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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文追不上季林鐘, 卻也沒那般輕易放棄,若真輕易放棄了,那便不是上一世能從千千萬萬的讀書人裏脫穎而出的狀元之才了。

他一路下了山, 直接追到了季家門口, 此時季林鐘已經在酒莊買醉, 全然不知家中的事。

溫淑琳聽得門房來報蘇永文前來拜訪時, 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卻也深知家中沒有男人在, 她一個女子不便待客,是以拒絕了他想要一見的請求。

“蘇公子,我們家姑娘讓我轉告你,她很好。”

柳眉說完,好奇的看着這人, 心裏暗自腹诽着在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使家中兩位主子鬧了矛盾。

“那我便放心了。”蘇永文聞言, 心中安定了些許,這才往家裏走去。

到了晚飯時辰,季林鐘一直未歸,溫淑琳今也還在氣頭上, 絲毫不想管他到底去了哪裏, 只領着阿旭吃過飯便回了房。

只白柳督促完小主人練字,回頭發現主子不在家了,心裏擔心,便請柳眉代為轉告溫淑琳, 自己上街尋人去了。

尋到季林鐘時, 他人已經在酒莊喝了個爛醉如泥,桌上地上擺的都是些已經喝空了的酒壇子。白柳扶着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一說要回家,他便腳步踉跄的東倒西歪的推開白柳,整個人抗拒着死活不願,無奈白柳只好就近尋了間客棧住下。

第二日清晨,季林鐘沒有回來,溫淑琳腳上又有傷,送阿旭讀書的事情就落在了白柳一個人頭上。

蘇永文昨日尋到季家沒能見到溫淑琳,明知她今日鐵定也不會來的情況下,還是守在了書院門口。

果然來的只是溫淑琳身邊的小丫鬟,既不能見面,可他心中還有許多話想說,他冒昧攔住柳眉。

“柳眉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柳眉作為一個丫鬟陪在溫淑琳身邊多年,家中表少爺一向是把她當下人來使喚,只有眼前這讀書人居然這般有禮稱她姑娘,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當然可以,蘇夫子還有什麽事?是我家小少爺在學堂怎麽了嗎?”

兩人移步至一旁,蘇永文微紅着臉搖搖頭,“不管阿旭的事,是這……”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他掌心都緊張的出汗了,才道:“我有些話……想對你家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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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從袖子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可見不知是在手中握了多久,“這封信……煩請柳眉姑娘代為轉交可否?”眼巴巴的望着對方,他生怕被柳眉拒絕之後,再難尋其他接近溫姑娘的辦法。

柳眉跟着溫淑琳,話本子的那些也是看了不少,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傻書生打的是什麽注意,心裏偷着樂,“帶信可以,不過我家姑娘是否願意回你,我便不知了。”

聽她願意幫忙,蘇永文心裏只有感激,哪還敢要求其他,“沒關系的,柳姑娘,你肯幫我帶信我就滿足了。”

柳眉私自覺得這姓蘇的窮書生倒是比表少爺要讨喜的多,表少爺不過才考上一個秀才便傲氣的很,瞧人家這蘇夫子,已經是舉人了待她們這些下人還這般謙遜有禮。

是以回到家中,柳眉将兩人的話原封不改的描述給溫淑琳聽時,還邊說邊笑着打趣的誇他。

“夫人,你是沒看到那蘇夫子的模樣,一聽我願意為他帶信,高興的快要瘋了。”

溫淑琳也聽的跟着發笑,“好了,好了,你別這樣在背後說人家。”

柳眉察言觀色,“是是是,不說那姓蘇的窮書生了,待會兒夫人該心疼了。”

這丫頭,越發膽大了,溫淑琳無奈,只能将她支開,“柳眉!快去廚房看看,今日吃什麽?”

柳眉又笑了起來,“好,我這就去,不打擾夫人看信。”說完還別有深意的看了那信封一眼。

溫淑琳視線落在那封皺巴巴的信上,不知的怎的,想到那日山上他安慰她的樣子,心中一動,拿起信拆開當真便看了起來。

信封外頭一片空白,想來是怕萬一落到別人眼中橫生枝節。

溫淑琳勾唇一笑,展開信紙,見字如見人,蘇永文長得不差,一手行書寫的也好,溫淑琳自小愛寫字,只覺得賞心悅目。

上書第一行便是,“溫姑娘,見信安好”,後面又寫道:“蓮峰山一事,是蘇某之過,蘇某會承擔起相應的責任,萬望姑娘放心……”

“……溫姑娘大義,甘在夫家守孝三年,照顧繼子周全,蘇某心中只覺欣賞,蘇某等得起……”

在後面,生怕溫淑琳看不見他的一片真心,便是又将自己家中的情況一一寫與溫淑琳知曉,“家中雖只餘寡母寡嫂和小侄,但勝在人口簡單,母親與嫂嫂都是好相處的人,溫姑娘若願意給蘇某一個機會,蘇家必不會負了溫姑娘……”

