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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柳眉将阿旭帶了出去,白柳也在季林鐘的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他二人,季林鐘這才掃了一眼桌案上的東西,不疾不徐,“嫂嫂這是作何?”
溫淑琳垂着頭不敢看與他對視,語氣很是誠懇,“這些都是季家的賬冊地契,還有家中新換下人的賣身契,現下小叔回來了自當交給小叔接手。”
男人試探道:“嫂嫂就不想當家做主嗎?”
錢財這東西誰人會嫌多,是人都巴不得拽在自己手裏,可這季家的東西,你敢要也得有命拿!
在這人面前,溫淑琳可不敢自稱嫂嫂,只道:“我學識不高,天資愚笨,想來是做不好事的,不如一開始便讓小叔接手,免得到時我在家裏惹出亂子還要小叔來善後,豈非多此一舉。”
季林鐘剛才也不過是與她假客氣一番,見她這般推诿,反而不知該如何挑刺了,語氣溫和了許多,“既然嫂嫂如此推卻,那我便勉強辛苦一些,待到阿旭大了在交回阿旭手中。”
“賬冊已經完好無損的交到小叔手中,那我是否可以……”溫淑琳示意的指了指門口。
見他一言不發,溫淑琳權當是默認了,捏着帕子踏着小碎步便想快步離開,哪知剛走到門口,又被叫住。
“嫂嫂,且慢。”
僵直了身體站在原地,溫淑琳足足怔愣了兩秒,方才扯出一絲假笑回頭,“小叔還有何事?若是有關賬本,之前我是将之托付給娘家的李伯來打理的,想必他更清楚,下午我便叫柳眉喚他上門來一趟。”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這性情作風怎會變化如此之大?他可不信只是因為昨晚那一掐。
上一世季家的賬本明明落到了謝志清那個王八蛋手中,今世卻交給了他不識得的李伯,季林鐘心中疑惑頓生。
靜靜的打量着眼前之人,今日她一直低垂着頭,好似在逃避着與他對視,平日裏烏黑明亮的眼眼下變得黯淡無光,雙眼下方一片青黑,臉龐上脂粉未施,暴露出本來的膚色,看上去蒼白如紙,應該是昨夜沒有休息好,許是被他那一掐給吓着了?
溫淑琳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小……小叔?”
季林鐘回過神來,“嗯?”
溫淑琳輕聲道,“小叔喚我,可是還有其他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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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冊之事暫且不說,是我在外游學之時曾聽過一則鄉野趣聞,想要講給嫂嫂聽一聽。”
她可不想聽勞什麽子鄉野趣聞,也不信這人會喜歡講這些,季林鐘此人性格便不是那種愛閑聊八卦之人,今日這般反常弄得溫淑琳更想趕緊離開,可她又不敢忤逆眼前之人,生怕說出拒絕的話惹怒他,只得繼續隐忍。
“小叔請講,我必洗耳恭聽。”
季林鐘露出一個隐含深意的笑容,語調斯理,“我在外游學久了,山河大川都有踏足,其中記憶深刻之處,便是曾到過一鄉野村舍,聽聞村上有一醉漢,自稱是重生歸來,能提前預知将要發生的種種事情……”
重生二字一出,溫淑琳心涼了半截,再聽他的聲音,便猶如那冰天雪地裏的徹骨寒風,一字一句就像刀刮似的淩遲在她身上。
即使昨夜那人突然歸來,溫淑琳便已将最壞的結果都猜測了一遍,仍是止不住的心頭大撼!
他果然也是重生的!
他果然也是重生的!
并且還在懷疑着她,後面說的什麽溫淑琳已經聽不清了,也不重要了,她只知現下一時的露怯便足以讓她陷入深淵。
“嫂嫂,以為如何?”故事講完,季林鐘整個神情都變了,一股嗜血懷疑的寒光從他眼底泛出,溫淑琳只是堪堪與他對視一眼,便叫她不寒而栗。
不敢再直視于他,視線停留到桌上的賬冊之上,溫淑琳強制鎮定道:“小叔都說了,既是醉漢,那便是在說醉話了,我覺此人的話不太值得相信。”
頓了頓,偷看了那人一眼,溫淑琳措辭更加嚴謹,“重生之事如此離奇,我雖不及小叔年長,長這般大卻也從未聽聞。且那醉漢若真是重生,能夠預知種種後事,又何不趁那重生的便利去拉攏錢財,收買人心,亦或考中科舉等等。卻還要在那村莊喝酒買醉,渾渾噩噩潦倒度日?”
