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取得證物
青年的視線過久停留在面頰上的某處, 讓雨宮翠感覺落點有些輕微的癢。
他強忍着躲避的欲望,遲疑着問:“我……過去是否對您太過苛刻了?”
太宰治怔了怔,眼睛略微睜大,似乎想要否認、但緊接着就改變了主意。
港/黑的首領靠在扶手椅上長籲短嘆, 一副下屬叛逆傷透我的心的滄桑模樣, 就差做作地抽噎兩聲。
“畢竟領你進門的是那個漆黑的小矮人, 帽子架懂什麽禮儀呢?但是雨宮你終于良心發現,知道迫害我這個首領是不對的了, 簡直值得大肆慶祝一番。”
他半捂着臉, 從指縫裏窺探秘書的表情。
“那麽, 今後的工作就——”
內心逐漸冷漠的雨宮翠搶先一步接上:“我明白, 我不會搶占您展現才華的舞臺的!生活起居由我來負責,您就盡情投身于港/黑的建設事業當中吧!”
雖然嘴上毫不留情, 但是下級部門送來今天要處理的文件時,雨宮翠還是頂替了太宰治的位置, 把人趕到一旁去稍作休息。
熬夜不是常事,基本的作息還是要盡量保持健康。被要求趕快睡覺的太宰治躺在角落裏的長沙發上,盯着窗外飄過的雲,百無聊賴地一邊晃着腳一邊哼着調子奇特的歌。
桌面上擺着的文件一周目都已經處理過一遍, 同樣的作業再做第二次, 自然顯得駕輕就熟。雨宮翠以驚人的速度一一作出批示, 把看過的部分擺在右手邊,等到事務處理到尾聲, 沙發上傳來的哼唱聲已經停歇良久, 那個人似乎已經睡着了。
雨宮翠從抽屜裏摸了顆糖放進嘴裏, 以此補充消耗的腦力。
他沒有急着站起身離開, 而是從懷中掏出手機, 把運行至今的錄音軟件關掉。聲音相似的人有許多,光是這樣似乎還不足以充作證據,稍作猶豫之後,他眼神飄忽,磨磨蹭蹭地……打開了相機。
繞過高高的文件堆,雨宮翠像黑貓一樣蹑步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走到了離上司稍近一點的地方。
繃帶下的臉龐細看之下略顯憔悴,平日裏令人忍不住火冒三丈的樣貌,此時卻顯得平靜乖順,帶着絲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纖長濃密的睫毛随之呼吸輕微顫動,雨宮翠打量了一會兒,覺得這家夥應該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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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舉起手機匆匆對焦,以映着橫濱全景的落地窗為背景,給太宰治拍了張能看清臉的全身照。
成品不盡如人意,讓人恍惚間覺得照片中的青年已經含笑仙逝,被擺在水晶棺中供人瞻仰。
雨宮翠看着這張既視感過于強烈的照片,自我安慰能看出是誰就行,随手把手機揣進了兜裏。雖然是自己拍照技術不行,但并不影響他低聲抱怨了面前躺着的罪魁禍首一句。
“麻煩精。”
他朝門口走去,手快要放到門把手上時停頓一下,轉而折返到牆角的衣帽架處,把太宰治的風衣拿下來,動作輕柔地蓋在了沙發上的青年身上。
自覺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而在雙開門被推開複又閉合的吱呀聲響起之後,等了幾分鐘确認沒有動靜、秘書的确已經離去,“熟睡着”的太宰治緩緩睜開眼睛,撐着身下的沙發坐了起來。
風衣滑落到膝蓋上,他下意識擡手摩挲,散漫的目光毫無焦距地投射在空氣中的某處。
……為什麽,要拍他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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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取證任務的雨宮翠心情輕快,帶着還是有些蔫噠噠的敦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力求讓他的心情放松下來,暫時把心中的噩夢抛之腦後。
雖然效果微弱,但短期來看,他能為敦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眼看夜幕降臨,時間已經快要到晚上七點,雨宮翠不得不把有些惶然的中島敦獨自送回港口黑手黨,自己抓緊逢魔之時的尾巴來到了Lupin。
酒吧裏依舊空無一人,橙黃的燈光照亮了滿櫃的酒。他沒有多做停留,随即再次推開木門離開小巷,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太宰治(A世界)交任務,而是在專賣店裏買了一臺有配套電話卡的手機。
不然的話,用B世界那臺常用于工作的手機聯系這個世界那些姓名相同身份卻不同的人,總感覺有些奇妙的錯位感。
他叫了出租車來到武裝偵探社的小樓底下,熟門熟路地摸到四層,敲響了那扇似曾相識的木門。
本來還對這個時間是否還有人在抱有疑惑,但裏面随即傳來的“請進!”聲打消了這份擔憂,雨宮翠說着“打擾了”,推開虛掩着的門走了進去。
辦公桌有幾張空着,不過國木田獨步還在,剛剛應聲的也是他。
男人認出了出現在門口的雨宮翠,态度明顯放松許多,站起身來和顏悅色地迎接來客:“是你啊。”
雨宮翠笑着點頭,把裝了現款的信封放在他的桌子上,以償還前幾日窘迫之時國木田的資助。
誠懇道謝之餘,也抛出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請問,太宰先生呢?”
