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回到房間,手機突然響了。
電話那頭,張恩聲音冷淡,“張導要了你的電話,過後可能會聯系你,我人在南州不能過去,你自己把握機會。”
黎惑随口應下,剛挂掉,張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張忠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更蒼老了,“黎惑,我給你發個地址,你今天把平安符送過來。”
“那個啊……”黎惑将衣服随手扔到一旁,慢條斯理地說,“我這兩天戲份很多,恐怕走不開啊……”
電話那邊,張忠的臉垮了下去。
就像印證了黎惑說的話,這整整一天,他做什麽都不順。
昨晚拉肚子太嚴重,去醫院挂點滴到天亮,剛準備出發去開機現場,卻得到消息,昨晚雨下太大,那片山區出現嚴重山體滑坡,好死不死剛好埋了開機的地方。
雖說人沒事,可他們提前運過去的設備卻都報廢了,損失慘重。
這之後,吃飯咬到舌頭,洗澡摔倒磕壞了門牙,開車去片場還差點發生車禍。
本來他是不信的,可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他不得不信。
張忠想了想,“那我找人過去拿。”
黎惑搖頭淺笑,“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手頭沒有上好的朱砂和黃紙,而且畫符很消神,我怕沒精力拍戲……”
張忠激動地站起來,“東西我給你送過去,你開個價吧!”
黎惑:“張導,不是我不幫您,只是畫符傷神,要不過幾天吧?”
張忠在娛樂圈混了大半輩子,什麽人沒見過,一聽這話,他心下立刻就有了計較,“只要你給我平安符,唐慕要的男二我給他,再另外給你三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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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惑眼底精光一閃,故作為難地說:“您這樣讓我很為難啊……”
張忠早沒了昨天那拿鼻孔對人的氣勢,低三下四地請求,“我真的很需要!你幫幫忙,要是你想要角色我也可以給你安排一個,但是太好的恐怕不行,那些都已經定好了。”
“張導,您這說的什麽話,我可不是那種人啊。”黎惑忍笑停了片刻,“那這樣吧,明天中午前我給您回複。”
張忠哪能等到明天中午,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拿到平安符保命!
“五十萬!我現在就要!”
黎惑:“這個真不是錢的問題,您不知道畫符有多累……”
“八十萬!”
黎惑:“張導,這真……”
張忠咬牙切齒,“一百萬!黎惑,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格!你最好認真想想。”
黎惑勾着唇無聲的笑笑,嘆了口氣,“好吧,既然是您要的,那我就是豁出命也得辦到啊。”
挂掉電話沒多久,唐慕的信息又發來了,像只聞着腥味趕來的貓。
【唐慕:胡率竟然當着別人的面給你藥,真是沒腦子,你消消氣,乖。】
黎惑盯着那個“乖”字看了好一會兒,點開輸入框回過去。
【我沒生氣,不然就不會把最好的藥送給他了。】
那邊過了好幾分鐘才回過來。
【唐慕:嗯,不氣就好。】
【張導聯系我了,說可以把角色定給你。】
這次唐慕回得很快。
【唐慕:寶貝,愛你!】
黎惑搓了搓雞皮疙瘩。
【可他說過幾天要和我們吃個飯,他想看你穿那套衣服,不然不給合同,他态度很堅決,我實在……】
直到黎惑入睡前,唐慕才回複過來。
【唐慕: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半夜,一陣勁風從耳邊吹過,黎惑瞬間驚醒,翻身躲開,下一刻就聽到了悲憤的怒吼聲,和昨晚聽到如出一轍,只是今晚卻出現在他的房間裏。
黎惑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沓黃紙,在勁風再次吹過前,甩出三張。
那黑影遇到黃符不能再往前半步,卻也僵持着不退。
“不愧是千年的魂,不怕光不怕符。”黎惑手指翻飛,雙手結印,三道符上瞬間雷光閃爍,将黑影逼退了幾分,“你已不是陽間之物,還是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吧!”
黎惑嘴上說得輕松,可他現在的實力也只能做到這地步,如果對方死磕,他怕是招架不住。
想什麽來什麽,黑影勇是真勇,退出去後立刻就往雷光上撞,一次比一次狠。
不到一分鐘,黎惑要頂不住了,眼見着雷光逐漸減弱,拔腿就跑,“兄弟,打個商量,咱無冤無仇的,有什麽事坐下來好好說。”
黑影卻不管不顧地往上撞。
感覺到黑影逐漸逼近,他看看手裏空白的黃符,實在不行的話,只能用血了。
血可以加強符咒的威力,可很傷元氣。
真是活久見,黎惑從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被這小小的魂魄追着跑的一天。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黑影已經咆哮着沖了過來,也許是離得近,他感覺到了黑影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那不是兇惡的戾氣,而是深深地悲傷和絕望。
就這麽愣神的功夫,黑影從他身上穿過,這一瞬間,他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這不是他的情緒,是黑影的。
它在用這種方式給他傳達信息。
黎惑看向飄到前方的黑影,“你……想讓我幫你?”
