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ⅩⅩⅢ 中場休息

死亡總比活下來容易,所以人類才會因為貪欲而痛苦。

脫離世界的第二十六天,存活者銳減到可憐兮兮的三十四人。一個小時的加時賽成了失敗者的戰場,冰冷的窗戶外血光四濺,将脆弱的蝼蟻囚禁在另一個世界。

移動終端響起的時候Christie的肖像畫才剛剛完成了初步的數據統計,一米八左右中等身材年齡大約二十六七歲的男人并不少見,然而在這個幸存者普遍不超過23歲的區域裏,簡直就像是鳳毛麟角般稀有。

依舊是顫抖着像是中了病毒一般彈框,程銘逸從樓上風風火火的跑下來踩空了最後一階樓梯,嗷嗚一嗓子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塊頭,韓傑翻了個白眼看了林延一眼,金發的青年眨眨眼睛回了神,接聽了終端上的未知來電。

一瞬間,所有人的終端都安靜了下來。

“恭喜你們得到通關道具‘醫院的鑰匙’。”

一如既往令人厭惡的聲音從移動終端裏晃晃悠悠的傳來,韓傑垂眸點開城市地圖,被鎖定成紅色的醫院在透明的虛拟光屏上顯得有些刺眼。

“你們有一天的準備時間,明天下午三點,所有人都要在醫院候診大廳集合。”

“你們玩過游戲嗎,我的乖孩子們?”

“那麽……明天見。”

※ ※ ※ ※ ※ ※

和那通奇怪的電話一同闖入我們移動終端的是一張褪了色的老舊照片,照片拍了一扇門,大抵和Christie手裏的鑰匙脫不開關系。這座盆景般的城鎮從診所到市立醫院大大小小加起來有5所,而我們現在只有一把不知道用在哪的“醫院的鑰匙”,一張看起來像是門的照片,和已經處在倒計時的一天的死緩時間。

林延花了不到二十分鐘部署任務,又花了不到十分鐘将該出門的全都攆出去,而後大腿翹二腿的獨自一人占領了長條沙發最邊緣的位置。

韓傑和程銘逸,溫婷和程毅,一隊兩個攝像頭兩所醫院進行勘察任務,最後哪邊進度快哪邊解決最後一所,而我,Christie和林延則負責留守。

監控搜索和研究鑰匙。

【“所以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往外跑,”】臨走之前程銘逸興致缺缺的抱怨着,【“在狩獵進行的時候趁亂偵查确實可以掩人耳目,但如果只是觀察門鎖之類的小事讓阿傑去查看監控錄像不就好了,更何況那把鑰匙萬一不是門的呢!什麽小盒子啊之類的東西,“醫院的鑰匙”“醫院的鑰匙”誰知道是哪家醫院什麽東西的鑰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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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人讓你去看門鎖,”】林延處理着移動終端上的視頻頭也沒回,【“只需要勘察地形就可以了。”】

【“可是!”】【“程銘逸。”】

韓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看到程銘逸愣了一下,而後咬了咬牙一臉不甘的扭頭往外走。

【“我不想莫名其妙的就這麽死了,”】妹妹頭的青年扶着半開的門呢喃着,握着門把的手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我不想沒弄死那些怪物,反倒死在自己人手裏。”】

【“誰都不想,”】林延定格了視頻上的畫面,擡頭對上我的眼神愣了一下,複又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操作移動終端,【“麻煩帶上門,謝謝。”】

然而無論是哪一方,到目前為止都毫無進展。

從回來開始便一直在生悶氣的金發青年兀自坐在一邊觀測着攝像頭裏的畫面,時不時地說幾句場外支援韓傑他們幾個跑路。我和剛撿回來的小瘋丫頭Christie蹲在另一邊研究鑰匙,只是幾個小時前還打得你死我活現在讓我們立馬團結協作,氣場上怎麽都有點合不來。