雖然對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結識了太宰那個混蛋頗感疑惑,但國木田獨步還是給游蕩在外的搭檔打了電話,惡聲惡氣地通知他有人找,會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他。
在前者打電話的間隙裏,雨宮翠也在打量着大名鼎鼎的武裝偵探社的布局。
一旁的側門另通社長室和文員室,而他和國木田獨步此刻身處的房間內,不多不少,正好有七套桌椅。
他原以為在敦和太宰治相繼跳槽之後,這裏的員工會更多一些。看來A世界并非一味地偏向于武裝偵探社,B世界所保有的成員,似乎也有一部分在這邊退出了。
他沒有開口詢問國木田武裝偵探社的人員名單,在即将購買的情報上,這是必定會提及的事,而自己已經麻煩這個人太多。
待國木田挂掉電話之後,雨宮翠再次致謝,随即準備到樓下的咖啡廳等待摸魚歸來的太宰治。
臨出門前,百般猶豫的國木田獨步還是忍不住出聲,在最後一秒叫住了他。
“這個,”他舉起手中的信封,“其實沒必要這麽快還。真的不需要了嗎?”
停步站定的雨宮翠點點頭,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遇見您真是幸運的事。相信對太宰先生和敦君來說,一定也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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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摸魚歸來的太宰治的時間裏,雨宮翠跟聯系上的情報販子取得了A世界橫濱的相關消息,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
果然,原本在B世界歸屬于武裝偵探社的芥川龍之介和織田作之助都不見蹤影,前者是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似乎上天注定他必然和中島敦站在對立面一樣;而後者就比較微妙——雨宮翠翻遍了全部情報,也沒有找到關于這個人一星半點的信息。
但擁有那種才能的人,怎麽會被悄無聲息地蝴蝶掉呢?
不過這個人和他的計劃不沾邊,于是雨宮翠在疑惑之餘,還是選擇暫時把這個問題放在一旁,重新審視面前面帶愉快笑容的來客。
數年前從港口黑手黨叛逃的前任幹部,如今的武裝偵探社社員,太宰治。
後者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伸直兩條長腿晃來晃去,以一副根本抓不住重點的樣子問道:“咦,現在不在這裏當服務員了嗎?”
“當時只是想找個探聽消息的途徑而已,現在聯系上了您,自然就不需要了。”雨宮翠頓了頓,補充上最為重要的一點,“我的空閑時間不固定,雖然很遺憾,但只能辜負店長的美意了。”
青年拖着下巴看着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也太嚴肅了吧?好像在公司面對會吃人的上司一樣呢!”
雨宮翠看着他,不說話。
他漸漸回過味來,臉頓時垮了下來,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真是的,一不小心就罵到自己了,平行世界還真是讓人苦惱的東西……不過,既然聯系我,就說明你拿到了自認足以服人的證據吧?”
在把手機推過去之前,雨宮翠輕咳一聲,期期艾艾地發問。
“那個,太宰先生,請問您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後者接過手機,投過來的視線有一咪咪的怪異。
莫名尴尬的雨宮翠一時不知該不該解釋,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沒什麽好解釋的,只能硬着頭皮補充:“什麽都行——除了蟹肉飯,那個我已經知道了。”
太宰治正在查看那種照片,全神貫注地掃視着放大的細節處,聞言輕笑了一聲。
“不是蟹肉飯哦,是螃蟹。我很喜歡吃蟹,但剝殼未免也太麻煩了。”
“還有呢?”
“品質優良的酒?男人一般而言都不會讨厭這個吧。”
“多謝,我記下了。至于讨厭的東西——?”
“沒有大腦的蛞蝓算嗎?”
“……請不要再拿中原幹部開玩笑了,而且您根本就不讨厭他吧。”
太宰治已經點開了錄音,雨宮翠也不再說話。氣氛暫時陷入了寧靜,只留下世界另一端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吐槽小矮人帽子架的聲音。
等到音頻終于結束,雨宮翠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默默啜了一口,等待着對面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的青年開口,為這兩份證據做出評判。
但不知為何,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看來在你的故事裏,有許多人身份不同。”
許久之後,太宰治慢吞吞地發問,聲音不知為何顯得格外低沉,“或許,這個世界的逝者,在那邊依舊好好活着?”
“那也是有可能的。”雨宮翠點頭認同,“您說的是誰?我或許認識也說不定。”
在更加漫長的沉默之後,原本散漫的笑容從青年的面龐上一點一點褪去,像是還未覆上花紋的瓷器素胚,空白之餘,帶着毫不掩飾的迷茫。
“是一個收養了很多孩子的男人,異能力能夠預知短暫的未來。”
但接近着。他發出了不知針對誰的輕聲嗤笑,“哈,明知道你是為了取信于我才這麽說的……老實交代的我也太蠢了。反正,你肯定會說知道吧?”
雨宮翠注視着那雙漂亮的鳶色眼睛,裏面從未見過的某種神情,讓他的心髒稍稍抽動了一下。
回話的聲音有些低啞。
“不巧的是,我的确有所了解。——隸屬于武裝偵探社的織田作之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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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