第二天,黎惑醒來已經八點多,微信圖标上一個紅色的省略號。
劇組微信群裏比菜市場還熱鬧,都在說昨晚鬧鬼的事。
大冬天的,他本想在被窩裏再賴一會兒,可想到今天要做的事,還是忍痛起床出門了。
還沒走出院子,就見導演周振海帶着一幫人走了進來。
“來來來,桌子擺到中間,位置放正了。”
周振海招呼那些人把桌子擺到伊顏房門口正中間,又依次擺上水果盤和香爐,把蓋着紅布的大盆放到了中間。
沒多久,院子裏就圍滿了人,見楊莓進來,黎惑招手讓她過來。
“這是幹什麽?”黎惑問。
“聽說昨晚好多人聽到怪叫,都去周導那裏鬧,周導沒辦法,讓人買了豬頭祭品。”楊莓低聲說,“不過我倒是沒聽到什麽聲音。”
站在她旁邊的姑娘反駁,“昨晚真的好大聲,我和麗麗都不敢睡,就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是嗎?”楊莓不解,她的睡眠質量不怎麽好,但昨晚她真是什麽聲音都沒聽見。
突然想到什麽,她摸了摸口袋,裏面放着黎惑給的平安符。
不會吧……
周振海請了村裏大爺過來指導,一群人點了香,有模有樣地拜拜,大爺充作大仙,嘴裏念念叨叨的,希望那冤魂飽餐一頓後可以離開。
沒多久,民宿的老板夫婦趕過來,一看這架勢,老板娘當即不高興了。
搞這麽大的陣仗,萬一要是其他人都知道她這地兒鬧鬼,那還有誰會來租啊。
被她這麽無理取鬧地吼了一頓,劇組裏的人臉色都很不好,尤其是周振海,因為這破事,拍戲進度都慢了,拖延一天都得好多費用。
“我沒找你算賬,你倒還來怪我了?”周振海氣得聲音高了八個度,“昨晚的叫聲我們整個劇組的人都聽到了,你可別說你家養了只半夜亂叫的野獸。”
“什麽怪叫不怪叫!我們祖宗傳下來都是清清白白的,房子幹淨得很,怎麽會沾上髒東西?!”
老板娘看着嬌小,性格卻很潑辣,插着腰指着周振海的鼻子罵。
周振海做了一輩子文明人,又有大老爺們兒的包袱,當然罵不過,氣得臉都憋紅了。
其他人看不過去,想勸兩句,結果最後演變成了對罵。
鬧劇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周振海被一通電話叫走,老板娘也被她老公拉走了。
“這就算冤魂想來吃祭品,也被他們罵跑啦,是吧,黎哥。”楊莓嘟囔了一句,一轉頭,黎惑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深巷裏,老板娘和她老公起了争執。
老板娘壓着聲音,拳頭就往男人身上呼,“你把那種東西拿回來幹什麽?!”
“那可是千年前的古玉,價值連城的!”男人長得很魁梧,卻老實巴交地挨了打。
老板娘氣不過,又錘了兩下,聲音壓得更低了,“你隊裏每個人都分了?”
“哪能啊!”男人左右看了看,“就這麽一塊,我偷偷揣口袋裏帶回來的!”
“那你放那裏幹什麽?”
“我以前聽人說,這墓裏剛出土的東西太陰了,放在身邊容易得病,得讓它多吸吸陽氣,這才想着放客房裏,反正住的人經常換,應該沒事……”
夫婦倆罵罵咧咧地走遠,黎惑從岔路中走出,辨認了一下方向,朝天北村走。
回來的路上,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張忠。
“你……你在哪?”
黎惑看了眼周圍,“天南村村口。”
沒想到張忠等不及,自己跑了過來,兩人約到附近一家土菜館,張忠把買的朱砂跟黃紙擺到桌面上,“快!我趕時間!”
黎惑修長的手指沾了點朱砂撚了撚,笑道:“麻煩您轉過身。”
張忠本還想看看這一百萬的符到底是怎麽畫的,沒想到對方這麽說,只能臭着臉照做。
不過幾分鐘,黎惑讓他轉回去,手裏就多了一張黃符。
張忠激動得手抖,剛要接過,黎惑又收了回去。
“張導,符是畫了,您答應過的事……”
張忠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符,“錢我現在就轉給你。”
聽到手機銀行到賬的聲音,黎惑才把符交給他,笑得更開了,“張導就是爽快。”
拿到符,張忠怕弄髒了,從口袋裏拿出事先準備的絨布,小心翼翼地包起來收進了懷裏,“明天我就跟制片人說,讓他和唐慕團隊洽談。”
黎惑慢悠悠地轉着手裏的水杯,“倒是不用這麽着急,唐哥說想先請您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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