更何況小丫頭怯生生貌似還有點怕我,跟之前那副模樣一比,簡直跟人格分裂了一樣。

搜索醫院的任務進展的并不順利,移動終端的影像裏可以看到韓傑他們一路躲躲藏藏動不動就要被某些殺紅眼的家夥追着千裏逃亡,也幸好搭配得當,不然估計得全員便當。

按道理說這項任務隊伍裏最适合執行的是我和林延,留守的本該是程銘逸和韓傑,奈何我的照片現在成了全城頭號通緝對象,估計一出現任務的危險指數就得從B級一路飙升成S級,秒秒鐘拉仇恨拉的團滅。

更何況林二少爺穩坐如山,他老人家正在氣頭上,誰敢去觸他的逆鱗。

Christie趴在玻璃茶幾上望着那把老舊的鑰匙寫寫畫畫,影像裏時不時地傳來韓傑他們被人攆的嗷嗷狂叫的悲鳴,也虧得這兩個家夥能定下心。我從沙發上起來繞到廚房沖了杯咖啡,醇香的味道溫柔的安撫了焦躁的情緒,而後一個不留神,我便做了件錯事。

溫暖的觸感從指尖熨帖到心裏,我端着兩杯咖啡愣了愣,而後嘆了口氣無奈的放在了林延的面前。

那一瞬間,我似乎意識到了青年緊繃的情緒。

視野晃動,身體失衡,還拿在手裏的另一杯咖啡瞬間潑了肇事者一身,滾燙的液體透過微熱的皮膚浸透我心髒的地方,純白的杯子在木地板上轱辘轱辘的滾了兩圈,而後兀自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貼近心髒的地方,醇香的咖啡散發着足以灼傷皮膚的熱度。

那一瞬間,我以為林延會哭。

金發的青年抱着我栽進沙發裏,虛拟光屏上的影像就像被抛棄的玩偶般棄之不顧,我試圖動了動胳膊脫離這個太過煎熬的懷抱,然而除了被勒得幾乎窒息外,沒有得到任何的副作用。

【“印桐……”】

記憶中那句咬牙切齒的呢喃在暧昧的空氣裏游蕩,而後漸次同呼吸重疊。

“你真他媽是個混蛋。”

那也許是我第一次那麽深刻的認識到,我并不讨厭這個人。

不讨厭他做一些暧昧的舉動,不讨厭他莫名其妙的吻我,不讨厭他的擁抱,不讨厭他局促的害羞。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和我同樣性別的人,或者說我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喜歡過某個人,但是這還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不讨厭這個人。

哪怕,他做了一些我本來應該很讨厭的事。

炙熱的溫度隔着幾乎不存在的襯衫折磨着細膩的皮膚,我嘆了口氣回手抱了抱面前這個幼稚的青年,卻意料之外的得到了對方全身僵直的效果。

“我建議先上樓洗個澡換件衣服,”蹭了蹭耳邊不屬于自己的頭發,我輕笑着感覺到懷裏的青年漸漸放緩了力度,“畢竟還要看影像,總不能讓韓傑他們白跑一趟。”

“我有記得錄像……”

松開我的金發青年微垂着眸子偏開頭,一本正經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白皙的耳尖染上些許紅暈,而後一點點擴散到整個耳朵。

難得的,有一點小小的可愛。

※ ※ ※ ※ ※ ※

淅瀝瀝的水聲從浴室裏傳來,卻無法蓋過移動終端裏驚恐的喊聲。比起我們毫無進展的現狀,韓傑他們的勘測顯然更不順利,莫名其妙的偷襲,大街小巷的瘋子,癫狂的人們拼命地尋找着逃出生天的方法,而後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絕望的深淵。

第一輪的游戲用一種決然的方式驗證了适者生存的真谛,現實打破幻想的烏托邦踩碎安于現狀的懶惰,踐踏着我們的理智殘忍的刻下鮮血淋漓的規則。

要麽學着成為一個狩獵者,要麽成為強者鬥争中的犧牲品。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死亡。