落款則落的是他的字,蘇永文,字留青,蘇留青。

蘇永文大考便在明年,就算名落孫山,好歹也是一名正兒八經的舉人,卻絲毫對她沒有偏見,甚至甘願等她出孝。溫淑琳看完,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想想以往謝志清寫與她的那些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在看看蘇永文寫的全是以實俱來,以及将來的打算,兩相比較立見真心。

只是她心中還有一事擔心,于是她提筆回了封信,大意便是,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結的是你情我願,而不是為一己責任與恩情,夫妻恩愛才是維持婚姻的長久之道,以此委婉的拒絕了他。

柳眉下午去接阿旭時,蘇永文依然等在書院門口,只是一見她,人就有些緊張。

直把柳眉看得有些哭笑不得,笑着安慰她:“蘇夫子不必緊張,我家夫人有回信。不過……”

柳眉也是故意吊足了他胃口,才道:“信中主子寫的什麽,是何意思,我便不知了。”

蘇永文緊張的的心終于松了些,向柳眉拱手作揖道了個謝,等回到家中才敢将信拆開來看。

溫淑琳信中表達的意思很明白,雖是委婉拒絕,蘇永文卻毫不氣餒。

當初未婚妻退婚時他不怨反喜,足以看出在他心中心意更勝于一切。如今溫淑琳不願因為恩情與責任來委屈自己,來要求他,他心裏更覺得這姑娘就是他一生所求的。

于是他又寫了一封信,洋洋灑灑十幾頁,充分表明了自己并不完全是因為責任,還有自己的心意,甚至連之前的娃娃親都沒有隐瞞。

從小因為有婚約在身,所以不敢對任何姑娘抱有念想,耽擱至今,而今婚約已經解除,好不容易只身一人,自也不願因為所謂的恩情與責任來束縛自己,是以他如今的這般做法全憑的是自己心意。

溫淑琳再次看完信後,心裏不禁真的思考起了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蘇永文家裏雖窮,但她家略有薄産,是以這并妨礙到什麽。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富家千金下嫁窮書生,最後白頭偕老的美傳。

何況她也不是那富家千金,她也沒有那麽高高在上。

是以,等腳上的傷無大礙後,溫淑琳再次去接送阿旭時,兩人找了個清淨的巷子,想要将信上無法說明白的話,都在今日說個清楚。

溫淑琳平靜的看着他,“蘇公子,有什麽話就快說吧,這樣相見已是不妥。”

蘇永文按耐住心中的激動,直直看着她,“溫姑娘,待你出孝後我們成親吧。”

正是因為歡喜,所以在面對她時,他總是那麽最笨,連半點鋪墊的話語都沒有。

溫淑琳微微一笑,“好啊。”

簡單的兩個字就像蜜一般,甜進了蘇永文的心,他開心的笑了起來,眼裏全是興奮。

“溫……溫姑娘,你可以在說一遍嗎?”蘇永文有些不敢相信,他怕自己聽錯了。

溫淑琳重複,“我說好啊”,然後歪着頭打量着他,“不過,我還有一問,想要問問蘇公子。”

“溫姑娘請說。”蘇永文心道定是要考驗自己什麽,此刻,心心髒緊張的咚咚跳動,生怕自己答錯,引了佳人反感。

“蘇公子相貌堂堂,家庭簡單,為人謙和有禮,又是下一屆科考的舉子,若是中了舉,想必能看上蘇公子的人會很多。”後面的話,溫淑琳即使沒有說出口,蘇永文也不可能不懂。

他壓下心中的興奮,一臉嚴肅的承諾道:“錦上添花雖易,雪中送炭卻難得。”

“如今蘇某不過是一屆窮書生,溫姑娘能在此時看的起在下。那麽在在下眼中,溫姑娘便是難得的珍寶,豈會看上那些易得明珠。”

不得不說,這一番話真的是打消了溫淑琳最後的顧慮,她點點頭算是應下了,“我雖面兒上已經應下蘇公子,但到底還是講規矩的人,蘇公子若真有心,等三年之後媒妁之言不可缺。”

“姑娘說的是。”蘇永文聞言只有應好的,哪裏還會拒絕。

季林鐘再回家已是三日後,那日他直接喝醉後被白柳接去了客棧休息,等第二日清醒過來,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他痛定思痛,深刻反思,想起大哥的屍身還下落不明,幕後的兇手還未得到懲戒,而自己卻陷入這種境地,委實不該。

再面對溫淑琳,他裝作一副鎮定的模樣,兩人都十分默契,仿若那日的争吵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怕自己在淪陷進去,他開始有意疏遠她,只是他心裏還是不甘,有時忍不住悄悄跟随她去接阿旭,看她在書院門口與蘇永文光明正大的說話,心裏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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