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Ⅲ.《殺死知更鳥》01

“9748, 快點出來！”粗魯地喝斥聲傳來，伴随警棍敲擊在鐵門上的“咣咣”聲響。

林束甫一睜眼，耳膜便被刺得一陣生痛, 掃視一眼狹小簡陋的屋子。一架上下鐵床，一個洗手臺，除此之外便什麽都沒有。

幹淨得像牢房——哦，這就是牢房。

林束将視線投往牢門口, 身穿黑色警服的中年男人手持警棍，腰間別着槍，正滿臉不耐煩地瞅着他身上的衣服。

“快點把衣服換了, 怎麽, 難道想我動手幫你？”說着做勢跨出一步, 似乎真要進牢房裏來幫林束換衣服。

鐵架床的下鋪疊放着一套灰藍囚服，這熟悉的一幕讓林束停頓了三秒，然後便坦然自若地換起了衣服。

倒是門口的中年獄警, 嘴裏說着要幫林束換衣服，但真當林束開始脫衣服時，卻側過了身去，只是嘴裏依舊念叨着。

“動作快一點, 磨磨蹭蹭的, 再這樣下去，信不信把你關禁閉室。”

獄警罵罵咧咧，在林束換好衣服往外走經過他身邊時，身體下意識往旁邊避了避, 動作幅度很小, 不是很明顯。

“快點, 別讓其他人久等, 惹惱那些人，別想着有誰能幫你。”

林束保持沉默，腦子裏的系統也安安靜靜的，沒像往常一樣發布任務。

走過一道道打開的牢門，裏面都沒有人。

中年獄警領着林束一路來到食堂，林束掃了眼挂在食堂的鐘，現在是上午九點半，并不是用餐時間，而這一路過來他也沒看到其他人——無論犯人還是獄警。

獄警沒有進食堂，将林束送到入口便停了下來，他往食堂方向瞄了一眼，眼中似閃過畏懼與忌憚。

“快進去。”中年獄警催促林束，自己卻往後退了一步。

林束往前走了幾步，前面豁然開朗，食堂全貌呈現在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全穿着囚服的犯人，然而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安靜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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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束踏進食堂時，數百雙眼睛同時向他看來，如果換成一個膽子小的，此時不說腿軟，大概也會吓得不敢繼續往裏走。

但林束好像感覺不到那些視線一樣，渾若無事地邁步朝前走，來到一處空位坐下——正好是人群正中央，周圍的桌子擠得滿滿當當，只有這一桌顯得很空，因為就坐了一個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端坐凳子上，剔着平頭，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肌肉緊實，一身囚服穿出正裝的感覺來。

相比周圍個個兇神惡煞的囚徒，他像是來出席商務會議的一樣，面上表情很淡，但跟兇狠一點都不挂邊。

奇怪的是，其他人寧願肩并肩擠在一起，也無人願意靠近他三尺，在身周留下一片真空地帶。

直到林束的到來。

“刷”地一下，集中在林束身上的視線更多了，而且充滿各種複雜而明顯的情緒。

如果說之前只是被動态事物吸引視線，下意識看過去，那現在，便是正視他們所看的這個人了。

林束面對周圍的灼灼視線頓了下，擡眼掃視一圈，“怎麽，這裏有人坐？”

無人與他對視，他目光掃過全都移開視線，更無人搭話。

林束坐好，轉向桌前坐着的唯一男人，“這裏有人坐嗎？”

男人是在場表情最淡定的人，聞言對林束搖了下頭。

林束便安心地坐着了。

他所受的教育講究先來後到，如果這裏已經有人坐，他是不會搶別人的，而是會換一個。但既然沒有人坐，自然也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四周投來各種隐晦的打量視線，大概是林束坐在男人身邊的緣故，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觀察，更無人敢議論。

男人一只手放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說了句，“下一個。”

仿如死寂的水裏投入一枚石子，人群像漣漪般湧動擴散，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湧動的人群後方慢慢走過來。

那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少年，身材瘦弱，皮膚白皙。頭發有些長，垂下來罩住半邊眼睛。

少年怯怯走到男人所在的桌前，沒敢靠太近，迅速地擡眼掃視一圈，又很快垂下視線。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少年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帶着評估與狎昵，少年像待宰的獵物，在衆多獵人的注視下瑟瑟發抖。

有人見此舔了舔嘴唇，目中閃動興奮的碎光。

男人淡淡掃一眼便垂下目光，盯着面前的桌子看，似乎對眼前的鬧劇毫無興奮。

或許是察覺到男人的冷淡，少年臉上閃過急切，咬了咬唇，擡手将額前的頭發捋上去，露出飽滿光潔額頭，和整張姣好面容。

少年的臉蛋很小，皮膚嫩滑，眼圈紅紅，看着像是未成年。

他鼓起勇氣看了男人一眼，但男人無動于衷，眼皮都沒擡下——倒是旁邊有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