濕漉漉的水汽貼上後背浸透單薄的衣衫,我回頭推了那人一下卻被順勢壓上了床。金發的青年微垂着睫羽斂了以往言笑輕淺的神色,一雙深若潭水的眸子靜靜地鎖着我的視線,就像是瞄準獵物的野獸。寒氣漫溯,冰涼的水珠順着青年金色的發絲降落在我臉上,中央空調恢複正常後室內的溫度并不算太低,然而就算是夏天,也經不起人這麽折騰。

翻身壓倒某個鬧脾氣的大貓,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拽過被子将人捂了個嚴實。淺灰色的床單暈開一片深色的水暈,金發的青年眸色清亮的望着我,就像是某種蹲在屋檐下的濕漉漉的小動物。

只因為一個心軟,便讓人泥足深陷。

溫潤的唇帶着幾絲脆弱的微涼,柔軟的舌尖勾勒着唇形刻畫出心髒的形狀,面前的青年像小貓一樣一點點淺嘗着心儀的甜品,卻因為得不到回應而焦急得幾乎要發狂。

顫抖的舌尖離開我的唇瓣,視野裏那雙晶亮的眸子蒙上淺淺的寒霜。我幾乎是惡作劇的想着要不要再戲弄他一下呢?卻終是合了眼用舌尖挽留他退縮的情火。

舌尖交纏勾勒一片濕濡,林延伸着舌頭舔了舔我的唇邊,而後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好甜。”

雖然還沒有明白究竟喜歡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但是目前的狀态卻總令人抑制不住心情愉悅。

我大概會喜歡上這個人吧。

在那一切發生之前,我曾天真的這麽想。

※ ※ ※ ※ ※ ※

從樓上下來的時候Christie還在兢兢業業的畫着什麽,比起我們兩個偷雞摸狗的家夥,敬業的小丫頭表現優秀得足以得到一朵漂亮的大紅花。

林延正偏着頭和Christie說着什麽,見我下來了便遠遠的坐在沙發另一端不再說話,除了微紅的小耳朵外和十幾分鐘前那個死樣子幾乎沒什麽區別。黃昏的柔光漸漸染上黑夜的魅惑,玄關傳來開門的提示音,而後韓傑和程銘逸幾乎是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進來一頭栽倒在了沙發上。

“我真傻,真的!”

妹妹頭程銘逸趴在沙發扶手上哀怨的望着正在研究錄像的林延。

“我特麽居然會以為勘測醫院的困難程度還屬于人類可以接受的level!

“外面那一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簡直就像是人間兇器!TMD第一個醫院我們差點沒被生吞活剝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我給這兩人倒了杯水笑了笑,韓傑仰頭癱倒在沙發上,比起程銘逸“活力四射”現狀,這人才像是真的“累得要死了”一樣,“你不還是活着回來了。”

“這不一樣啊小少爺,”程銘逸頂着一張充血的臉哭喪着嚎道,“我的心靈受到了一億噸的創傷啊!”

“小……少爺?”

室內突然陷入詭異的靜寂,韓傑頭一歪迅速以秒速入睡,林延低頭專注于錄像眉毛都不擡,我偏了偏頭望向瞬間慘白了臉的程銘逸笑了笑,正打算說些什麽,卻驀地被人拉住了衣擺。

茶幾邊坐着的小姑娘偏頭望着我舉了舉手裏的畫紙,蒼白摸畫紙上黑色的墨跡勾勒出了一個奇怪的形狀,遠遠看去就像是撲克牌的黑桃。

“這是什麽?”

視野裏剛撿回來不久的小瘋子因為我的問題愣了半晌,玄關開門的聲音響起,我條件反射的尋聲望去,而後便聽見小丫頭柔柔嫩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鑰匙。”

被大瘋子教會了如何殺人的小瘋子這麽呢喃着說道。

“這是下一場游戲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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