眼底冷意一絲絲褪去,季林鐘又變回了眉眼帶笑、溫和有禮的樣子,“嫂嫂言之有理,是我想多了。”
“世間離奇之事無奇不有,又如此之多,事有真假,多數無法分辨,小叔不必太在意。”溫淑琳附和完又試探道:“小叔若無他事,那……不如……我便先回了。”
得到季林鐘首肯,溫淑琳這才不緊不慢若無其事的踏出房門,直到在脫離了他的視線後,方才疾步逃回了自己屋中。
柳眉見自家小姐風一樣的沖了進來,急忙關好房門,擔心道:“夫人,你走的這般着急,難道是二爺他又想掐你?”
溫淑琳不理她,直奔至桌前,顫抖着手自發自的連倒了兩杯水來壓壓驚。涼水過喉,一股冷意侵入五髒六腑,溫淑琳粗喘了好幾口氣這才算鎮定下來。
“好柳眉,你腦子裏在想什麽呢?你主子我頸上這印子都還未散,你就想讓那殺神給我在添新的?算我拜托你了,多念念我好的成不?”
柳眉以為她生氣,慌忙解釋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見您走的那般急,這不是擔心你嗎?”
見柳眉當真,溫淑琳也知是自己語氣急了,握着她的手柔聲道:“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我剛不過是被野貓吓到了,說話急了,與二爺沒有什麽幹系,你別多想。”
上一世她是死在柳眉前頭的,自是不知她後來的結果如何,想必依照那人的狠辣性子,柳眉的結局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在她沉塘之前,柳眉是同她關在一起。
如今知道的太多,就越危險。柳眉那老實樣也不是能藏不住話的人,有些秘密溫淑琳只能一個人藏在心裏。不過有些事還是得給小丫鬟提前預防好,這般一想,溫淑琳神情又嚴肅起來。
“不過往後你見着二爺,一定要遠着他、避着他,當然更要緊的是要敬着他。”
溫淑琳一番話說下來,柳眉卻是想岔了,以為小姐擔心自己看上二爺,想要主動去伏低做小。
“小姐放心吧,柳眉還是認得清自己的身份的,二爺雖看着相貌不凡,溫和有禮,可暗裏面啊卻是個殺神,我光是想着昨夜都怕,才不想主動去找死。”柳眉說這話時,不時還往門口瞧了瞧生怕被人聽了去。
聽她這般說了,溫淑琳也就放心了,也難得再去糾正其中的誤會,反正只要結果是遠着那人即可。
原本以為她重活一世便可占盡先機,所有事情都會按照她自己設想的方向走,比方先趕走表哥,再收拾堂姐,随後安穩度過守孝三年,脫離季家,回歸本家,坐擁家産,在招上一門贅婿,啧啧,這樣的新生活簡直不要太完美。
可惜!可惜!
誰能料到這尊殺神居然也是重生的!如今自己能不能安穩度過這三年都兩說,哪裏還有什麽新生活?
溫淑琳心裏憋屈啊,這輩子到底是什麽命啊!可是為了活着,只要能活着,就算在憋屈她也只能忍氣吞聲。
說的在現實一些,季林鐘已經重生歸來,此刻她怨天怨地也毫無作用,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這戲她就算硬着頭皮也必須唱下去。
這般一想,溫淑琳很快又接受了現實,“柳眉,替我更衣,我要小憩一會兒。”
昨夜吓的一整夜未睡,為了應付了季林鐘,又憋了一大早的勁,就連吃飯的時候她頭皮都是緊繃的,現下回到屋內一放松,溫淑琳反而更覺得頭疼,和衣躺下沒多久便陷入夢中。
這一夢,又夢回了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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