少年瞪過去，對上林束平靜無波的眼眸，瞬間心中一滞，居然有點不敢直視，慌張地收回視線。

“呵，又是一只弱氣的小白兔。”人群中響起一道調笑聲，“怎麽最近都是這一款，再有偏愛，多吃幾次也膩了。”

那是一個臉上有刺青的青年，面容有種妖異的俊美，也坐在凳子上，周圍站滿一圈人簇擁着他。

他說着将目光轉向林束這桌，目光從林束身上掃過帶着某種意味，随之望向旁邊的男人。

“連默，要是這次選出來的人大家又不滿意怎麽辦，不夠喜歡的話，動力不足，游戲的趣味性會大大降低……或許我們需要更多的新人。”

“新人，這次不是有一個嗎？”一個粗犷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那是一個有紋身的光頭壯漢，左右卷起的袖子能看到龍頭與龍尾。

光頭壯漢一邊說一邊将目光直喇喇定在林束身上，比起其他人的拘謹遲疑，他則要肆無忌憚得多。

“我看這小美人就夠味兒，其他人雖然總想暗挫挫勾引連默，可連靠近多看一眼都不敢，而他直接在連默身邊坐下了。這麽一比，選誰不是顯而易見嗎？”

“我也中意這位小朋友，只是——”人群中束着長發的男人溫溫柔柔地開口，“這麽有趣又漂亮的人，到時你們舍得下手麽？”

光頭壯漢舔舔嘴唇，身體微微前傾，盯着林束的眼神扭曲而病态，“有什麽舍不得的……就是夠味兒，到時候玩起來才更有意思不是麽？”

說着，忽然扭頭望向另一邊始終沉默的人群，“賀決，我記得你已經連續四次未下場了，這次還要旁觀嗎？”邊說邊用下巴點點林束。

“如果這次的小鳥兒是他，可能吸引你下場？”

那邊人群微微散開，露出一名沉默坐着的男子，挺直背脊像一柄出鞘利刃，黑沉的眉眼仿佛壓着積年不散的冰霜。

“我若下場，你沒贏的可能。”

話音剛落，妖異俊美的青年“噗嗤”笑出聲，“閻豪，你總盯着人家賀決做什麽，上一輪的游戲，你可是賠掉了半層樓。要是賀決也下場了，說不定你得陪掉整層樓，所以你該好好謝謝他。”

閻豪冷眼掃過去，“西斯，你個死人妖，別以為從我這占了一次便宜就能一直占下去……我會連本帶利讨回來的。”

叫西斯的青年并未動怒，輕蔑一笑，朝林束抛去個媚眼，“小可愛，這次我能不能贏死這光頭佬，就看你的了。”

說着轉向旁邊，“宮醒意，上次宰我毫不手軟，這次也請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啊——當然，我指的是對所有下場者。”

及腰長發被用一根黑色橡皮筋綁起來，男人聞言溫柔一笑，“我就算想留手，有咱們的裁判官在，那也是不行的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一瞬，擡頭朝連默望來。

被當作貨物般品頭論足讨論了半天的林束，也跟着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

聽了這麽半天，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猜測。

連默擡眼，冷淡的視線掃過所有人，“投票表決吧。”

“果然裁判官才是最難動搖的，”西斯笑嘆着搖頭，開玩笑說了句，“如果有一天連默跟我們一樣下場，那大概這個世界也完了。”

幾人自顧說着話，誰也沒去看那位先前走出來的少年，仍少年手中無措尴尬地站在那裏。

人群排起長龍，露出牆邊依次排開的幾名囚徒，他們跟這名少年都有些相似。

年輕，漂亮，鮮嫩多汁，在這樣一個遍地糙漢的監獄裏，捏一捏似乎能捏出水來。

少年咬唇，帶着幾分不甘，腳步沉重地走去牆邊，跟那些人排在一起。

人群從他們身邊走過，有人用猥亵的目光丈量身材，有人吹起口哨，更有人或許看出什麽，直接上前拍打先前那名少年的屁股。

少年羞憤地扭頭，怒道：“投票結果還沒出來，你怎麽敢——”

那人不屑地冷笑，又摸了把他的臉，“這麽明顯的事，還需要等什麽投票結果嗎。”

說着往林束那邊瞥去一眼，未敢用正眼看，只以餘光示意。

說是投票，但隊伍只是從林束桌前走過，什麽都沒做，也沒有擡眼亂看，一個個規矩得很。

邊默閉着眼，等最後一個人走過去後，他緩緩睜開眼睛。

幽深平靜的眸光轉向林束，明明兩人離得很近，那目光望過來，卻像隔得很遠，在高高的雲端俯視而來似的。

“這一輪，你為知更鳥。”

林束好像沒聽到他說的話，與他靜靜對視，忽然歪了歪頭道：

“我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再看我，就把眼睛挖出來。”

原本因為結果的宣布而有些喧鬧起來的食堂。

這一刻，忽然落針可聞。

作者有話說：

第3個副本童謠：《誰殺死了知更鳥》。這首童謠很知名，在很多文學作品都出現過。歌詞太長就不貼出來啦，有興趣的小天使可以自己搜下~

第二更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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